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前面提到过，叶荣安是那种脑子一根筋的人，这种人心里认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只相信自己。

　　之前他在梦中死了一次又一次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触动人心；把他这个脾气冲动，甚至有点暴力倾向的人给活生生地掰了过来，他叶荣安再野再难驯，但毕竟不是反社会型人格啊。

　　可同样也是因为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一根筋的叶荣安根本就不相信林萌萌忽悠他说的什么“你只是走神了一会儿”“你想太多了吧”这些话。

　　他望向林萌萌的双眼里充满了不相信的情绪，林萌萌却并不着急，只抬手指了指叶荣安身后那面墙上挂着的壁钟，语气平静地对他说道：“不信你回头看看墙上的时间，从你跟我走进办公室到现在为止，不过才过去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你除了发呆走神外，还能干些什么？”

　　叶荣安闻言头猛地回头朝墙上望去，一看，时针正指着七点十八分的位置。二中春夏晚自习的上课时间是七点整，之前社团招新的积极分子到班上去耽搁了几分钟，他被林班叫出教室后跟在她后面走到办公大楼三楼的高一班主任办公室又耽搁了六七分钟，这么一算下来，叶荣安心中大惊，从他进办公室后到现在为止，真的才只过去了五六分钟。

　　林萌萌看着叶荣安后脑勺那些贴着头皮的短发，不用神识查看，就能想象得出他脸上那一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

　　见叶荣安保持这个快要一百八十度的扭头后望动作好一会儿了，林萌萌轻咳一声，终于惊醒了仍处在震惊中的叶荣安，他动作极其缓慢地把头缓缓地扭了回来，望向林萌萌双眼里的不相信此时全变成了害怕和迷茫。

　　林萌萌知道叶荣安在害怕什么，他并不是在害怕她，而是在害怕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不可与他人明说的怪事。

　　人类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恐惧和迷茫的，所以叶荣安的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林萌萌并不打算替他解惑，有时候，有些人，心里总要害怕点什么，他才会懂得和做到约束自己的行为，仅靠说教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林萌萌把之前在尹含彬柜子里搜出来的那三把刀拿出来放在了办公桌上，金属碰撞发出的脆响声终于引起了叶荣安的注意力，望向林萌萌的双眼终于活泛了些。

　　这时林萌萌才开口问他道：“叶荣安，这三把刀都是你的吧？”

　　叶荣安有些恍惚，对他来说关于这三把刀的事都不知道是发生在多少年前的了，他必须得集中精神仔细回想，才能在记忆深处扒拉出一点点印象，而这一点点印象倒是让叶荣安摸到了一丝终于从梦境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是的，都是我的，不是尹含彬的。”

　　心境已完全不同的叶荣安很干脆地就承认了这一事实。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死亡的他来说，承认这三把刀是他的一点都不为难。

　　有什么好为难的？

　　刀虽然都开了封，但不是滴血未沾吗？准备逼着替他背锅的尹含彬这时不是还没被他揍吗？

　　不过想到尹含彬，叶荣安心里就忍不住一悸，他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来，那个在高中时被他欺负了三年的孬种尹含彬，居然在大学期间魔性大发，把寝室的三个室友的脑袋都剁了下来。尼玛也太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了。

　　不对，不对。那个杀人狂魔尹含彬只是他其中一个噩梦中未来的尹含彬罢了，不是真的啊。

　　呼，叶荣安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居然有些后怕地想到：幸好只是做梦，不然若是自己把尹含彬那小子逼得狠了，提前触发了他狂化的开关，那被剁下脑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因为梦境中后期叶荣安跟着网瘾少年江本道混，游戏玩得多了，说话习惯都受到影响，时不时地就爱冒出些游戏词汇，不过现在他自己还没发觉到这一点。

　　叶荣安脑中梦境与现实已经混成了一团，成了一堆怎么理都理不清白的麻线团，林萌萌却并不担心，因为这种状态并不会影响叶荣安身体的健康，而且脑子的糊涂也只是暂时的，恢复正常后，梦境里发生过的一切仍旧会深刻在他的脑中，并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他不要自己作死，那时林萌萌的目的也就差不多达到了。

　　见叶荣安回答的干脆，林萌萌意料之中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开口问他：“你一个住在家里的走读生，在学校里藏这么多刀想干什么？”

　　林萌萌虽然能用搜魂术偷窥叶荣安的记忆，但那只适用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叶荣安这三把刀都是他陆陆续续随手带到学校来的，带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很明确的目的，所以林萌萌想问清楚他这样做到底有何打算。

　　叶荣安皱眉低头想了一会儿，若换了别的老师恐怕会以为他这是在无声地抵抗：我死活就是不开口说话，你能把我怎么滴？

　　林萌萌却知道叶荣安他是真的对之前的事有些遗忘了，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隔了好几分钟，叶荣安才不太肯定地回答林萌萌道：“呃，应该是为了军训后与高二高三的那些混子争地盘地位用的吧？也不一定真会用上，只是先准备着总没错。”

　　高三学生毕业，高一新生入学，所有学校都存在的新旧血液更替现象，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又意味着势力范围的重新划分。

　　高二高三老生欢天喜地地送走了高三学生后，毫不客气地就把高三老生们的势力范围占为了己有；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呢，高一新生又来了。

　　军训到运动会的这一段时间就是新老生彼此试探底线的缓冲期。或者情况明了，军训结束后不久他们就会随便找个借口干起架来，谁胜谁就有话语权；或者实力相当，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在新生各班班主任的联手打压下不了了之，然后各自为阵，互不干涉。

　　今年高一新生的情况与往年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一是新生班主任七个有五个都是新手，高一学生有些可能还不知情，但高二高三老生对这一情况却掌握的清清楚楚，他们知道这五个没经验的新手班主任根本压不住高一学生，而且两个老班主任中还有一个是女的，不一定给力。

　　新生进校压制不住，也就意味着这一届的新生会比往届更加张狂嚣张不讲规矩，待他们摸清了二中的门门道道后，就会主动找上高二高三老生挑衅的。

　　二是这一届新生扩招，虽然只增加了一个班，但学生心里也清楚，多出来的那近百人肯定不可能是乖学生，恐怕百分之八十的都是些来二中混年纪或是文凭的差生。人多就势众，高二高三混着的学生加起来估计也就比高一的同类多个几十人，更别提高二高三之间也是矛盾重重，不可能完全一心对付高一的。

　　三呢就是这一届高一新生中很有几个出了名的狠角色，林萌萌班上的“四大金刚”算一批，106班有个李昊天，他们玩的那一伙人算一批，走狗屎运中考抄到高分被分到了101与102的刘泽军、刘泽明两兄弟和跟着他混的学生算一批。

　　总之，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如果他们联手，高二高三的老生估计要吃亏，好不容易熬到上一届超级厉害的高三老生走了，才抢来的地盘地位还没捂热呢，哪个舍得拱手送人啊？

　　所以高二高三的混子们商量后决定提前发难，趁高一新生还没摸清二中情况的时候就出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给他们立个下马威。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三个年级的混子好多就是住在观音乡街上的，彼此都认识，甚至可能是从小玩到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高一相关学生的耳中，而这些被高二高三老生点名了的高一新生，或多或少都做了些准备。而叶荣安的准备比较极端，他直接就带了三把开过封的刀藏在学校里，以备不时之需。

　　弄明白了三个年级的学生之间的复杂纠葛后，林萌萌在心里替他们总结出了“牟利”二字，为利争来斗去的事青云门里也不少，不过他们争斗的是修真资源、是拜师机会，有时候甚至还有性命。可二中这么个普通的乡镇高中有什么利益可争？

　　“呵，”叶荣安听了林萌萌的疑问后自己也笑出了声，可能也觉得自己当年的幼稚很可笑，他说，“地盘就是整个二中吧，地位嘛，可能就是走在二中校园里，人人都认识你甚至害怕你吧。钱也能赚一些，除了明抢暗偷那些，其他的比如说垄断香烟等校外物品的买卖啊，放几十上百块钱的高利贷啊，取快递、取钱、充值的时候收取各种高额手续费之类的吧。唉，反正就是说话没人敢不听、打架骂人有一群人跟着你、钱不多但也不少了这样的吧。”

　　“嗯，主要还是觉得有面子吧？”

　　林萌萌一语中的，叶荣安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说到底才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爱钱？不过是好面子罢了，在他们眼中，钱再多也只是挣面子的工具罢了。

　　林萌萌也点点头，表示她想了解的情况叶荣安都替她做出很好的解答了，之后也不问他“军训完后你还打算代表高一去跟高二高三老生干架吗？”这种多余的话了，叮嘱他回班上去参加招新活动后，就放他离开了。

　　“对了，叶荣安你等等。

　　叶荣安都已经走出了办公室门的时候，林萌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他，待叶荣安转身把头探进办公室，一脸疑惑地望着班主任时，林萌萌才笑着开口对他说道：“以后每天晚上第一节自主自习课时，你都得来老师这里补补课啊。”

　　“啊？”叶荣安糊涂了，不知道林萌萌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萌萌替他解释道：“你的阅读障碍症我找到解决的办法了，但是需要你的全力配合，所以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以后每天晚上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你就不用去班上了，直接来我这里报道吧。”

　　既然林班都说了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得来办公室报道，那叶荣安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于是他“哦”了一声后，就“咚咚咚”地跑下楼去了。说到底，这孩子根本没把自己身上的这个“阅读障碍症”当回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