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猫与男孩

　　离家之后，凌浩跟着黑猫在小区里晃荡了几圈，很快来到了风延阁楼下，小猫智力并不高，一人一猫沟通了许久，很费劲才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到十六层B座，去救一个病重的小男孩。

　　凌浩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救死扶伤，可是转念一想这黑猫找到自己头上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也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摁了楼梯，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力所能及就帮一把。来都来了，走一趟也不会少块肉，再者如果男孩是中毒什么的，他还是有把握治好的。

　　电梯门开，轻而易举地在格局基本一样的楼层里找到了B座摁下了门铃。

　　无须多久，檀木门就被打开，一个挂着黑眼圈的中年妇女隔着防盗门，疑惑地看着她。

　　这妇女体态丰满，但不是那种有赘肉的胖，如果不是憔悴的神色掩盖，也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候的貌美之姿，不过现在嘛，一副操碎心的模样，也不知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请问你找哪位？”面对一个陌生男子，妇女露出了必然的警惕之色。

　　“哦，听说你家孩子生病了，我以前恰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或许能帮上忙。”凌浩直言来意，也不去编织谎言，本来就是来帮你的，整得跟个骗子一样那是何苦？

　　妇女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手马上落在防盗锁上要打开，可是她的动作还是生生地止住了，她四处求医这周遭邻居是皆知的，但是眼前这个青年如此年轻，估计就刚从学校毕业，能有那份能耐治好无数专家教授都束手无策的怪病？

　　有疑惑很正常，凌浩也明白她的所想，呵呵一笑：“如果现在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可以等您先生来了再致电给我，我就住在不远的梦觉阁，我的电话号码您记一下吧。”

　　妇女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记下了那个陌生的号码，而凌浩见状也就告辞离去了。

　　看着果断离去的背影，妇女正想退后一步把门锁上，目光扫到客厅挂着的相片之后，动作一滞，猛然来开防盗门，光着脚就追了出来：“那位先生，请等一等。”

　　已经快到电梯的凌浩回头，正见妇女微微喘息地来到自己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道：“刚才失礼了，实在是抱歉，我希望你现在就去看看我的孩子！”

　　凌浩自然没有拒绝，没谁喜欢白跑一趟的。

　　再度来到B座，他已经毫无阻碍地进了屋子，抬眼一顾，发现内里装饰倒是古色古香，一套檀木茶几散发淡淡幽香，显然价值不菲，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很是简约低调，与普通人家一般，没有丝毫特异之处。

　　执意换了一次性拖鞋之后，凌浩拒绝了喝茶的要求：“王女士，带我去看看小军吧。”

　　短短的路程两人简单地介绍之余，更是三言两语把小皓的情况说清，自从半年之前男孩病倒之后，病情逐日严重，但是奇怪的是医院根本查不出任何病因，就是找了各种老中医和江湖先生，都无济于事，乃至于后来请了道士做法，同样也只是被骗了钱财。

　　听到这里，凌浩却是有些明白了黑猫为什么会找到自己，如果是有记录的疑难杂症，那他完全要捉瞎，也唯有这种找不到原因的怪病，他才有可能一试。

　　王玲迫不及待地推开小孩的房门走了进去，可是幽暗的空间展露在凌浩面前之时，却让得他身体瞬间僵硬，脸上挂着的淡然笑容也开始不自然起来，眼里更充斥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屋子的幽绿光点，就像之前那只黑猫的双眼，在一片漆黑之中，密密麻麻，无比骇人，恐怖至极。

　　如果不是他觉察到并没有恶意袭来，估计当下就要拔腿逃离！

　　很快屋子就被日光灯照亮，王玲急切地客气问道：“凌先生，您怎么了？”

　　凌浩瞧了瞧屋子里，地上就不用说了，五颜六色的小猫在玩耍闹腾着，它们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根本就是出生没多久的样子，此刻它们虽然如旧地欢乐无邪，可是能看到这一幕的，唯有一人。

　　房间里，到处都是猫魂，或趴在床上睡懒觉，或坐在桌子上沉思伪装雕像，或相互嬉戏，不一而是，更有几只小猫伸出比瓜子壳大不了多少的舌头，轻轻舔着那个躲在被窝之中脸色苍白的男孩的脸颊与嘴唇，说不出的依赖与温柔。

　　凌浩瞬间明白了小男孩的病因。

　　就算猫魂阴气微弱，但是聚少成多，较之数个鬼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被一个鬼常年跟着都能感到明显衰弱，又何况是相当于数个鬼魂的近百只幽灵猫了，小孩子体质又不比成年人，会虚弱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病因已经了解，接下来就好办了，凌浩出言道：“王女士你先到客厅等着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玲心疼地看了一眼小军后，很干脆地退出房间并顺势带上了门，任凭凌浩去折腾。

　　而凌浩一抚左手中指上的骷髅头戒指，一块黑色的棱形晶石便是出现在了掌中，毫无疑问，这两样东西都是他帮助鬼魂得来的，戒指跟那些玄幻小说里面的空间戒指相似，能储存总体积不超过一立方米的东西，至于棱晶，则是可以暂时性增强他与鬼魂的沟通能力，让他的意愿更加清楚地被鬼魂感知与接受。

　　当然，这东西也可以对鬼魂使用。

　　凌浩沟通一只小猫都费劲，让他说服这近百只萌物，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很简单，他再度沟通了小黑猫之后，把拯救男孩的方法尽数告知，再将棱晶用在了求援的小黑猫身上，便抱臂在旁等待结果了，喵星人的世界，咱们蓝星人不懂。

　　有了棱晶加持，黑猫轻轻一叫唤，那些各干各事的小猫们纷纷停止动作，偏头忽闪着黑乎乎的眼珠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顿时此起彼伏的猫叫响彻，汇聚成的力量大到不可思议，几乎都让直接影响常人的听觉。

　　不明白这群小猫们到底沟通得怎么样，凌浩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小猫们井然有序地排队跳上床舔、舐小军的脸颊，这是它们最为长情也是唯一的告白手段，而每一只完成这寻常而又神圣动作的小猫，都化为一缕白光，彻底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曾经它们的执念是陪伴在这个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类身边，而现在，同样为了他，它们必须说再见，这一世的缘已散，只盼下一世的再度相遇。

　　许久之后，屋子里只剩之前的那只小黑猫了。

　　黑猫还是轻轻地叫着，一如初见时的温软入人心，可是当它也化为白光消散并且凝聚成一颗心形的黑色宝石落在凌浩手中时，青年的眼角有了些微的湿润。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所有猫咪的过往，床上躺着的男孩，几年如一日地用自己微薄的零花钱购买猫粮，喂养着就读小学周遭的流浪猫们，不管风吹雨打，他总会在放学之后，拿着并不足量的猫粮，绽放出最开怀的笑容被小猫们围在中间。

　　这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而每天傍晚聚集在一起等待那个男孩出现，同样也成了它们生存的意义。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更何况只是一个就读小学的男孩。

　　接连逝去的小猫们，被他用心一一埋葬，尘土覆盖了它们悲哀的一生，但是它们依旧跟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只因，唯有在他身旁，才能感受温暖。

　　为了省下每日二十块的伙食费，只用两个面包填饱肚子的男孩子终究病倒了。

　　一病半年。

　　而学校后面的草地，依旧有一群脏兮兮的小猫咪们，镀着夕阳余晖，盼望那个瘦弱矮小的身影。

　　纵然到最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尸体！

　　原来，依赖只是这么简单，专注于爱，同样只是这么简单。

　　在这一瞬间，凌浩突然十分庆幸，自己遵循了本心来到了这里。

　　他还想抒发一下感慨，但是兀然响起的刺耳铃音毫不留情地撞碎了他的意境。

　　作为一个文艺青年，扼灭自己灵感的行为那是与杀父之仇要划上等号的，所以凌浩怒气冲冲地摁下了电话接听键，张张嘴之后脱口而出的便是媚笑：“好好好，我这就来，十分钟之内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