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哥哥什么的，都是骗子！

　　在医院里的生活固然很悠闲，但是当蒋玉成渐渐熟悉了这四面雪白墙壁里面的一切之后，“悠闲”便自然地向它辨证上的反面，也就是“无聊”发展了。蒋玉成无所事事地在医院里度过了快一周的时间，多次向医生提出要出院，但是对方的建议都是再观察观察比较好。在这个问题上，神将是这么说的：

　　“医生的话就像老师的话一样，不可不听，但是又不可全听的。”

　　确实，医生的职责只是治病——他们的意见说到底，从来都是以对付“病”为中心，而不是以服务蒋玉成这个人为中心。即使在医学上有万分之一的风险，医生们也要尽力避免，但是对蒋玉成来说，那点危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于是乎，蒋玉成再三坚持之下，出院手续总算是办成了——医药费清单底部的那一个长长的数字实在叫人触目惊心，就算是扣除相当比例的大病医保份额之后，剩下的结果也让蒋玉成肉疼不止——当然，这笔钱是由见义勇为基金会和叶雯婕分摊的，蒋玉成自己其实并不用掏钱。

　　不过再怎么说，能回到家里还是好事情——蒋玉成掏出钥匙拧开门锁，虽然明知道不会有回复，还是先习惯性地喊了一嗓子：

　　“珊珊，哥哥回来啦！”

　　蒋玉成吃了一惊：确实没有回复——但是珊珊却已经站在门口等候着他了：妹妹的小脸红扑扑的，表情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担心。看来自己的伤倒也没白受——经历了这么一回之后，珊珊的坚固“结界”似乎也消弭于无形，至少变成一个比较懂事的孩子了嘛！

　　“啊！在等我吗？今天想吃点什···诶？”

　　蒋玉成还没问完话，妹妹就转过身吧嗒吧嗒地走进了客厅——看她的意思，是让自己跟过来？

　　“这···这是···”

　　看到这番景象，蒋玉成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回到医院里去好好检查一下眼睛——原本自己这一路上还在琢磨今天该做什么饭菜，可是看起来至少在今天，自己没有下厨房的机会了：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还有三道炒好的菜肴···而珊珊呢，则站在旁边扭着脸绞着双手，一副别扭的神情——好像是难为情的样子。

　　“难道是···珊珊做的？”

　　蒋玉成难以置信的问道。

　　珊珊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费力地点了点头。

　　蒋玉成真是喜出望外了：果然，还是逆境和挫折能让孩子成熟，本来以为自家妹妹不过是个会画画的宅女，个性古怪而且还任性。现在经历了这一番事变，她不但宅度大打折扣，甚至会给哥哥做饭了！看目前的架势，韩影珊明显已经走上了成为“能干的妹妹”的康庄大道，以后自己可以省心不少啦！

　　想到这些，蒋玉成的心里美滋滋的，他摸着珊珊的小脑袋夸赞道：“珊珊真懂事！”，而韩影珊虽然表现得有点抗拒，但是却也没有甩开蒋玉成的手。

　　但是，话说回来···就在蒋玉成揉着妹妹毛茸茸暖哄哄的小脑袋的时候，心中某种不好的预感却油然而生——妹妹这次破天荒地给自己做饭，蒋玉成这个当哥哥的肯定是很高兴的。而且妹妹这样一个家里蹲，能够平平安安地把饭做出来，没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本来就已经是很值得敬佩的一件事了···

　　——但是呢，不管怎么说，妹妹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饭。

　　——更进一步地说，蒋玉成面前的这些菜肴，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黑暗料理”。

　　蒋玉成的脑袋里面一下子闪出了许多动漫和gal里面的经典桥段来，基本上都是各色男主为了照顾妹子的感受，强吃各种黑暗料理以至于当场扑街的——想到这里，连他自己一时间也有点眼前走马灯闪烁的幻觉了····

　　“咕噜···”蒋玉成用力吞了吞口水。

　　不对不对！现实中的黑暗料理再怎么难吃，肯定不至于吃死人的地步吧！先看看这三道菜吧：一道是红烧鸡翅，一道是芹菜炒肉，还有一个捞汁凉拌菜——确认了，并没有什么豆角之类处理不好容易食物中毒的东西，绝对安全！

　　“啊呀，一下子就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珊珊真厉害！”抱着某种激动与恐惧交织的心情，蒋玉成额外地夸赞了珊珊几句才落座，而珊珊则坐在了他的对面，脸虽然扭向了一边，可是眼睛似乎在偷偷用余光瞟着他——现在蒋玉成的内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希望能够亲口吃到珊珊做的饭菜，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对于这些菜的水平，稍微有些不安。

　　这个时候，就应该以动漫男主为榜样！——蒋玉成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既然是珊珊做的东西，那么就算是真的难以下咽，自己也必须硬着头皮吃下去！他决定让脸部的肌肉提前做好准备，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证露出满意的笑脸来——虽然吃下去这些东西，可能会导致自己再一次躺进医院里，但是相对于让妹妹不高兴，蒋玉成还是觉得进医院这个选项明显要好得多···

　　···别胡思乱想！自己不是已经确认安全了吗！

　　“嗯···我都不知道先吃哪个好了啊····”蒋玉成颤抖的筷尖在盘子之间游移。就算都是黑暗料理，哪个会比较稍微容易下咽呢？鸡翅吗？不对，烧这东西最讲火候了；凉菜吗？这玩意没调好调料的话，那结果一定是灾难性的；难道···果然是芹菜？

　　这个时候，蒋玉成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解了右手王的心情——小胖子写出来的文章，对于右手王来说，难道就不是如同黑暗料理般的不堪卒读吗？要从那样粗疏，肆意而且叫人摸不着头绪的作品里面，找出闪光的场景来绘制出插画，到底需要多么大的耐心啊！奈奈那家伙说得对——以自己的文笔，确确实实是在浪费右手王的才华。自己这么任性地挽留住右手王，对于右手王，也就是珊珊未来的发展，真的有好处吗···

　　不对！现在不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犹豫了这么长时间，珊珊会疑心的！有点惊慌的蒋玉成干脆放弃了挑三拣四，直接走向另一个极端——反正早死早超生，首先挑战一下难度最大的**oss吧！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鸡翅，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诶？···”

　　虽然随时准备把舌头缩回来····但是味道还不错？

　　在大块的肉类里，白条鸡算是比较容易熟的，但是如果加工不充分的话，一样也会遇到“一咬呲一嘴”的窘境的。不过出乎蒋玉成的意料，鸡翅本身已经彻底被炖熟了，酱料的味道也基本上都融进去了，调味水平恰到好处，既不太咸也不太淡。

　　“···不错啊！”蒋玉成赞叹道。

　　“···真的？”

　　听了蒋玉成的夸奖，妹妹的脸变得更红了。随后，蒋玉成又尝了尝另外两道菜——芹菜炒肉的火候恰到好处，芹菜吃起来脆生生的，一点也不蔫，而且毫无加热不足的青草味道。凉拌菜里面居然还有切成细条放进去的即食海参，用捞汁提味，尝起来滋味非常好。

　　“第一次就能做出这样的结果，珊珊真是太聪明了！”吃着饭的蒋玉成决定不吝自己的赞美了，“你老哥我当初刚下厨的时候，那叫一个惨烈···”

　　“···其实···”

　　韩影珊停住了了筷子，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蒋玉成也停止了咀嚼，想要努力捕捉妹妹那细蚊一般的声音——可是他不管再怎么竖起耳朵，也没听见下半句话是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妹妹的嘴唇似乎在蠕动着···

　　“什么？”蒋玉成只好追问。

　　韩影珊艰难地重复了一次——这会似乎能听见声音了，可是还是分辨不清楚。

　　“我还是没听见。”蒋玉成只好再次表示。

　　妹妹虽然脸羞得绯红，但是动作却特别敏捷或者说毛躁——她这一次从椅子上蹭的滑了下来，凑到蒋玉成的耳边。这回能听清楚她的话了：

　　“···是小琪姐做的···”

　　“诶？”

　　蒋玉成十分意外。说实在的，他隐隐约约也有这种感觉——自己确实是很希望吃到妹妹亲手做的菜肴，不过这烹饪手法实在是过分老练了。可是这并非最让他意外的事情——最意外的事情是妹妹居然自己承认了。

　　似乎是因为招供出自己欺骗了哥哥的缘故，珊珊的脸越来越红了——终于，妹妹大人摆出了一副“放弃治疗”的神情，自暴自弃地，以前所未有的音量大声说道：

　　“···是小琪姐叫我这么说的！···都是小琪姐的不好！···”

　　恼羞成怒的韩影珊大声发泄了一通，而蒋玉成却是乐在其中，并没有觉得不高兴。这样一来，韩影珊自己也慢慢平静下来了，她小声地嘟囔着：

　　“以前真的不知道···原来做菜这么了不起的啊···”

　　原来如此——到此，蒋玉成脑袋里面已经可以大致推导出整个事件的经过了：自己回来之前，妹妹想要亲手给自己做一顿饭，于是就来求小琪帮忙（看起来，因为之前救了自己的事，珊珊已经非常信任他们的邻居了）。而小琪肯定不可能拒绝珊珊的要求——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蒋玉成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家的这位小公主，究竟在厨房里弄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灾难。

　　当然，以小琪的妙手，残局一定收拾得非常完美，自己绝对看不出来端倪的。

　　无奈之下，小琪便亲自动手，捡了三个自己不常做菜肴，然后故意离开，让珊珊假装是她自己独立完成的···可是，珊珊却因为脸皮太薄的缘故，受不住蒋玉成的夸赞而自曝了···

　　“嘛嘛，虽然这次没完成，但是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了···”蒋玉成一边笑了笑，一边轻轻再一次摸了摸珊珊的小脑瓜，“要是有兴趣的话，下次我来教你吧···”

　　“···嗯···”

　　这一回，珊珊的表情显得稍微受用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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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

　　“对了，珊珊，我有件事情要对你说···”

　　迟疑了片刻，蒋玉成还是向妹妹说出了这句话——小琪说得对，自己毕竟还活着，还有机会，怎能不抓住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机会呢？虽然正常人并不会总是遇上绝命的危机，可是这一次的经历已经告诉了他，万事都要及时去做——也许不会再自己遇到生命危险了，可是机会的生命却未必那么长寿···

　　出乎蒋玉成的意料，妹妹大人似乎对于这件事情早有预料的样子——她抬起手也许是做了个手势——也许这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是蒋玉成却把它当成了“跟我来”的信号，就紧随着那双踢踢踏踏的毛绒拖鞋上了楼。

　　原本一直关闭着的“结界”，到这个时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对蒋玉成敞开了——高中时代的蒋玉成天天住在这间屋子里，当时他并没有觉得这间屋子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地方。但是自从这间屋子成为妹妹的房间，被“结界”分隔开之后，蒋玉成顿时觉得，能够走进这间“不开之屋”，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之前仅有的两次进入结界内部，蒋玉成都没有仔细看过室内的摆设——这一次，蒋玉成总算是看得真切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肯定是那房间里四处都自然地摆放着的玩偶——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看起来明显价值不菲的手办。虽然“穷养儿富养女”，但是蒋玉成觉得，就算是韩阿姨也不大可能把钱花在女儿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爱好上面。那么说来，似乎应该倾向于另一种解释：这些都是珊珊她用自己的收入买的！

　　看来，在养家自立这方面，珊珊她应该是走在了自己这个已经成年的哥哥的前面了···

　　在书架那边，摆着一些少年向的轻小说和漫画——虽然蒋玉成倒是很希望能在书架上面摆上自己的作品，但是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过上面倒是有奈奈出过的几本实体单行本，还有刊载有她的作品的轻小说杂志，同样也是摆在这里。

　　除此之外，床的另一侧是一个电视柜，摆着一个小液晶电视，一台x360和若干的正版游戏——蒋玉成特地注意了一下，这些游戏都是像男朋友4啊，cod狗啊这样的，100%男性向的车枪球游戏···

　　如果单凭那些手办游戏之类的宅物判断，的确是很容易给人以“死宅”的印象。但是就房间的整体风格看的话，整间屋子却并没有多少死宅气息。凭借着色彩丰富的窗帘，还有布置合理的可爱小饰物，这个房间看上去与其说是个死宅的房间，倒不如说是个典型的少女闺房。

　　……味道也有少女的芬芳。

　　“呵···收拾得挺整洁的啊。”

　　“···嗯。”

　　虽然承担了大部分家务，但是蒋玉成从来都没有帮妹妹收拾过屋子——所以这些应该都是珊珊自己努力的结果吧！作为一个家事技能很低的家里蹲，能做到这样也算是非常了不起了——蒋玉成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跟之前在医院一样，蒋玉成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很乖哦···”蒋玉成温和地笑道。

　　“不要···”

　　“嗯？”蒋玉成按照自己看动漫的经验推断：这个时候妹妹应该说的是“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吧！毕竟之前蒋玉成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时候，妹妹大人甚至为自己流泪了，难道说自己的好感度终于渡过了“傲”的难捱部分，进入到“娇”的程度了吗？而且，摸头杀这个技能，之前自己已经用过两次了，那现在···

　　“不要摸···”妹妹这回是直接把他的手甩开了。

　　诶？！这展开不对啊···怎么珊珊她好像有些生气了的样子？当然，现在自己有正事要办，把妹妹惹毛了那就本末倒置了。没办法，蒋玉成只得悻悻地缩回了手。

　　“那个，珊珊啊···”再一次下定决心，蒋玉成终于开口了，“——这里应该叫右手王比较好吧！其实啊，我呢，就是点娘上的那个“飞翔的小胖子”，也就是《战姬计划》的作者···”

　　“···骗子。”

　　诶？蒋玉成愣住了——骗子？难道说，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可是，我确实是小胖子啊！”蒋玉成有些慌了，“要证明的话，我可以直接登陆到点娘的作者后台···”

　　“···哥哥什么的，都是骗子！！！”

　　珊珊仿佛赌气似的，把头转了过去——蒋玉成这才注意到，珊珊她已经，是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了···

　　房间再一次被压抑的气氛所笼罩——珊珊她本来就是个话不怎么多的孩子，而蒋玉成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搞得很紧张。本来他以为珊珊已经对自己敞开了心扉，现在女生心思的难以捉摸却似乎又降临到他的头上了。这样一来的话，陷入沉默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展开···这种尴尬的时间拖了很长之后，珊珊终于又开了口：

　　“···终于···”珊珊说道，“···哥哥终于···亲口承认了···”

　　这句话拖到现在才说出口，自己果然算得上是可以跟张姑父并列的家伙了（注1）···蒋玉成觉得有些愧疚。不过蒋玉成又觉得韩影珊的话似乎有什么弦外之音，难道说····

　　“你的意思是····”蒋玉成追问道，“你之前已经知道了？”

　　珊珊点了点头。

　　——说句实在话，这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七月份的某天，蒋玉成在进厨房做饭的时候没有关电脑。而那一天，珊珊她来到楼下吃饭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蒋玉成电脑屏幕上的企鹅窗口。

　　蒋玉成的企鹅账号，昵称也叫做“小胖子”——这顿时引起了珊珊的注意。

　　韩影珊从那个时候就注意到，哥哥的id跟自己的合作者一样——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巧合的可能。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件事，作为“右手王”的珊珊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小胖子的读者群，然后用自己的企鹅号，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即右手王）加入到了读者群里。

　　一般情况下，一本书的读者群通常都会在群公告里明确地说出作者是哪个id——就算没有，只要跟群里的老人随便套一套话，就知道哪个账号是作者的本尊了。宅男宅女们在线上的交流技能往往是很完备的，她很容易就发现这个作者“小胖子”，从id到头像，都跟蒋玉成的一模一样。

　　理论上讲，企鹅并不限制两个不同的账号使用同样的昵称和头像，但是如果不是有意要山寨的话，两个不同账号从id到头像完全相同的概率也未免太低了。话是这么说，不过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珊珊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这个冲击性的事实——这一点上，兄妹两个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是非常相似的···

　　尽管相对于蒋玉成，妹妹的宅度——或者说家里蹲程度要比蒋玉成高很多，但是在信息透明度方面，韩影珊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珊珊她想要接触蒋玉成所在的世界，可是要比蒋玉成接触“结界”里面容易多了。珊珊并不需要像蒋玉成当初追查神巫奈奈那样大费周折，还得动用战术核显卡之类的“重型装备”——她只需要利用社交网站上的公开情报，就可以确定小胖子的真身了。

　　蒋玉成曾经在人人网上，向韩影珊的账号发送了好友申请——珊珊她平时也不怎么登陆人人网。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却发现这个好友申请可以说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蒋玉成详细的个人资料被设定成仅好友可见——这显然阻挡不了已经是好友的珊珊了。然后，在个人资料页面里，珊珊发现蒋玉成留下的企鹅号，跟群里小胖子的企鹅号，完全一样——毫无疑问，“小胖子就是蒋玉成”这件事情，已经是百分之百确定下来的事情了。

　　“···真的没想到···哥哥和小胖子，竟然真的是一个人···”

　　珊珊小声嘟囔着——就像是蒋玉成惊讶于右手王就住在自己楼上一样，她对于小胖子就是蒋玉成这件事情，同样也很是吃惊。

　　注1：金三胖的姑父张成泽，在著名的“不要姑父”判决中被称为“千古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