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谈判

　　汪沛海万分庆幸自己生活在新社会，不必再经受革命烈士们所受的非人酷刑，但是肉刑可逃，精神上的折磨是怎么也逃不掉了。汪妈气愤老伴自作主张，把个“官迷”念叨得耳朵都长了三层茧：你说你个瞎咧咧的老头子，咱儿子多辛苦办的这厂子啊？！这才长了几个小果子，你就吃里扒外领着人来摘？！不行，不给，啥机器也不给！

　　汪爹蹙着愁眉，耷拉着耳朵围着儿子踱步，不时偷眼窥觑汪洋的神情，一边讨好地向太后解释：“哎呀，这怎么是吃里扒外呢？！咱自家儿子干出来的事业，我还能向着别人？！老程厂长那人你还不知道？一心扑在机械厂里，不也是想着跟咱儿子合作能搞活厂子嘛……”

　　汪洋坐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瞅着老爹转得跟动物园里的猩猩似的，他可不敢在老娘精神头上捋虎须，只好无视老爹求救的眼神。

　　其实对机械厂的提议，他倒是挺有兴趣。原本搞这个微滤机也不过是想把小作坊周围的环境搞搞好，用来讨好岳父大人，没想到这么个小玩意老程厂长也能瞧出商机来，这到底是自个儿商业触角太迟钝，还是别人太灵敏？！

　　瞧瞧这机械厂大家伙奄奄一息，再瞧瞧咱小作坊生龙活虎，嘿嘿，老程厂长再灵敏也灵敏不到哪儿去，这个商场上嘛，还是要靠大智慧，大智若愚啊！

　　汪总越想越乐，抬眼瞧见老妈歇在椅上，气势大减，口沫子喷撒量已雷雨转小雨，老爹站在一边恭听，那脸蔫得跟苦瓜似的，都能挤出苦汁来了。

　　“妈，这个合作我看可以考虑……”汪总一言救父于水深火热之中。

　　汪妈担心地望着儿子：“儿子啊，你可别为了你老爹那老脸死撑啊！要能合作咱就做，要做不了可千万不含糊，老头这脸皮不值啥钱！”

　　“你放心，妈，我心里有数，这合作肯定双方有利才干嘛！”汪洋瞅着老爹哀怨的神情忙笑着应道。

　　微滤机本身制造并不难，关键就在滤膜上，只要把膜生产牢牢抓在手里，让机械厂做机器，分润一些利润，大家得利，还是很做得过来的。只是……汪洋想起机械厂那老程厂长，人是顶好，有魄力有技术有嗓门，人老成精都快长白毛了，又是打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这要是送上门去跟他谈判，呃，汪洋还真有些怵。

　　要不让大侠去？！汪洋摇摇头，这小子也没比自己多多少气势，压不住老人精。要么，杜小三？！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小白脸商场厮杀的威势确实不是自已这初出茅庐嫩头小子可比的。

　　嗯，就这样，小三冲锋，老板压阵！汪洋决定要给杜尔琛这位新进员工一次好的锻炼机会，压压担子才能进步嘛。

　　第二天汪洋就让老爹领着一班机械厂的小年轻把微滤机扛到厂里去了，另配三米滤膜。你不是要试吗？嘿嘿，好好试试吧，把你惊趴下了，咱才能好好谈谈合作条件，大家赚钱嘛！

　　回头又把与机械厂的合作打算细细跟杜小三说了，杜尔琛仔细听完，提出几点：

　　1、先把微滤机机械的实用新型专利、外观设计专利以及一切技术改造相关的专利都去申请上。

　　原本杜尔琛还提出重点申请核心膜技术的专利，但被古怪的汪老板以肯定坚决绝对的态度否决了，理由就是编了N次的那些个……总之，打死也不申请，不打死？那更不能申请！

　　2、确定合作方式，是OEM贴牌代工生产？还是仅提供技术与膜配套，利润分成？前者需要支付材料成本费和加工费，会占用大量资金，经营销售和市场风险完全由自己承担，好处是可以培植自己的品牌，在利润分配方面绝对占大头。后者则正好相反，只需要提供成熟的技术，无需担市场风险，以对方的销售利润来比例分成。

　　汪总双目无神地听杜小三喷了一堆专业名词，好容易听明白：麻烦大，钱多；麻烦少，钱少！

　　一向视麻烦如虎的汪总立即挥手决断，当然选后者！这个私人办企业嘛，还是要讲究社会效益，能拉扯一把国企兄弟，咱也不能太黑心是吧？！钱这东西，不在汪总话下。

　　杜小三眯眯笑，对汪总的决定不置可否，笑得汪洋心底有点虚。怒了，咱是老总，就这么办！

　　把专利申请的事丢给大侠，第三天头上，汪总就雄纠纠气昂昂带着杜小三向机械厂进发。

　　“啊呀！好几年没见，小洋长这么大了？！老汪你可有福气，儿子这么能干。”程厂长一见汪科长带着他家小汪洋进门，立马喜气洋洋地迎了上去，热情叙旧。

　　“……呃，你们谈，你们谈。”夹在两边当馅的汪沛海大科长，一介绍完双方，赶紧两脚抹油，溜了。他也实在是怕啊，自个儿这破嘴要是一不小心再给儿子扯点什么漏出来，回头非让老太婆给缝起来不可。

　　“呃，程……”汪洋握住程厂长热情伸出的双手，这个尴尬啊！人老程厂长上来就以情动人，跟你论辈份，总不能叫人家厂长厂长的吧？！可要是还跟往常见时那样，叫伯伯，这气势算是彻底打趴下了，果然狡猾狡猾地。

　　“您好，程厂长，我是汪洋企业的执行经理，杜尔琛。”杜小三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轻轻一握手，不动声色地自我介绍：“此次与贵方的合作事宜，汪总委托我全权处置。”

　　程哲东手一顿，看向汪洋。

　　“呃，是这样，这个程……具体您就跟这位杜先生谈吧！”什么执行经理，全权处置，啥时候封的呀？！怎么连他这个老总都不知道？虽然郁闷，汪总也只得含糊其词地应了。这老狐狸还得让它同类去对付，咬上一嘴毛，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谈。再怎么说，杜小三这个还是小三嘛，是英明的汪总手下！

　　汪洋乐呵呵地品着茶，不知泡了几遍，连茶叶都快让他嚼烂了。

　　谈判桌上的血雨腥风终于停歇，老程老脸憔悴、精神不振，小杜气定神闲、一派自若，挟高新技术的巨大威势与商界精英的魄力，杜小狐狸将程老狐狸打得落花流水。

　　达成的意向协议让汪洋倒抽了一口冷气。改造型微滤机由汪洋企业负责提供设计图纸及技术支持，机械厂自行生产、销售，配套膜由汪洋企业按机械厂订单提供，每米160元成本价。整机销售扣除生产成本后，利润按3.5：6.5比例分成。

　　注意，汪洋企业拿的是6.5！不干？行，技术在手，市场看好，想合作的企业多的是！

　　这，这就俩玉米芯子一点破塑料做的膜，一米成本不过几毛钱，他就敢要160！那，那人机械厂出工出料还要吆喝卖，这才给人三成半利？！

　　汪洋瞅瞅皱纹更深三分的老程，一时竟起了同情之心，不满地瞪了杜小三一眼，哎，同是保护动物，相煎何太急啊！

　　“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的资本家汪洋先生，叹息着，毫不犹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资本家如今日子也不好过啊，正缺钱呢！

　　回到自家地盘，汪总拿起杜小三贡上的新厂规划草图，咬牙切齿，唉，心还是太软啊，早知道机械厂那刀就再砍得狠些。瞧这图上孤零零的一栋小厂房多可怜！

　　大侠在边上嘀咕着，连行政楼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健身俱乐部、游泳池了！

　　杜小三一摊手，没招，钱不够！机械厂那边的利润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出来的。买了地，还得造新机子，建厂房，招工人，进原料……有这一栋两层小平房就不错了，一楼生产，二楼办公。

　　大侠和汪洋愁眉以对，这钱怎么这么不经用？小三那200万美刀连个声响都没听见，这就没了?!

　　杜小三趁此良机提出了therPeople’sMoney)的重要性。没钱？自己没钱，别人不是有钱吗？企业没钱，银行不是有钱吗？！利用别人的资源，加速自己财富增长，企业有技术有核心竞争力，缺的只是启动资金，更何况还有扶持高科技企业的低息贷款就递在嘴边等着喂，还款风险几乎为0，傻瓜才不张嘴呢！

　　被训得晕头的汪总终于也觉得自已绝不借款的心思，似乎有那么点小家子气了。掰着指头算来算去，这利润，这本钱，这利息，借上二千万，最多两年之内肯定能还清。

　　汪总气粗了：借！不借才是傻瓜呢！

　　杜小三立马笑呵呵地拿出了早有准备的第二幅规划草图，厂房、行政楼、食堂、员工宿舍……配套齐全，设施基本完备。

　　汪洋溜了他一眼，指指一进大门的空地，这儿，加上个大花坛！嘿嘿，那么好的“太空蔬菜”不种太亏了，人家种花咱厂种菜，能看还能吃，多实惠！

　　跟机械厂又谈了一次，下了十台“分离还原器”的定单，定金先交一半，另一半从微滤机分成利润里扣，半空着手就把十只大肥羊给套回来了。可汪总瞅瞅65万元一台的裸机价，还是忍不住地肉痛，咱自个拼凑一下，那两台机子才20几万！不也用的好好的嘛！那台能源反应发生器提供的暗物质能绰绰有余，倒是不用再造了。

　　正大张旗鼓地建厂、招人、买设备，汪太后向汪总提出了辞呈。说是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趟，儿子厂子也大发展了，这个财务方面当个顾问把把关行，跑腿算账的真有些吃不消。

　　汪总寻思，也对，老妈都50多的人了，精力总有限，厂子扩大也必然要引进人才，管理上轨道。于是爽快地答应了老妈的辞职。

　　哪曾想，汪妈吭吭哧哧半天，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汪总真是奇了怪了，这辞职是您老人家提出的，我都答应了您还要怎么样？！

　　还是任大侠懂得太后的心思，哧哧笑着，对汪妈说：“阿姨，咱们厂怎么少得了您老人家把关？！财务您可以不管，这人民群众的思想、生活、福利您可不能不管！工会主席、党小组长、妇联主任……您都得担着！”

　　汪总这才醒悟，感情老妈这“官迷”的瘾还没过完呢？！事情不想干了，荣誉职称还得挂着。哭笑不得的汪总也给太后凑趣：“妈，等过一阵子厂子扩大升级了，咱再给您升个监事会主席当当！”

　　“行！那有什么问题，监事监事，不就监管事情，这我熟！”汪妈乐滋滋的满口答应。儿子厂子业务越来越多，账务也越来越复杂，做了几十年小会计的汪妈实在是有些吃不消这账那税，东折西冲的工厂会计活，每天算得头晕眼花。再撑下去，丢了老脸事小，误了儿子正事事大啊！

　　没想到还能留下几个官衔在头上，嘿嘿！只不过，这监事会主席到底是啥级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