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战（上）

　　一连两天，玉逐道都在不断的挥斧中度过。

　　他想起了当日自己与野猪搏杀差点丢掉性命时的场景，想起他最后劈出的那一致命的一斧。

　　想起从林里出来时，柳老道当着他的面用一根枯树枝直接杀死地懒精时的场景。

　　玉逐道直感觉，无论是那一次自己杀死野猪时的一斧还是柳老道用枯枝杀死地懒精的一刺都是那么的干净和利落。

　　那种干净利落不像现在练习的那样总是因为刻意而花哨复杂，而显得十分随意却极其强大。玉逐道似乎摸透了一些杀人的技巧，那就是抓住实用的而抛弃花俏多余的。

　　然而要达到出手即伤人不做过多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动作，这往往显得更加困难。于是，玉逐道尝试着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那就是连续不断的，挥斧。

　　他要使斧头挥动的自然通畅，就像是碰到地懒精时柳老道随手折断面前的枯枝往前随手一扔那样。然而又要做到随手挥出的斧头达到像柳老道随手扔出的枯枝那样有力，却又绝对不容易。

　　玉逐道想，如果再练上两天，一定可以掌握这门杀人的技巧。然而，实际上他没有多余的练习时间了。这使得玉逐道很惆怅他忽然发现这两天的练习是他在轮回宗中过得最平和的两天，忘却了一切全身心的投入到练习杀人技巧当中。

　　这两天玉逐道并没有修炼轮回诀，因为他没有企图能在一两天的时间里冲破进入练气第四层的境界。那未免太不现实，又未免太舍本逐末了些。因为玉逐道发现，修为越高固然有修为越高的好处，但并不等于修为高了就一定能够发挥出自身的实力。

　　譬如，几天前的玉逐道是练气第三层。但今日的玉逐道虽然同样是练气第三层，但他已经懂得运用体内的真气来与人搏击了。这对于修真者而言很重要，拥有了真气的同时如果不能掌握它就等于拿着银两而不懂得用的孩子一样只会将银子变成普通的石头一样不值钱。

　　玉逐道也是最近领悟了这个事实，只可惜上天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去钻研。他只好回了杂役峰，穿上了他一直没有穿过的轮回宗弟子都有的青色道袍，带上他的斧子，去奔赴他的战场。

　　“去哪儿？”坐在大石头上发呆的柳老道看不到玉逐道的装束，但他还是察觉到玉逐道今天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前日找到了两株灵草正好是人要的，我现在拿去跟人换。”玉逐道扯了个谎，想了一会儿看着石头上发呆的柳老道说：“这次过去可能很费时，如果晚上我没有回来，就不用等我了。”

　　玉逐道往下山路上走，最后又扭头看了看石头上孤寂的柳老道，忍不住又说道：“以后没事不要再坐在石头上发呆了洗干的衣服在床头上放着”

　　见柳老道始终不说话，玉逐道这才闷着头下了山。

　　他步伐不急不缓，却格外显得稳定。走着走着，似乎走出了失魂落魄的心境。他高昂着头，脸上的阳光灿烂的云彩都为之失色。

　　他登上了轮回山，熟视无睹周围人眼光中的鄙夷和诧异。他不掩饰自己斧子的劣质也没有在意别人飞剑的豪华，然后就这么不伦不类的伫立在了人群当中。

　　“嘿，这小子真来了。”

　　未必是第一个看到玉逐道，但第一个提醒人注意玉逐道的是赵庆。这个跟玉逐道在剑灵谷只谋过一面，且对玉逐道第一印象相当不好的青年用讥讽的脸色看待迎接玉逐道的到来。他同时提醒了身旁的张佳灵，和乔生。玉逐道又注意到，除开张佳灵和乔生外，几乎认识玉逐道并且诽谤过玉逐道的人全都出现在了生死台下，甚至于包括了当初同玉逐道同一批且同一波进轮回宗的新徒，他们有好几个都站在那里。

　　“果然是他。”其中一个新徒讶然的说了一句后，又忍不住嗤笑了起来：“原来是这家伙他当初可是咱们师傅和师伯们唯一一个不肯收的弟子呢。”

　　有不太熟悉今年新徒招收详情的人讶然道：“咱们轮回宗有过这样鄙弃过一个新徒的么？想来他资质实在不好，可为什么最后又成为了我们轮回宗的弟子？”

　　那人曝内幕说：“是杂役峰的柳长老缺个能洗衣做饭的杂役才收下的他，你们懂得。”

　　周围的人都恍然大悟了起来，频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想来原本也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这副打扮，还带着一把斧子。”

　　然后众人都大笑了起来，赵庆身旁的乔生也站了出来古怪的看着玉逐道道：“不是让你师傅给你准备一把剑吗？怎么，你们师徒俩穷的连剑都买不起了？”

　　所有的人又跟着笑了起来，笑的很是畅快。其实生死台前，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畅快的笑过了。因为毕竟这里，几乎每隔两三天都会发生一起腥风血雨，死人的地方本就不会产生太多的笑话。那该是严肃的，紧张的。

　　“我来了，什么时候开始比？”

　　玉逐道没有上去跟张佳灵打招呼，他知道这个女人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料，这是她之所以不愿意让玉逐道‘出风头’的原因。甚至于玉逐道知道，她跟别人一样有些生气自己，生气自己的‘不识抬举’。

　　为什么要不自量力的去为了一件可以假装没听见的话儿不给能决定自己生命的人的面子？为什么又不给她的面子，忍耐些？退让些？

　　玉逐道想，她无法理解自己，但自己却能懂得她的善良并且不愿意让她难堪。

　　所以玉逐道没有跟张佳灵打招呼，他一个人站在台下让众人看小丑一样的观望，承受别人的风言风语。

　　“不急不急稍等一会儿，我哥哥

　　还没有来。”乔生说了一句，然后又戏谑的重新找回了先前的话：“你真的不用换一把武器？你的武器实在太废了，我怕我的飞剑能一下子将他削断。”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玉逐道转过身，没有回应周围人的讥讽。他现在突然有些明白师傅为什么不愿意与人辩白了，因为在这群人的眼里，无论你说出怎样的话他们都会用最恶毒的言语讥讽你，用轻蔑的眼光来注视你。而你任何辩白都会被人当做小丑一样看待，那么的苍白无力。

　　既然没有谁愿意听自己的话，而只把自己当做一只可供消遣调笑的猴子，那自己又干么要扮猴让人耍？

　　他就静坐着不动，任人调笑，如此就这么呆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周围的人，自觉无趣了后，他们反而竟然不说话了。

　　于是整个场面，诡异的静悄悄的。他们脸色古怪，或为愤怒的看着台下打坐并不搭理他们的玉逐道。他们将他看做了异类，又十分不喜这个异类那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样子。但他们无论如何讥讽也得不到这个异类的回应，这让他们很羞恼，最后只好说了一句‘果然是厚颜无耻’或者‘嘿，这唾面自干的本事，果然有几分柳道人的神韵。’然后，然后他们还能够再说些什么？自然说不了其他什么了，就这样噤声了下来。

　　似乎终究有人觉得场面静谧的太诡异了些，找来了最近新热的话题：“听说今年同批的新徒里，那个叫方白羽的在寻找筑基之法了。”

　　“天，他才修行几天啊？”另有人惊呼。

　　“天才就是天才，做出如何的异举都不是不可理喻的。”有人如此说。

　　话题一开，他们谈论起了最近宗门趣事。一些是林里遇到的奇险，一些是林里找到了异宝，一些是轮回宗外修真界的事情。

　　这些人你一嘴我一嘴，说出了许多秘辛，然后都满足于对方口中的辛密。折让场面不再尴尬，时间也好捱了许多。终于在烈阳高空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黑色的衣，一头短而乌黑的发。那人从轮回宗下扶摇而上，速度奇快无比。很快的，众人从云雾中看清楚了这个从山下上来的青年。

　　“霍师兄。”大多数人都这么喊。

　　玉逐道也睁开了眼，正对上霍庆恩玩味的笑容。但那笑容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变换为冷漠的孤傲。与在宝来阁时相比，少了一丝谦逊而多了一丝刻意的跋扈，让周围的人不敢出声。

　　他居然也来了，这使玉逐道惊讶。玉逐道又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对黑色如玉的钩子，而从形体上玉逐道不难看出地懒爪的影子。

　　“我叫它‘勾魂爪’，是用你给的地懒爪做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听说今天你要跟乔师兄的弟弟决斗，我是来给你掠阵的。”他自来熟的笑着，然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在场的人都大感惊讶的事实。让人猜不透与主动啊竟然跟他关系如此‘亲近’的同时，又饶有兴趣的望向了乔恒的弟弟乔生。

　　早前谁都听到过霍庆恩要与乔恒决斗的传闻，因为他们一个是轮回宗排名第三十四的高手，另一个是轮回宗排名第三十三的高手。而现在，看此情此景似乎不难猜出，这个传闻果然是空穴来风。

　　“掠阵？难道你以为我杀他你能挡得住？”

　　一道火红从云雾总窜出，声音由远及近，疏忽见众人发现霍庆恩身旁多出了一个红装青年。这青年红色长发随风飘动，一脸刻薄冷酷。

　　他刚一到来，周围的人都是一阵骚动。乔生也立刻迎了上去，喜欢的道：“哥”

　　青年抬手打断乔生的话，而后冷漠的扫视周围人一眼，淡淡道：“我就是随便来看看，看看现在的新徒强到了什么程度。顺便看看，瞎了眼的老头子，能教出什么了不得的弟子出来。”

　　他讥诮看了玉逐道一眼，大踏步走进人群。在自动散开的人群里，早已有人给他备好了凳子。于是他甩开披风坐上的凳子，冷漠的望向乔生和玉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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