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是战争

    马龙吃了珍妮一个不阴不阳的逐客令，气得直喘粗气。再配上那身铁罐头盔甲，像足了蒸汽火车头。可他又不敢说什么，最终只能勉强一欠身，咚咚出了中军帐。

    诺基亚见马龙离开，略微犹豫一下，也站起身施礼，准备离开。可他刚走了几步，就听珍妮道：“诺基亚，既然来了怎么一言不发呢？”

    “既然阁下问起，那我就说一说吧。”诺基亚停下脚步，抚胸施礼。他道：“关于格纳、圣光两军和我军摩擦一事，您处理得虽不够圆润却没什么错误。现在，帝国新败不久。格纳和圣光借机寻衅，我们确实需要适当退让。否则，只会处于更不利的局面。如今帝国，再也打不起一场大战了。

    但马龙阁下所说的行军速度一事，却不无道理。照这样的速度，至少还要三个月才能抵达苦囚之地。虽说我军出发时，粮草辎重携带充足。但那四十头索尔兽的食量太过恐怖，若不是前两天又补充过一次粮草，现在就会军粮短缺。

    而且，这次作战目的也不是特别明确。到底是讨伐贱民部落还是追查光明圣骑和狮鹫空骑的失踪，最好能和部队说明。军中不少人私下认为，贱民无非是待宰羔羊不值一战。这次出兵就是为发财而去，没必要那么认真。若不是您平时治军严谨，这种懈怠之风已无法遏制。可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兵无战心……”

    说到这，诺基亚又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最后，就是阁下的作为不妥。以前不论是清缴魔族还是扫荡草匪，您都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可这次出征，您和以前大相庭径。不但处处懈怠、行事拖泥带水，军务也是事事敷衍。这样下去，不是我军之福，也容易让飞翔城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抓住口实……”

    诺基亚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简直是低不可闻。

    珍妮一直静静地听着，好久才微微一笑。她道：“诺基亚，很高兴你能说实话，我非常感谢。不过，你在别处可别这么直接。不然，骑士的头衔就危险了。”

    诺基亚白净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也笑道：“除了在阁下面前，任何时候我都会闭上嘴。就像我下巴上的胡子，只是一道不是两撇。”

    “嗯，整个帝国都找不到比你还性感的胡子了。”珍妮看着诺基亚那道修剪精细的竖一字胡，笑得更开心了。她道：“诺基亚，陪我出去走走吧。”

    “遵命。”

    两人出了中军帐，外面站岗的是八个手持厚盾长刀的亲卫。亲卫看他们出来，长刀敲了下盾牌敬礼，又分出四人跟在后面，想随行保护。

    珍妮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不用跟随，就向营外走去。两人信步而行，一路上看到的情况，确实是懒懒散散，就连出来巡逻的士兵也是虚应事故。他们还碰到一个五人巡逻队，看服饰是弓弩大队的人。

    这几人强弩和随身短剑都没带，空着手嚷得热火朝天。当前一个领头的精射手（弓弩大队当中，射技出众的人才有此称号），正吐沫横飞地和身后的人说：“这次收拾贱民，咱们也抢两个母的玩玩，到时招子都放亮点。”

    “为啥呀？”身后的人问。

    “贱民的女人吃都吃不饱，一个个瘦得像根棍，摸着都扎手。这样的抢回去，还玩个屁呀？”

    “那咱们抢胖的呗。”

    “笨，贱民就没胖子。所以，你得自己看好了，哪根棍子能开枝散叶。抢回去以后，喂一段时间。到时候看她们是鲜花，还是狗尾巴草。”

    其他人听了精射手的话，都一阵淫|笑。

    “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抢到狗尾巴草就卖了，大不了赔点钱。听说死亡之地有人专门收这样的贱民，用来给亡灵巫师做实验……”

    身后又有人道：“留家里当个奴隶也成，没必要卖……”

    说到这，他又摇头道：“不成，贱民当奴隶要额外缴税，太不划算。再说，家里的母老虎没两天就得把人打死，还是卖了够本……”

    “千万别怀上娃……要不然有个贱儿丢脸事小，舍不得卖事大。”精射手挖苦道：“斧枪营那帮破落户不知怎么想的，来的人清一色光棍。据说还是诺基亚那个假骑士特意吩咐。你们说斧枪营那帮粗皮，是不是憋得鸡|巴有病，准备拿光棍给光棍当奖赏？”

    斧枪营基本由平民组成，弓弩大队却都是小贵族。所以，他们常常拿斧枪营开涮。其实不止弓弩大队这么干，其他贵族系的兵种也是如此。

    精射手的话，又让身后的人一阵哄笑。可他们刚笑两声就戛然而止，还一个劲地向精射手挤眉弄眼。

    “你们这几个干菜班，不会也像斧枪营那帮粗皮一样，憋出火了吧？晚上睡觉，你们都给我滚远点，老子的屁股谁碰谁死……”精射手还犹不自知，直到一个同伴担心他越说越疯，把所有人都栽进去，不得不借着敬礼的机会大声道：“男爵阁下，弓弩大队第二十二远射组，奉命巡逻！”

    说完，四个人全都抚胸敬礼。

    精射手面如死灰，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嘴歪眼斜”了。他僵硬的转过身，发现男爵和隐含怒色的诺基亚，就站在几步外。一时间，他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看来，你们都认识巫商，对吧？”珍妮淡淡的道。

    巫商是专门为死亡之地的亡灵巫师，贩卖鲜活试验品的商人。亡灵巫师的试验品包括各种魔兽、动物和人类，其中大部分是人类。

    各国对巫商，明面上无不是竭力打击。暗地里，一些达官显贵则秘密和巫商做交易。因为，巫商能从亡灵巫师那里带来灵魂之力，延续生命。

    当然，这种续命之术有很多副作用，有时还变得非人非鬼。不过，很多到寿的达官显贵还是愿意尝试。只要能活下去，非人非鬼也不是不能忍。只是这种事要极为秘密，因为一旦败露就身败名裂，家族也会受到牵连，从此在人类社会再没立足之地。

    精射手汗流浃背，吓得脸色发青。他哆嗦道：“不认识，我只是听说……不是，我只是说笑，真的不认识……”

    珍妮目光冷锐犀利，刺得几个弓弩手大气都不敢喘。好一会，她才森然道：“抢贱民的女人没问题，但谁敢把抢回来的女人卖给巫商，我就把谁派去幽暗沼泽，看他是不是有命回来。还有，以后谁再敢挖苦其他兵种。不管什么理由，都先打五十军棍，再到辎重队当半年仆役，听明白没有？”

    “遵命。”五个弓弩手全都抚胸敬礼。

    “现在，给我滚去巡逻！”珍妮向来路一指，几个弓弩手如蒙大赦，佝偻着腰溜得比耗子还快。

    珍妮看着弓弩手的背影，轻轻一叹：“诺基亚，这种顶着一个贵族头衔却什么也不是的蠢材，你不要在意。”

    刚才珍妮说的“其他兵种”，显然是指斧枪营，诺基亚的怒气也消减不少。他自嘲道：“阁下不必挂怀，这种事我都习惯了。等您嫁入飞翔城，我和斧枪营也会成为贵族。”

    珍妮知道，诺基亚早就对他不是贵族，耿耿于怀。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就因为不是贵族，一直郁郁不得志。可这事，她也毫无办法。就算她是王子的未婚妻，也不能触犯底线。否则，就是和整个贵族体系为敌，而贵族又是帝国根基。为诺基亚弄个挂名骑士的头衔，已是贵族体系对她这个王子未婚妻的身份，最大让步了。

    “好吧，我们再等等。”珍妮没滋没味的说了一句，又道：“等我嫁给王子，你怎么也有个贵族头衔。我再从皇室找块封地，把税赋转给你。”

    “多谢阁下，等我有了贵族头衔，就回火梨堡舒舒服服的享受生活。”诺基亚道：“这次攻打苦囚之地，我会找几个女贱民当仆役。反正家里就我一个，缺少生气。另外，斧枪营大部分都是单身粗皮，也需要仆役照顾。只是留用贱民，要缴纳的税金太高。营中的平民士兵，未必愿意出钱。就算他们愿意，也没那么多钱。”

    珍妮看诺基亚凭着刚才的事情和出兵前的安排，已分析出自己的目的，就道：“辎重营有两万金币，等打完仗，我会以赏赐名义发给斧枪营。这笔钱，足够给两万贱民缴税。你要确保每个金币，都用在贱民身上。”

    诺基亚很想提醒珍妮，留用这么多贱民，很容易引起飞翔城的不满。可话到嘴边，却是“遵命”二字。因为这次讨伐对贱民来说，将是一场血与火的浩劫。男爵有恻隐之心，他完全能理解。毕竟，贱民也是生灵。

    “诺基亚，我们这次讨伐不是战争，而是屠杀。”珍妮转身往回走，脚步分外沉重。她冷然道：“我真希望永远都到不了苦囚之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