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半夜，起风了。西北风夹着雪粒子打在屋顶瓦片上啪啪作响，在屋子里能清楚地听到有东西被冻裂时发出的咔咔声响，有风顺着窗缝钻进屋子，屋子里更冷了。

　　乔诺结束打坐，把自己的被子抖开给爷爷压上，又跳下炕跑到外面捅了捅炉子，加几块煤，回屋，上炕，脱得光光的，钻爷爷被窝里给人当暖炉，还输了点内力过去。一边得意自己修炼内功的实用性，武力一流，保暖一流，养身一流，疗伤也一流。看他爷爷还是睡不好，伸一根手指头，睡穴上一戳。

　　乔爷爷：“……”呼呼呼，呼呼呼……

　　睡得又暖又香。

　　一觉睡到大门被敲响。

　　门外，大兵队长用力砸门。

　　院子里一声虎啸。

　　敲门声一顿，大兵队长大衣一扒，刷一下蹿墙头上去了。

　　与下面站在老虎背上够门栓的乔诺看个对脸。

　　大兵队长：“……”

　　乔诺欢快招手：“解放军叔叔！”

　　门一开，两个大兵抬进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两个背行李的。

　　乔诺站在老虎背上，招呼人往里走，朝里喊：“爷爷，有个解放军叔叔倒下了！”

　　幸好乔家有个体弱的孙子家里储备了许多药材，也幸好乔老大夫只是残了手医术还在，救治行动很快就顺利展开了。

　　几个大兵被赶到堂屋。

　　乔诺偷偷钻进屋，摸一把脉，看看摔断的腿，用内力温养一遍那人冻僵的身体，趁他爷爷不备伤员昏迷，伸手，咔嚓咔嚓，把断腿接上了。

　　接个腿而已，小意思啦，想当年本座，本座，本座可是赚过十万两黄金的人！

　　才做好正骨准备的乔老大夫：“……”赶紧检查一遍，发现他孙子接得还挺好，而且伤员经过内力温养经脉，脸色甚至也开始恢复了些许血色。

　　复杂地看一眼正得意状求表扬的小孙子，乔爷爷开始接手剩下的工作。

　　乔诺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走出屋子。

　　堂屋炉子上坐着水，不远处蹲着几个大兵，乔诺睡前偷偷炖的鹿骨头汤被挪到了地上，汤锅旁边趴着一只大老虎，虎威全开，凶狠地瞪着几个大兵，坚决保护心爱小幼崽的鹿骨汤。

　　乔诺在老虎脑袋上摸摸，从厨房里拿了几个碗，一人打一碗汤，又给几个解放军叔叔一人拿一条小板凳，自己就坐老虎屁股上了。

　　大兵们：“……”虽然他们很挂心屋子里情况不明的战友，但是坐在老虎屁股上喝汤的小孩儿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还，还玩老虎尾巴呢！貌似前不久他们还参与过一次救援被老虎叼走的小孩儿行动，怎么看小孩儿都是那个小孩儿，老虎也都是那个老虎。

　　这时乔爷爷走了出来。

　　大兵们赶紧站了起来。

　　乔爷爷说：“问题不大，骨头断的齐整，接上了，后面好好养一养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到底受了冻，换季变天的时候会有些难受。身上冻伤不算严重，我这里有现成的冻伤药。不过这里条件有限，天气好些还是赶紧送医院。”

　　大兵们齐齐松了一口气，齐声道谢。

　　乔爷爷看几人问题不大，只给扔了一瓶冻伤药。

　　大兵队长沉着脸抹药。他手中有军用电话，可惜当时训练那地方信号不太好，接到寒流消息的时候就有些晚了，紧赶着出山，到底还是出了些岔子，只好领了几个人带着受伤的队友连夜出山。

　　乔爷爷想要给几个兵娃子张罗些热饭菜。

　　乔诺看了，跑过去，拉他爷爷的手，推人回屋，说：“现在才四点多，爷爷你再睡会儿，受伤的解放军叔叔我给你看着。爷爷你都八十了，得服老。”爷爷都八十了，谁敢让本座爷爷看伤员不睡觉试试！

　　乔爷爷：“……”小坏蛋！

　　几个大兵顿时就过意不去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本不该来打扰，可战友受伤，又赶上暴风雪，附近也就这一个能求救的地方了。依前次大队长透露的消息，那位老人家曾经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医生的。

　　乔爷爷被大兵劝着孙子推着按被窝里合衣躺下了，还被孙子偷偷戳了睡穴。

　　乔诺在他爷爷脸上亲了一下。

　　几个大兵面现疲色。

　　乔诺想了想，说：“西屋炕收拾收拾就能睡人，地上柜子里有炕被，自己铺。后院棚子里有煤有柴，自己起炉子烧炕。厨房有米有肉有菜，自己做。”

　　大兵们：“……”看一眼聪明成精的小孩，转头看队长。

　　大兵队长一点头，两人去后院取煤和柴火起炉子，两个去西屋收拾炕。队长则弯腰把乔诺抱了起来，伸手在仍旧结痂皴裂的小脸上摸摸，在炕沿底下的椅子上坐下，陪仍旧睡着未醒的战友。

　　乔诺坐人腿上，趴人肩膀上不动了。

　　大兵队长伸手从炕上拽了一条小被子，把人一裹，后背上拍拍。

　　没多久，乔诺就被人拍睡着了。

　　大兵队长把人拍睡了，小心翼翼放到炕上，脱了鞋子，拍平小枕头，盖上小被子。

　　刚烧上炉子曾经来过一次的大兵甲正想进来，见到这一幕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贤惠的队长，又出现了！

　　乔爷爷心里装着事，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出了屋子，就见几个大兵正就着热水吃压缩饼干，心里就突然一堵，转身去了后院。

　　乔诺跟着起床，一见，怒瞪大兵队长：“家里什么都有，你们自己做，在外面不管，别在我家吃这个，我爷爷见不得这个。”声音又低了下来，“我爸爸也是当兵的。”

　　有人想说什么，被大兵队长瞪了一眼，闭嘴了。

　　乔诺说完，追着爷爷去了厕所。

　　大兵队长看一眼四位战友，收起压缩饼干，说：“抗战老兵，烈士遗孤，确实见不得这个，是我疏忽了。”

　　大兵甲一掏兜，塞队长五百块钱：“咱们得在这里呆好几天，我饭钱。”

　　众人纷纷掏钱。

　　大兵队长一人退了三百回去，说：“雪停就走，最多五天，两百是纪律，多了老人家不会要。”

　　想一想，又拿了回来：“六子医药费。”

　　早上，几人终于吃了一顿久违的热乎饭。饭后走了三人，去接应落在后面的几个战友。

　　乔爷爷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伤员身上。

　　大兵队长看一眼战友，看到书桌上的注音本自动笔和印着小猴子的香味橡皮，把乔诺一抱，椅子上坐下，翻开本子，小手中塞进自动笔，大手握小手，写1,2,3，人，口，手。

　　乔诺：“……”敢歧视本座！

　　大兵甲凑过去，赞：“诺诺写的真好！”口袋里摸出最后两粒糖当奖品，还伸手摸了摸小脑袋。

　　乔诺：“……”敢歧视本座第二个！

　　大兵队长抓着乔诺的手，写“乔诺诺”，写完，说：“这是你的名字，乔诺诺。”

　　乔诺：“……”还没完没了了！

　　愤怒地扒开攥着自己的大手，在“乔诺诺”三个字后面写：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

　　大兵队长：“……”合着这还是个会写字的！转头细细打量一遍怀中小孩，发现果真是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就是熊的让人咬牙切齿。

　　乔诺挣扎着从大兵队长腿上出溜下去，跑到堂屋，从水缸后面拽出一只缩成一团的傻狍子，拖到院子里，冒着暴风雪追了一圈，练轻功。

　　傻狍子泪奔。救命，这小怪兽比大老虎还凶！

　　大老虎趴在门口，脑袋搭在门槛上，看心爱的幼崽追狍子。

　　心惊胆战站老虎身后旁观的大兵甲：“……”原来让他们冒着大雪扫雪是做这个用的。

　　一圈追完，乔诺被大兵队长逮个正着，扛肩膀上扛回了屋子，期间，打屁股好几下。

　　乔诺整个人都阴郁了。果真只有第二层功力太不够用了，轻功也太差，居然轻轻松松就被个凡人捉住打屁股，这要是仇家，命都没了！

　　乔爷爷看着小孙子被人扛进来，顿时有些失神，要是小儿子还在，父子间大概也是这么玩的吧！

　　进了堂屋，乔诺被放下，拍净身上雪花，拿了个小铁盆，跑到墙角舀一瓢玉米面，开水一烫，晾凉，端到院子里，把缩在墙角几乎整个扎进雪地里的傻狍子薅出来，脑袋硬按进盆子里。

　　傻狍子脑袋被按进一个香喷喷的地方，哆哆嗦嗦张嘴啃了一口，马上就自动把脑袋埋了进去。好好吃！

　　大兵队长又把人抱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