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接客

　　在人才市场艰难地挤了个来回，差点没把汪洋的小身板挤出油来。

　　因为营业执照还没正式批下来，又只打算先招一个业务员，这让人才市场的工作人员很为难：“不行啊，汪先生，这营业执照复印件肯定要有，我们可是国家机构，招聘和应聘都要有正规手续……”

　　汪洋只好选择不摆摊，“微服私访”，在人家大企业招业务员的摊位前瞎晃悠，看能不能捡个漏，说不准就能拐个机灵的业务员回去。

　　人才市场一如既往地人才汹涌，把汪洋这只没啥固定目标的小舢板拍得那个**，身不由已地随着人潮左摆来，右摆去，时不时撞击到那些西装革履却挤得混身汗臭的未来“精英”们，或是踩到那些油汗满脸花容失色的未来时代“女强人”们的玉趾上。惹来无数怒目相对，惊起娇呼声声。

　　“啊！干什么？！小心点！”

　　“排队排队！别以为个小就容易插队啊！”

　　“真讨厌，你蹭哪儿呢？！流氓啊！”

　　“啊哟，挤什么挤？！老娘奶都快挤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听到如此彪悍的语句，汪洋一脑门子黑线一时无语，这都什么人啊？！使劲伸头一张望，嗬！中石化，大牛啊，怪不得人才们一堆堆不要命似的使劲往这个摊点上涌。

　　“你还看什么看？！刚才就一直在人家边上挤啊挤，再看，人家要叫保安了啦！！”一根胡萝卜也似的“柔荑”直指鼻前，刚才那位语出惊人的英雌，绷着极具抽象主义“美感”的大脸盘横眉怒目娇嗔不已。

　　汪洋的寒毛集体起义，瞠目结舌。大姐，“人家”不幸挤到你，那真是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啊！

　　幸好，第N位不幸被中石化无情刷下的小伙子垂头丧气地挤出人群，一眼瞧见了汪洋同志被人群裹挟着动弹不得，可怜地矗在被冒犯的英雌面前，尴尬地接受着口水的洗礼，组成了一幅经典的“青年与野兽”形象。这位“好心人”立刻忘记了自身在片刻前所遭受到的人身与自尊的巨大打击，笑喷了，还好，他还有着那么一丁点同为男人的同情心，赶紧上前搭救在恐龙淫威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男人。

　　“哎，哎！美女美女，借过借过，我这哥们是看美女看呆了，没啥坏心眼，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吧！”好心人一边对英雌赔笑，一边拽过脸色发青的汪洋匆匆往人群外挤去，灵活得象条泥鳅，很快把仍在不停喷吐毒液的霸王龙抛在了身后。

　　“真是太谢谢了。”好容易挤出了人才市场的场馆，汪洋这才心有余悸地长吁了口气。

　　“小事一桩！不过，哥们，你还真是衰，怎么惹上这么一大只霸王龙？！”

　　汪洋苦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伸手，自我介绍：“汪洋。”

　　“沈晓利！”好人心乐呵呵地伸手一握，朝场馆那头努努嘴，“怎么样，来几趟了？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有？”

　　“我第二次来，不过……”

　　汪洋话没说完，沈晓利同志就猛摇头，愤愤不平：“唉，你才第二次，别急，慢慢找，我这一个月来可都跑第四趟了！难，真难！咱就应聘一业务员，一堆本科、研究生往上挤，这行当靠的是嘴皮子脸皮子加脚功，学历再高有屁用？！”

　　他叹口气，转脸就笑眯眯地问汪洋：“哥们什么专业，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

　　“……我是机械专业，不过这次是来招人，不是应聘的。”汪洋咧嘴一笑，颇有点不好意思，“那啥，和朋友一起搞了个小公司，想招个业务员。”

　　沈晓利愕然：“啊？！看不出来啊，这么年轻就当上小老板了？！失敬失敬。哎？！你怎么不去摆个摊，倒学着咱应聘的到处挤啊？！”

　　“一言难尽啊！……”汪洋叹口气，把自家的状况大致介绍了一下，末了，问了一句：“沈晓利先生，有没有兴趣加盟本公司？”

　　“汪洋废品收购站？！有点意思！”沈晓利乐了，这样都能撞上份工作？虽然听起来这公司名称不咋地……

　　汪洋则顺利地拐回一名不明真相的替死鬼加苦力。

　　互留了联系地址电话，两人的兴致都颇高，汪洋索性叫上新伙计一块回根据地吃午饭，熟悉熟悉状况，也拢络一下人心嘛！

　　河头村，汪洋废品收购站大院门前。

　　阵前，当头一位女将，面似晚霞，圆如脸盆，卧蚕眉，绿豆眼，身穿大红短袖褂子，足登凉鞋船般大小，掌中紧握粗黑抹布一块，面上肥肉直颤，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来将不必通名，正是河头村排名第一条的母大虫——黄香莲！

　　她身后一干女将，俱是往日声震四方，威风八面，唾沫星子能让汪洋练游泳的悍狮子、母夜叉！

　　院内人声鼎沸，似乎已经干上了。

　　汪洋领着新进小弟刚走到院门前就见到这一付阵仗。

　　腿有些软，妈呀，怎么这帮母老虎又打上门了？！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汪洋忙悄悄后退半步，呲着牙在沈晓利耳边低声说：“晓利啊，党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啊？！”沈晓利麻着头皮顶上前。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别看老板年轻，该黑的时候一点不心软，这就让交投名状了！

　　没等他做好与猛兽外交的心理准备，黄大炮仗腾腾上前一步，挤出满脸包子褶，晃晃手上的抹布，冲汪洋甜笑着喊了声：“汪老板！”

　　啊？！汪洋忍不住看了看天，没下红雨啊？！这母老虎咋变成招财猫了？

　　“汪老板，你回来了！”院门里闻声腾腾跑出两个汉子，满头大汗，背心都汗湿了，看来正干得起劲，当先那个不就是他上午刚招的钟诚？！

　　“你……”

　　“老板，这就是我家那口子！黄香莲。”钟诚憨憨地一笑，指着同样挤了满脸笑容的黄大炮仗，“她带了几个同乡的姐妹，让您选选。”又一指身后有些木衲的汉子：“这是我老乡，叫徐志刚，人最老实能干不过。”

　　憨实的汉子赶紧弯腰点点头：“汪老板，您叫我阿刚就成了。”

　　原来人钟诚为人实诚，回家说了声，不到响午就带人上门干活来了。自己干得热火朝天，还让老婆带了同乡姐妹一帮，在门外恭迎老板大驾，以候甄选。

　　呃，不是上门砸场子的呀……汪洋木然，随便招个人就是母老虎的那口子，他人品究竟是太好了还是太差了？！

　　“咳，那啥，都先进去吧！”汪洋挥挥手，决定不再考虑这个复杂的问题，把手一背，一马当先回院了，那架势，厅级领导都摆不出来！

　　“汪洋回来了！”汪老妈孙经理女士笑呵呵地迎上来，狠狠表扬了两位新来的壮劳力：“钟诚和阿刚这俩小伙干活真是没得说，这一院子的料都是他们刚才整理的。”

　　“好，好，您满意就好。”太后吉祥，啥都好说。

　　“噢，这是小沈，新来的业务员。这是孙经理，人事财务后勤总管。”汪洋给老妈介绍了新人，决定还是赶紧把母老虎挑完了事，一群和两只，那威胁度无论在数量还是级别上的差别都是很大地。

　　让沈晓利拉了张长桌出来，汪洋就坐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对每个母老虎都问了几句，除了黄香莲黄大炮仗，又挑了一个感觉上武力值最小的母老虎留下，余下的几位怏怏地散了。

　　眼看天色当午，汪妈招呼大家一块儿整顿好吃的。除了沈晓利，几位新来的员工都很惶恐，连黄大炮仗都有些扭捏，刚应聘就和老板一块上桌，是不是有点那啥受宠若惊？！……自来熟的沈晓利乐呵呵地连声谢着当先坐下，其余的新员工全让汪洋给拉坐下，任大侠就不等他了，自个儿找食去吧！

　　端出来一大脸盆酸菜炖大骨，一盆蒜泥白肉，一盆毛血旺，外加麻辣凉粉。菜没啥，饭管够。一帮子人敞开肚皮吃了个汗流浃背，肚儿溜圆。

　　吃饱上工，个个精神头十足。

　　照汪洋的安排，黄大炮仗和另一个叫陈大秀的壮嫂子一块儿在院子里清洗原料。院角落里拉了根水管，挖了排水沟，一人发条小凳和一双橡胶手套就能正式开工了。钟诚负责碎料和进料，把粗粗清洗完毕的原料倒进刚买的粉碎机里简单加工，然后把料送进分离还原器圆圆大大的进料漏斗就算完事。徐志刚负责出料灌桶，再搬运码放一边。

　　汪洋操作两台机子，也就是启动时伸出一阳指一按，调好出料比例，嗯，完事！

　　孙太后忙了大半天，此刻坐在一边啜口普洱，指点江山，总掌一切。

　　沈晓利没马上外放跑业务，而是让汪洋留在身边，熟悉整个生产流程，以备来日奔忙耍嘴皮子。目前看来，此人工作熟悉上手很快，只见他跟在汪老板身后团团转，瞪圆了眼，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不时喊出发自肺腑地惊叹：“哇，这机器，真牛了，功率强劲一点没声，什么牛人设计的？！……啊？！老板您亲自操刀？！真是，啧啧，年轻有为！比起您来，咱可真是虚度光阴，惭愧惭愧！”

　　一顿连环三响炮，把汪洋拍得小脸红润润，两眼眯成缝。沈晓利同志又敏锐地察觉了太后的超然地位，跑前跑后，端茶送水，一脸景仰：“啊？！汪老板是您儿子！怪不得，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么能干的儿子也就您这样的女中豪杰才培养得出来……”太后圣心甚慰。

　　从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到渐渐磨合，清洗、堆料、碎料、进料、出油，慢慢配合默契，一整套生产流程如行云流水，只见废塑料一堆一堆地少下去，也没见多大动静，油料汩汩地往外淌。就是再外行也看得出这生产顺利，利润可期，个个乐呵呵地奋力大干。汪洋设定好了机器，看看这儿，瞅瞅那儿，眼见油料满堆，心花那个怒放啊，差点没哼上拉网小调。

　　“汪洋，快出来接客！”院门外传来任大侠不识趣地一声大喊，让整个院子里干活的员工们都楞了一拍，又赶紧低头忍笑，生怕汪老板恼羞成怒。

　　“小任这，这孩子，咋说话的！”汪妈可不给儿子面子，忍不住乐喷了。

　　汪洋绿着小脸迎出去，只见任大侠满脸笑容地带进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