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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我的团长我的团 | 作者:兰晓龙 | 更新时间:2019-02-08 00: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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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腾云摇摇头“不是吧。w.26dd.Cn书友整~理提~供”

  我走向了战壕找到了一个罐头。阿译啊阿译我们在南天门上被饿疯了于是他做了团长便永远囤积着食物阿译啊阿译。

  我把罐头打开了狗肉知道那是为它而开的便瘸了过来。我把罐头放在它的嘴下摸着它瘦瘦的骨架和脏得不像话的皮毛。

  我小声地和狗肉哼唧:“快吃吧吃了就走人。哦是走狗。别跟着我这儿不用你这儿不用杀人。”

  牛腾云蹲在战壕边看着我们:“我说你可以带着它。”

  我:“是野狗。”

  牛腾云:“是你的狗又不是老乡的狗七连又没说不让带狗。”

  我有点不耐烦:“你根本不懂它!”

  牛腾云就很不忿:“不就是一条狗吗?”

  于是我同意:“对就是一条狗。”

  我们又再度行走于中原大地带着轻伤员和补充的兵员。我背着枪走在中间。驴子和学者应该走在中间。

  七连的驴车终于可以用来拉该车拉的东西了因为七连第六百个兵终于决定步行。

  “烦啦烦啦!”牛腾云叫着追了上来“给两夹子给两夹子!”

  他在我本来就存货不多的弹药袋里掏弄着把剩下的全拿走了。

  我说:“你也给我留一夹子吧!”

  牛腾云哼哼着说:“你是我抓的你是我带出来的。”

  腾云驾雾现在非常得意其一我打仗不用枪我的弹药配给全被他给开销了;其二……

  我们伏在战壕里那边的机枪又打得轰轰烈烈。

  我开始解棉衣扣子牛腾云看见我的动作就从射击姿势改成了仰面一躺。顺便拍着我表示赞赏“你不错你正经不错。我家快收麦子啦正缺人。你来玩儿吧。”

  玩有两个意思一是你上吧不用打啦;二是收麦子缺人你来帮收麦子吧。我不会收麦子。

  于是我站了起来摊开手让人看见我土布棉衣下的勋章。

  我远远地看着那条街道它很军事化。街头被工事和铁丝网垒得层层叠叠它还没有经过战争地熏燎。但就那些戒备森严对着我的枪口和后边操枪的人一触即的事。

  于是我预先就站住了脱下我的棉衣。我已经不用把衣服扔在地上了牛腾云就在我身边我把衣服交给他然后示意他退后。他退得信心满满。倒好像在一边望闲。

  然后我走向那条街道。

  没人跟我说话只有人端开铁丝网让我进去。

  我走进了这条街道的纵深这地方让我茫然它被那样层层叠叠地把着头纵深里却在过日子士兵和百姓一起出没街边支的竹竿上居然有晾晒的衣服这不像战场倒像是慵懒的禅达。

  我打量着街边晾的一排军装没人管我。我看见一双女人的脚在衣服那边出没后来小醉从那架子衣服后出来她去端她的水盆一个勤务兵样的莽小子立刻用冲刺度跑过来把那盆水从她手头上抢跑了。小醉顺手敲打了那小子的头——她大着肚子。

  然后她看着我连诧异都没有她开始微笑。于是我也心事重重地笑一只脚踹上了我的屁股够重的还穿着大皮靴。我转过头。看着张立宪站在我的身后又一个上校团长。

  “小子别看我老婆。”

  我悻悻地回道:“哦。你老婆。”

  “你不要废话了我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我更加悻悻“那好啊。”

  张立宪便绽开了一半麻木一半活跃的脸笑“久仰有个家伙巧舌如簧而且为人很烦所以你没开始烦我之前我已经决定投降——都安排好啦。”

  “不是投降是投诚。“我不再悻悻地盯着他“是去和像你一样的人拥抱。”

  张立宪看着我“这是你常说的套话?”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套话也有不骗人的套话。还有如果你从现在就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了拿起枪之前先看一下对面要是你的朋友尽可能把你的朋友说服过来。”我说。

  “我会累死的我的朋友可比你多。”张立宪张开手臂“那现在和像我一样的人拥抱一下。”

  于是我们拥抱小醉把我们的手撕开她加入了进来。

  我们拥抱得很不惬意因为两个粗手大脚的家伙必须小心孩子但是那是我在整场战争中最愉快的记忆。

  后来他们走了这条街道也空了我默默看着空空的街道。

  他们小两口走了去做像我一样的事情。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期望就是能再见一次虞啸卿我们相信能把他说服说服他就是说服一个军。可这是个像亲手击毙竹内连山一样是个妄想直到战打完我们也再没见过虞啸卿。

  我穿着那身已经卸掉了所有衔识的解放军军装这年头这样穿这身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于是我也变得普通至极。

  牛腾云蹲在通铺上眼睛红红的看着我。

  为了安慰他我便从我已经卷好的铺盖里掏了掏把那一整个小布包递给他“这个给你。你要很久啦。”

  那是我全部的再也用不上的勋章我用它预备着把牛腾云的离情变成惊喜。

  牛腾云果然惊喜起来“真给我啦?”

  “过日子啦用不上啦。”我说。

  他到了窗户边的亮光处一个个研究着那些花纹和镀金我便趁了他不注意拿了铺盖悄悄地离开——那小子一向麻烦非常麻烦。

  七连的第六百个始终没对六百这个数有什么特殊感情因为他的记忆早被三千个占满占得小醉如果和我一起生活就是陪了三千个死人。

  可我不得不说我很喜欢他们非常喜欢他们。以后属于他们。

  我的铺盖挎在肩上拿着一个油纸包。走到一个池塘边警惕性高一点的人一定会把我当作特务或者是贼。

  我压低了嗓子高高地叫:“狗肉!狗肉!”

  狗肉从草棵子里钻了出来脏不拉唧瘦骨嶙峋伤痕累累唉这条野狗。

  我把油纸包里的熟肉喂给它它狼吞虎咽时我从铺盖卷里掏出我的洁具就着塘水给它洗澡。狗肉不大高兴它不喜欢被人这样洗。

  我边洗边说:“狗肉。好狗肉要回家啦。回家得干净点。嗯都完了完事啦我们要回家啦。”

  我和狗肉一个瘸的人一条瘸的狗。我们行走在苍原之上我们像蹦回湖南的不辣一样我们一直走到我们周围的世界从沧海变成了桑田从平原变成了滇边永远连绵的山巅。

  我还在巷子里便听见我父亲的嘈杂“……走一队又来一队!偌大的中国还放不放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我走出了巷子就瞧见我父亲在对着一队和我穿同样衣服但是还有领章的人们吵吵。我母亲一脸难堪地企图把他拉回去。我的父亲看见了我愣一下老脸居然红一声没吭就回了院子。

  我母亲站在那里看着我。愣着哑着我们家人习惯压抑自己的本性。她最终还是颠颠地迎了过来时居然在扯刚才的琐事“你爹自己追出来吵的人家睡在大街上。又没惹他……”

  “妈。了儿回来了。”我说然后跪下。

  狗肉在旁边嗅着我妈。那些和我穿一样服装的家伙窃窃私语地离去他们一定在说封建残余但是管他呢?我这辈子从没跪得这么心甘情愿过。

  我把书桌搬到了院子里擦擦洗洗这事做起来很费劲因为只有我一个人。

  我把洗干净的桌子拖进来放进这间已经被我收拾得窗明几净的房间还是很累还是只我一个人。狗肉在旁边出出入入它倒是有心可这事它帮不上忙。

  我放好了桌子擦了擦汗便隔着屋子叫唤:“爹桌子放好啦!”

  我爸没回应。

  管他呢。我拿了簸箕笤帚抹布去打扫这个曾经居于迷龙现在属于我的家。

  我擦着那张已经很久没有人睡过的大床它大到要擦到中间那部分时我都得趴在上边我只好趴在上边然后一声巨响床塌了。

  我哈哈大笑它得修第四次了。

  我说迷龙带走了所有的幽默和笑话是不对的。他又没掠走我们的记忆。

  入夜总算把一切都搞定了我弄了盆水点了小灯关上了门在屋里给自己擦澡。我已经很脏了真的很脏倒是早已经习惯这种脏了但往后的日子最好不要习惯。

  我忽然觉得背上毛我转过身。

  我父亲不知道什么进来的伸着一只手看得出来他是试图触摸我身上的伤口肩头的腰间的腹部的腿上地我身上可真是琳琅满目他还是头遭见到。

  这我可受不了我拿着澡布遮着下身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爹?”我知道我叫得像是哀求。

  我父亲仍然伸手过来碰了碰我肩上的伤口那来自死啦死啦和我在南天门下的窥探。我父亲轻成了那样恐怕他当那个伤口是刚打出来的。

  然后他悄没声地出去了开了门出去再轻轻带上房门带房门时我看见他揩掉他的眼泪。

  家父不久就去世了直到去世也再没说放不下书桌。我为父亲地遗体洗梳整理家母说他这辈子也没这么慈和过。

  我的父亲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终于安静了下来他那颗一生都在浮躁与狂暴中跳动的心脏确实像我母亲说的我父亲从没这样慈和过他甚至在微笑但那并不是我收拾出来的功劳是他最后终于学会了微笑。

  我很平静我妈也很平静生关死劫这数年看了多少?

  我问我母亲:“妈我以前问过爹一句话。我问他有没有为我骄傲。”

  我的母亲看着我的父亲我知道平静归平静她的心灵和生命也随着那个厮守一生的人去了。

  我母亲说:“去打仗之前问的吧?你刚走他就说了。仗打完了我们才知道你去了打仗。”

  “爹怎么说?”

  “你爹说每时每刻。”

  我轻轻亲吻了父亲宁静的额头。我走了出去拿起了扫帚地上又有了落叶我弯下腰开始扫地。

  我直起了腰我的手和我的脸像南天门之上的树皮我已入耄耋我已经九十岁了。我直起来腰我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南天门。

  我再没跟人说起但我一直像我的团长那样想着山巅上缭绕不散的云雾是三千人的灵魂。

  地扫完了我拿起菜篮零钱用塑料袋装着我身体还好虽瘸却也用不上拐杖只是老家伙的动作总是很慢。这院子就是迷龙跟他老婆和他们家的小崽子以前住的房子现在住满了人我的孙子在曾经是迷龙住的房间窗口拿小野果子扔我我捡了起来假装咬了一口然后做出一张酸掉了牙的老脸只是我已经没牙可掉他笑得很开心。

  我九十了扫完地我就得去买菜这个点才能买到便宜菜。家母早已与家父在地下团聚狗肉也在它十四岁那年走了后来我有了一个家我有了工作后来我退了休我的孩子又有了孩子我孩子的孩子又有了孩子这样很好老头子就是看着小孩子高兴。

  唠叨完了我就得去买菜。

  我去买菜。

  我蹲在桥头的那些菜担子边挑着小菜。没哪个菜贩子会喜欢这样一种挑选法的他们唠唠叨叨地说我就装作没有听见。

  要过桥才能买到便宜菜。我过了桥桥是虞啸卿最早盖的后来翻盖了。我讨着价还着价我看见南天门想不想看见它我都得看见南天门。

  刚下的菜很新鲜我得回家得趁新鲜让它们进锅里。

  我起身我走人今天又有小小的胜利我买到了又新鲜又便宜的蔬菜。

  一辆车堵在桥头司机在鸣着喇叭车很引人注目因为它半个车厢里堆满了花圈空着的半个车厢有一张椅子和一个老头还有两个被迫陪他坐车厢的陪同。我抬起头看见一百岁的虞啸卿。他还是那样一百岁了还是那么有身份。我不晓得他从哪里来的但就那些陪同看起来他蛮有身份。

  每一个花圈上都写了名字最大也离他最近的一个写着我那团长的名字旁边贴了两条:我一生愧对的挚友我必须面对的挚友。

  我低着头从他的脚下走过我听着他正在那里急切地向他的陪同者问:“真找不到一个人了吗?找不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吗?”

  我走着脸上便泛起笑意。我抬起头那笑意已经绽开我尽力让它抹平让它平和。

  我很想笑我不想笑老头子笑起来不好看。我们都有了各自要回的家现在我要回家做饭。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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