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人师人师

    鸣竹峰，一切都与往常无异，孤峰高耸入云，云海平阔、一望无际，看不到不安的波澜。清风轻轻吹拂着鸣竹峰上的竹海，将竹叶的清香传遍整个鸣竹峰，又顺着云海，飘荡向更远的远方……

    竹阁是有护山大阵存在的，不过夏凰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似乎他们的护山大阵从来就不曾开启。

    今日也是同样，夏凰和木原毫无阻碍地降落在鸣竹峰之巅，也不知道是护山大阵没有开启，还是暮云平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所以放他们平安进入。

    夏凰和木原刚刚停在竹阁主阁的门前，就听到暮云平那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从阁楼中传出——

    “老六，贵客远来，请贵客进入，切莫失了礼数。”

    暮云平的声音似乎更苍老更疲惫了，看样子，这段时日，后山深渊下所封印的异兽又闹腾过不知多少回，让暮云平的生命力流逝更剧。

    听到师尊暮云平这更加苍老的声音，夏凰心中不禁更加酸涩，眼眶微红，低头应道：“是，师尊。”

    夏凰带着木原走进主阁，顺着熟悉的路径来到暮云平的书房。

    他的师尊、竹阁掌阁、四君子阁第一高手暮云平，此刻，正坐在书房中，气定神闲地泡着一壶花茶，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虽然老态尽显，但是暮云平在外人面前，总是保持着一代强者的气度和风范，双目不见丝毫老态浑浊，闪耀着精明的锐光。

    “贵客远来，竹阁寒酸，只有花茶一壶，聊表心意。”暮云平为木原倒上一杯花茶，亲手交给木原。

    木原独居已久，对这种礼数已经十分陌生，微微一怔，才伸手接过茶杯。

    就在他伸手接茶的瞬间，他的脸上却骤然剧变！杯中茶水的水面也产生了一阵不寻常的波纹，向四方扩散开来！

    这是暮云平对他的试探，也是对他的提醒！

    木原悚然动容，脱口而出：“阁下……不……前辈真是令人惊叹！以前辈你的年纪、和你生命力流逝的程度，竟然还能保持着这种水准的修为！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就算是在南十字密林也不多见！今日一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阁下能教出夏凰小友这种弟子了！”

    木原称暮云平为前辈，不仅仅是对暮云平实力的认同，也是对暮云平真实年纪的惊讶。

    暮云平真实的修为和年纪，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修为已达后天大圆满、以研究生命力见长的木原！

    暮云平平静地坐回自己的座椅上，并没有因为木原的夸奖而露出喜悦的神色，也没有因为木原察觉他的实力和年纪而震惊，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木原什么都没有说一般：“老了……比不得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吾徒夏凰能有今日之成就，大半是因他本身的天赋和机遇，吾所能传授的东西，并不多……老六，你带南十字密林的贵客回来，必有要事，不如直说吧。”

    “师尊，徒儿这次带木原前辈回来，是为了师尊你！”夏凰开门见山道，“师尊你为了竹阁、为了徒儿所异常消耗的生命力，木原前辈有办法为你恢复！”

    暮云平听到这个喜讯，端着茶杯正准备往嘴边送的手略一停顿，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喜的神色，反而皱眉道：“流逝的生命力想要恢复，其难度之大，难以言表。老六，你为此付出了什么？若是条件太过苛刻、牺牲太大，为师这风烛残年之躯，不救也罢。”

    此话一出，不论是木原，还是夏凰，都彻底愣住了！

    听闻如此喜讯、多年旧疾终于有了解决之法，暮云平非但不惊喜，反倒第一时间考虑夏凰的付出和牺牲！为了不让夏凰付出太多，他甚至愿意放弃自救！

    有师如此，夫复何求？

    夏凰心中所有隐忍的酸涩，所有累积的感动，此刻再已难以压抑，两行清泪无声而下，跪地连磕三个响头，久久不起。

    一旁的木原也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喟然叹道：“直至今日，我木原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师！直至今日，我才了解，南十字密林那群以‘师’自称的家伙，都是对这个字的亵渎和侮辱！前辈……我有一好友，在南十字密林人称‘超逸师’，将来若有机会，我希望引荐他与前辈你认识。前辈，你可以放心，我和令徒夏凰之间，并不存在任何不公平的交易。”

    暮云平对木原这个外人的话始终存疑，将目光转向低头不起的夏凰，慈声道：“老六，你起来吧……他说的话，可是真的？”

    “恩。”夏凰这才起身，擦掉脸上泪痕，点头道，“徒儿和木原前辈之间所谓的交易，其实是徒儿我占了大便宜。真要说不公平，损失的那一方也是木原前辈，而不是我。”

    “夏凰小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木原并不赞同夏凰的说法，“你能助我解开我和杏儿这多年来的心结，这对我可谓是大恩一件。此恩之重，足以抵上千百天材地宝。怎么能说是我吃了亏呢？”

    暮云平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观察着。

    从两人的言谈和神色中，他终于可以确定，木原和夏凰是真心相交，木原并没有在交易中占夏凰什么便宜、也没有强迫夏凰什么。他这才放下心中对木原最后一丝怀疑，开口道：“老六，接下来的事，为师会和贵客单独商讨。你久未回来，去见见你的师兄师姐吧！”

    “是，师尊！”夏凰对暮云平的话从不违逆，“说到师兄……师尊，五师兄他现在……”

    “老五的事情，为师心中自有分寸。南十字密林对他也算是一处不错的历练之地，就让他在那边多留一段时日也无妨。至于他的安危，老六你大可不必担心……”说起陆轻，暮云平的嘴角似有笑意。

    别人或许看不出暮云平嘴角那轻微的笑意，但夏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到暮云平嘴角的笑意，夏凰便明白，暮云平肯定是在陆轻身上留下了什么手段、可以助陆轻化险为夷，当即不再担心，将他放在乾坤腰带中的“雪里孖”取出交给木原，便转身出阁而去。

    夏凰刚刚走出主阁，就愕然发现后山的竹海中飞出无数翠绿的竹叶，直朝这里而来。

    眨眼的功夫，整座竹阁主阁便被无数竹叶包围在内，表面亮起淡淡的绿光，仿佛一道竹叶屏障，将阁楼保护了起来。

    “看来师尊和木原前辈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开始进行起恢复生命力的工作……”夏凰心中了然。

    夏凰的四师兄李执白就在第四副阁中，夏凰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此时的李执白，正专注于一局不知他又从哪本古棋谱中翻出来的残局，手执白子，双眉紧锁，目光死死地注视着桌上残局。

    “四师兄……”

    “老六，这个时候别和我说话。这局我已经琢磨了快一个月，还是没能找到解法。你自己去找大师姐，要么找师尊也成，反正别来和我说话。”李执白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夏凰。

    李执白这看似“无情”的逐客令，却令夏凰心下一暖。

    四师兄的这种语气，这种态度，就好像他夏凰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竹阁一般……

    夏凰微微一笑，不再打扰他专注棋局的四师兄，轻步退了出去。

    走出第四幅阁之后，夏凰没能在第一副阁找到他的大师姐上官紫心，屏气凝神，略一感知，才发现上官紫心此时正在他们竹阁的某一座当中。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感知能力，哪怕上官紫心有意隐藏气息，只要人还在鸣竹峰上，就不能躲过他的感知。

    走进那座，夏凰很容易就在三层的一座书架前正在翻阅一本厚厚的藏书的上官紫心。

    上官紫心也发现了他，随手收起刚刚翻阅的书，对他笑道：“老六，你回来了？有去见过师尊吗？”

    在竹阁当中，除了掌阁暮云平之外，也就只有夏凰能看到上官紫心的笑容。若是换做陆轻在此，恐怕就得面对一张冷若冰霜的严厉面孔了。

    “恩，已经见过师尊了。”夏凰微微点头，目光无意中瞥到上官紫心手中的书，顿时瞪大了双眼，“《水洛心经》？师姐，这是一本讲基础真元累积要领和基础真元转化技巧的书……以师姐你的修为和实力，二十年前就不用看这种书了……师姐你怎么会对这书有兴趣的？”

    “并不是有兴趣，只是巩固和加深印象而已。”

    “巩固？加深印象？”夏凰不解。

    这种基本得不能再基础的知识和技巧，对上官紫心来说，有什么好巩固和加深印象的？

    “老六……”上官紫心的表情倏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在不知多少年后的某一天，师尊不在了，竹阁的传承，要由谁来继续下去？新收的弟子，该由谁去教授？老六，你是扶摇击三千的鲲鹏，但在鸣竹峰上，还得有一个人去继承师尊传下的责任……”

    夏凰恍然，心中肃然起敬：“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