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油耗子

　　任青侠麻利地从文件包里掏出一沓子资料表格：“你先把能填的，能做的都理出个章程来，争取这两天把营业执照跑下来。”说着脚步就往外蹭。

　　汪洋打眼一看，什么企业（字号）名称预先核准申请表、银行询征函、公司章程样本等等等等，甚至还有几张印花税票。他真有些佩服大侠了，看来这些天大侠真没闲着，不但去检测了油品，还把这些机关部门都跑了个遍。

　　“呃？你还去哪儿啊！不是说这些东西怎么卖今晚要见分晓吗？”汪洋指指成堆的油桶。

　　“啊？！嘿嘿，我去探探路，第一次，总要小心为妙嘛！”大侠讪笑着，一边脚步不停地跑了。

　　这家伙看来也没什么把握，心虚的模样，还真是……不太可靠啊！汪洋摇摇头，埋头与满桌的资料表格厮杀奋战不已。

　　天渐渐黑了，晚上快9点时，门外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任青侠在院子里高声喊着：“汪洋，快搭把手，把东西都搬上车。”

　　“来了！”汪洋赶紧把资料一拢，匆匆应道。

　　说话间，大侠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弯腰开始搬那些油料。“我叫了辆货的，赶紧搬货！”

　　“好。”汪洋吃力地搬起个桶往外走，边问：“去哪儿？！”

　　“车上说。”大侠脚步不停，难得象只勤劳的蚂蚁，忙着闷头搬运。

　　两人吭哧吭哧把快400斤的油料搬上车，汪洋又匆匆跑回去，房门、院门重重加了大锁头。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总不能让老妈子一人黑灯瞎火的来这儿管门吧？！等油料出手，赶紧就得招人进料，现在只好暂时让铁将军把门了。

　　大侠跟汪洋挤在后排，对司机说：“师傅，去环城西路和通途路交叉口那块……”

　　“呃？！去那儿？”五大三粗的司机闻言回过头，看着他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出货啊？！”也不等回应，转头一脚踩了油门，呼一声窜出飞奔而去。

　　“？？”汪洋拿眼神询问。

　　大侠凑到他耳跟，极小声地嘀咕：“去了你就知道了，别大声，我身上可一分没有，打的钱还得从后面那些油里出呢！”

　　汪洋满头的汗，他真是敢啊！空手套白狼！瞧那司机的身板，他俩加一块儿都挡不住一熊掌啊！这要是出不了货……汪洋瞅着司机的虎背熊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咱也不算是完全空手吧，大不了没车钱就直接拿油抵账。

　　开了半个多钟头，跑到了环城西路靠近洛州东的高速出口那段。

　　“前面就是了，靠边停下车。”

　　“行！”司机应了，麻溜地把车拐到路边。

　　汪洋跳下车有些傻眼，这大马路边上居然有个简陋的集市，人来车往，喧闹不已，一股子柴油味扑鼻而来。六车道的马路，靠两边的车道停满了外地牌照的集卡和挂车，不时有人拎着大大的塑料桶和长长的管子站在车的油箱边捣鼓，几个司机模样的站在一边跟人讨价还价。道边支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旧帐篷，下面大多都停了满装塑料桶的三轮车。

　　“别发呆了，快搬货。”大侠低声叫。

　　于是两人又吭哧吭哧地把二十来个油罐油桶搬到路边，货的司机也搭了把手，搬完后撂了句：“30元，不打表，没发票。”

　　“行，”大侠爽快地应了声，嘻嘻笑着又说：“呃，不过师傅你看，今天我们兄弟俩也是来出货，你看能不能就用油抵算了？”

　　货的司机也心照不宣地嘿嘿笑了笑，指了指一个足有15升的油桶：“那就把这桶给我得了。”

　　大侠肉痛地叫唤：“司机大哥，这可是高标的汽油！按6元一升成本价算，也得百来块呢！”

　　“切，什么高标低标，这儿卖的油还有什么‘成本价’？！”司机大哥鄙夷地撇撇嘴，“再说，我这车喝柴油，汽油我还嫌呢！”一把抢过油桶，呼啸着开车走了。

　　一溜尾烟，把任大侠气得哼哼，直喊黑心司机打劫！

　　“这什么市场啊？！我瞧着个个怎么都不像善茬。”汪洋瞅着周围的警惕目光，小心地低声问。他们的车刚停下来，就有几个面目不善的男人靠过来，若有若无地监视着围成犄角相望。

　　“没事，都是些油耗子，”任大侠脸上挂笑，盯着那些人低声应，“就是专捣腾油的。看到那边的集卡没有？”他下巴往边上歪歪，“长途车司机偷卖油赚外快，也有图方便便宜在这儿买油的，当然还有专偷油到这儿出手的。这帮人跟警察躲猫猫，都形成专业市场了，就是取缔不了！热闹得很，前阵子报上还登了，咱要卖油，我就想起这地方了。”

　　“销赃的黑市啊！”汪洋低声惊呼。

　　“兄弟眼生啊？！”一个黑瘦的矮个子凑了过来，瞟了眼他们身后大大小小的油桶，貌似不经意地问：“出货啊？！是行货还是……”

　　他慢慢走近两步蹲下，拧开了个桶盖，朝里看了看，随手抹了把油在指尖捻捻，又闻闻，看着他俩神色古怪地笑了，苍白的路灯光下露出口烟熏的大黄牙：“哟，汽油啊？！成色还挺好，搞到手花了不少功夫吧？！半价3块一升，我全收了，怎么样？！”

　　汪洋不动声色地往油桶前站了站，任青侠忙笑着说：“大哥，咱们兄弟头次来，不太懂规距，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嘛！东西可绝对是好货，来路绝对正！半价太低了，5元一升，你全拉走！”

　　大黄牙“切！”地一声，很是不屑地撇撇嘴：“来路正的油你上这儿卖？！还是高标汽油？！3块半！”

　　“那也太低了，运费都不够！”汪洋忙张嘴帮腔。

　　看着他们和大黄牙讨价还价，周围几个男人放下了戒备的神色，三三两两地走到一边，各忙各的生意去了。

　　来回拉锯一番，汪洋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呆，使了个眼色，示意大侠见好就收，最后85升汽油以4块/升成交，比正常市场价低了2元多/升，但人家赚的就是差价，再高就出不了手了。柴油在这儿好销，大车一般都用这，也是4元。煤油就差些，大黄牙说是这儿没啥人要，搭上20斤零碎的炭黑和烃罐子，总共给了720元。

　　赶紧交易完，汪洋和大侠搭了辆回市里的顺风车，给了卡车司机20元，一路送两人到了村口。

　　打开大锁头赶紧进院子，看到机器安然无恙静静地趴在屋子里，汪洋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出去卖一趟油，让人趁机掏了老窝，他哭都来不及！

　　大侠盘坐在桌子上，掏出那一沓子担惊受怕、辛苦操劳换来的薄薄票子，咧着大嘴，数了一遍又一遍，口水都快下来了。

　　“没见过世面！这点小钱就给你得瑟的！”汪洋看不过眼，一把拽过票子，眉花眼笑地坐着亲自数起来：“嘿嘿，一五，一十……”

　　“……哼哼，还说我呢！”

　　“你懂什么？！这叫劳动果实，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正经挣到钱。”汪洋那个激动感动啊！

　　大侠笑嘻嘻地扯过张纸，划拉着算细账：“200公斤废塑料，最近市场低迷，我们又是直接从废品站收来最差的料，成本160元钱，水电人工机器折旧什么暂时不去算它，收入720，对了还得加上那***黑心司机抢的油，就算60元，总共780元，毛利620元啊！”

　　汪洋一咕碌站起，激动地掰着指头算：“近百分之四百的利润！就算刨去运营成本，百分之三百绝无问题。机器24小时连续生产设计处理量是20吨/天，实际生产就算12小时10吨/天，原料估高点1000元/吨……”

　　因为利用的是暗物质能，几乎不耗什么电，地球上目前还没开征暗物质费，所以这块成本可以忽略不计。以后就是人工、水费和折旧是大头……一五一十地一算，汪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3、3、3……3万！”

　　“3万一个月？”大侠有点不确定，“也算不错了……”

　　汪洋涨红了脖子终于吼了出来：“三万一天！”

　　“多少？！”大侠吼得比他更大声。

　　“三万一天！”

　　任大侠也终于有撑不住的时候了，表情极其梦幻：“三万一天，90万一月，一千多万一年……发了，发了，这下真发了！”

　　要不说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呢？！汪洋在心中默默地感谢，感谢老天爷给的狗屎运让异度文明砸进了自己的脑瓜，感谢父母多年的养育支持，感谢CCTV，感谢起点中文……

　　“马上开工，马上追加投资，浪费时间就是犯罪！”任大侠咬牙切齿，正义万分，狰狞无比，“我马上回家忽悠我家老头，把他的私房钱掏光！股份不用给，年底给他包个超大红包就成！就这样，走了！”

　　汪洋被万恶的金钱砸得头脑不清，晕晕乎乎地眼瞅大侠呼啸而去。算了，这时候还顾得上什么再向家里伸手面子过不去……面子不面子的，抢钱要紧！

　　慢慢冷静下来，盘算着正式生产，要招人，要去批证，还得去找正规销售渠道，黑市不是长远稳妥之计，对了，清洗切碎最好也用机械化……汪洋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梦里一片金光，真晃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