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克拉伦斯（上）

　　葛利忒明亮的眼睛，紧紧锁住亚戈，眼中的震惊一闪即逝。-====-他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可惜他看到的与想象的完全不同，男孩儿愣愣的盯着桌上已经被打翻的杯子，那里面本还有半杯果汁，但是现在已经汇成一条翠绿的细流洒在地上。

　　“好可惜！”亚戈一脸发愁的模样，似乎在为了半杯浪费的果汁而心痛。但这心痛持续的时间很短，他马上就在脸上浮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发现了什么使他惊讶的事情。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接着很认真的向葛利忒问道：“老师，为什么我会如此眷念这饮料呢？我从未享受这样舒畅的感觉，我像飘在云端一样，我认为它会使我成瘾，请问，研究实验表明它是否有成瘾性？”

　　这时的他给人的感觉很严肃，葛利忒下意识的答道：“这饮料完全没有成瘾性的记录，我也偶尔喝，从没上瘾的现象。亚戈，你为什么这么问？”

　　亚戈的话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毕竟他的本职是一位学院派法师，就像亚戈前世的科学家一样，有着强烈的研究**。亚戈所说的异常，甚至使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猜测。

　　“它令我很愉悦，一喝就忘记许多事情，脑中还有幻象。老师，按照启蒙读物的黑名单警告，这样的症状是吸食了成瘾性药物的现象，难道您从没有过类似的感受么？”

　　“恩……完全没有，不过你说的确实是吸食成瘾性药物的症状。”葛利忒皱着眉，伸手沾了点未流尽的饮料残液，含在口中尝了尝，但他并不是专修魔药学的法师，只能凭借一些基础的魔药知识，有限的判断出饮料里确实含有一些刺激性物质。可“翠绿之心”——饮料名字——本身就是刺激性饮料。

　　他想了想，将残液刮进杯子，站起身说道：“看来我需要去询问一下，亚戈，你提醒爱玛……”他突然顿住了，看向亚戈的双眼，又放射出第一次知道亚戈身份时，那样浓烈的求知欲，他古怪的笑了笑，说道：“唔，我想……也许这是你体质的问题。”

　　“体质的问题？”亚戈茫然的问道，看着很天真，“我的体质有什么问题？”

　　“你是个精灵，亚戈！你的体质和人类不一样。”葛利忒脸上有着兴奋的红光，极力压低声音，确保他的话只有他和亚戈能听到，“也许这种对人类只能提神的饮料，对精灵还有其他的作用。”

　　亚戈奇怪的看着葛利忒，好像他在说什么荒谬的话，“人类和精灵是不一样的么？虽然爸爸教我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份，但姑妈一直都说，人类和精灵是一样的，爸爸之所以不让我告诉别人，是因为精灵普遍长的漂亮，很多坏人都喜欢把精灵关在黑屋子里。可是现在，您却说精灵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

　　他这样天真的话，把葛利忒问的一滞。老法师突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原来阿米莉娅早就进行过教育，就是为了避免亚戈知道精灵与人类的不同，从而排斥人类。谁知道自己竟然又提了出来，甚至惹出了亚戈的疑问。

　　他尴尬的抽搐着嘴角，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我说错了，亚戈，不是体质不一样，是长相。<<>>”

　　“是吗？”亚戈依然不信任的看着他——这是亚戈在装扮符合自己的成熟心性。

　　葛利忒躲闪着亚戈的目光，匆匆说道：“好了，我去问问这饮料怎么回事，你先多吃点点心。”说完，他就急忙小跑到楼梯那里，在墙壁上摸索一会儿，原本整齐的墙壁立刻松动，打开一道门，他狼狈的窜了进去，一点儿没回头。

　　看见葛利忒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亚戈的表情越来越冰冷，他轻哼一声，缓缓靠在椅背上。

　　他喝饮料感受的情况，确实没有欺骗葛利忒，包括亚戈自己也认为，应该是自己的精灵体质与饮料发生了未知的反应。毕竟这饮料原本就是出自精灵国度，大概真的对精灵还有别的作用，反正他隐藏在体内的意识触角，没有在饮料中分析出有害物质。

　　使他冰冷的是葛利忒的试探，这个老法师一直都表现的很和蔼，若不是亚戈曾在意识空间中，观察到了他那隐藏的**，说不定今天真被他的话给套出了真实的想法。相信任何一个非人种族，听到人类对待其他种族的事情，都会对人类流露出不满。

　　在那样的情况下，亚戈觉得自己只能保持不动声色。因为赞成就太过、不满则肯定有麻烦、一点意见都不发表的话，那是嫌命长了。还不如假装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事物上，迷惑葛利忒，使他以为自己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顺便还把阿米莉娅以前说过的话拿了出来——是的，阿米莉娅确实对他说过那些话，但只是在讲一些故事的时候说起，那时他没有在意过，因为当时他不知道阿米莉娅已经明白他精灵的身份。探察天赋那天知道后，他回忆过才想起，那也算是一种洗脑吧？但是亚戈还是没有计较这件事，因为他知道阿米莉娅的用意。

　　一只羊想在狼群中生存，除了外形得装扮的像之外，还得从心里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狼。

　　“现在葛利忒，一定在一边庆幸姑妈给我洗过脑，一边在懊悔说出了精灵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吧！”亚戈在心里冷笑……

　　如他所想，现在的葛利忒确实是在一边庆幸，一边懊恼。老法师脚步急促的从甬道穿过，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在空中客车的2层普通舱，又细分了横排共四列，每列二层，都是一层餐厅，一层休息室。餐厅下面，隔了3米左右地板的1层工作舱，是客车所有法阵集中的运转室和元素池，还有外面的大甲板、了望台、操作间。上面的第3层则是贵宾舱，票价太贵，虽然服务很好，但是葛利忒出门带的钱不多，买不起。

　　他们现在住在第二列，餐厅那里的门，就是四列的连接甬道，往左穿过第一列，可以到达厨房或者下到第1层的楼梯，但是没有去第3层的，毕竟贵宾不能受打扰。

　　在甬道中看到一位送餐的客车侍者，葛利忒急忙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吩咐他再取一杯来。

　　他有些气喘的靠在墙壁上，甬道并不太大，也仅容4人并行过去。他靠在墙上，其间经过的乘客都奇怪的看着他，但发现他是一位法师后，则都迅速低头，立刻加快脚步离开。

　　在普通民众的心中，法师都是一些神秘、强大的家伙，脾气都很古怪，并不像炼金术士那样愿意亲近普通人类。甚至很多地方都流传有法师用活人做实验的说法，虽然没人证实过，但流言可从不会要证据。

　　葛利忒并没有在意那些普通人类的看法，准确来说，他也已经习惯了，法师确实需要保持神秘，才能维持上层地位。哪怕现在的旧大陆，已经有不少魔法技术应用在民生上。

　　休息一会儿，理顺了脑中的混乱，还有做错事的尴尬。他从见到亚戈开始，就把亚戈的稳重当作了思想的成熟，却忘记了年龄。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他突然有些羞愧，为什么没想到阿米莉娅早就对亚戈洗脑过呢？难道阿米莉娅离开的太久，已经对她丧失了信任么？原本他就应该想到，如果没有把握，阿米莉娅怎么会把一个不稳定因素放出小镇。

　　不过刚刚的事也有好处，最起码他发现了亚戈对待问题的本质非常敏感，而且有敢于怀疑的精神。现在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打消亚戈因为他的失口，而对于精灵与人类不同的疑虑。

　　可惜现实决定了，他想出的借口完全没派上用场。当他端着满满的一杯“翠绿之心”回到2号餐厅时，发现亚戈已经不在了，大门打开着，噪音很大，那是客车经过时，风的呼啸声，和客车外部风盾与外界元素的摩擦声。

　　他放下杯子走出去，高空的阳光很温暖，但是却很刺眼。他眯起眼睛，一只手遮住额头，向下望去。

　　近一些的朵朵云彩，像最名贵的丝，一团团分布稀疏，反射着洁白的颜色。而脚下不知道多少距离的地方，云像层层山峦，起伏跌宕，应是经过了雷雨区，那里是灰黑色的，里面隐约有电光在闪动。

　　几只展翅约5米左右的巨大的云间鹫，边发出喜悦的鸣叫，边扇动着庞大的翅膀，企图将身子再靠近船一些。这些温顺的高空鸟类，最喜欢的就是伴随着空中客车飞翔，但是风盾法阵总是弹开它们，试过几次，它们也知道那不能靠近了，就会边上下翻卷围绕着盘旋，边好奇的看着船里有时会出现的一些小小的生物。

　　“啊，它动作好快啊！”

　　一声小女孩惊喜的叫声，使葛利忒从这看不厌的高空景色中回过神，他闻声看去，是爱玛，小丫头正从旁边施奈德手中的盘子里，拿过一块糕点，使劲儿的扔了出去，立刻有一只个头小些的云间鹫，如一道闪电般迅速穿过，将那飞出的糕点叼住，一口吞下肚子，然后善意的向爱玛站的地方鸣叫，惹得小丫头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亚戈就站在爱玛的旁边，也很有兴致的扔出一块，可惜他没有爱玛的力气大，糕点离船太近，云间鹫庞大的身躯不好转向，只能等糕点掉落下去，才去衔住。

　　爱玛大声的嘲笑他，还弯起胳膊，似乎在炫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肌肉。亚戈只是嘻嘻的笑，突然把手上的糕点残渣，全抹在了她脸上。小丫头呆呆的顿了一下，猛的尖叫起来，一把捏碎一块糕点，张牙舞爪的追着已经逃跑的亚戈，也要抹在他身上报仇。

　　这样和谐的场面，使还忧心着的葛利忒稍微松了口气，既然这样玩闹，说明亚戈没怎么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他也可以轻松些了。

　　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亚戈和爱玛打闹的施奈德，看到了葛利忒，他走过来，大声问道：“饮料没问题吧？”

　　葛利忒知道是亚戈说了，也许亚戈当时就是考虑着饮料的事，才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吧！他捂住一只耳朵，也大声回答：“没事！”

　　他转头看向上方一片飘来的云，那很稀薄，半透明的，能看到太阳圆圆的轮廓。穿过云的阳光不再耀眼，一如他的心境，虽然还有薄薄的疑云笼罩，但担心却没了，以后也不须试探了。

　　“总算不用再做这样，不合我思维习惯的事情。”

　　他这样想着，很喜悦。

　　…………

　　虽然高空的风景很美，两个孩子也玩闹的很愉快，但当这种单调的娱乐活动持续5天的时候，就只能是枯燥了。

　　5天里，空中客车停过两次，代表着经过了2座大型城市。因为每次都是夜里抵达，爱玛觉得很吃亏，都没在天上看过地面的城市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要经过的是庞克城，幻音阵做成的广播中甜美的女声，一遍又一遍的用人类通用语，提醒本次的停靠时间是在下午2点。

　　本来还趴在床上，捂着耳朵，抱怨广播声太大的爱玛，立刻眼睛发亮的坐起来，兴奋的向亚戈说：“哥，现在几点？”

　　亚戈正在分析广播中，那个甜美的声音究竟是不是幻音阵的变声，还是只是单纯的把声音放大。这是学徒们需要学习的基础，因为有些时候，其他职业者会用卷轴释放幻音术干扰法师的听觉，使法师法术施用在错误的目标身上，或者干脆扔空。不想被声音愚弄，就要分清楚幻音术制造的变音，和生物发出的原音有什么区别。

　　听到爱玛的话，亚戈在意识空间中下达了模拟幻音阵效果的命令，又派出一条分身进行实验。他却在怀里掏出一只相当精致，雕刻有巨龙图象，出产于南自由联盟的成人表，低头看了看，对爱玛说：“还有20分钟2点，现在去甲板么？”

　　“现在，现在就去。”爱玛高兴的哼着曲儿，对着梳妆台，把自己在床上翻滚，揉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梳好，忙不迭的拉上亚戈就风风火火的跑出门了。

　　总是闲不住的爱玛，在5天的时间里，早就跑遍了整个2层普通舱和1层的甲板，现在走这客车里的甬道，她像走自家的花园一样，拉着亚戈东拐西闯，不一会儿就走出了2层。

　　途中还碰到许多像他们俩一样，往甲板去的人。第一次坐客车，没见过地上城市俯览风景的人，可不只他们俩。

　　这些人有的被两个孩子嘻哈跑过撞到，但都善意的侧开身，让他们先行。能坐的起空中客车的人，再粗俗也不会在这上面为难两个孩子。

　　下去1层的时候，甲板已经有了许多人，爱玛拉着亚戈左挤右撞，硬是杀开条生路，霸占了一个相当好的观看点。她踮起脚，边看边招呼她哥哥一起。

　　亚戈伸出头向下看去。许多自高空带下的云雾，自船的两侧如蒸腾的水汽，翻涌而上，而船却像劈开了云的巨剑，沉重而带有压迫的向下降落。

　　自云雾中隐约可看见轮廓的一盘城池，如小时河边堆积的沙堡，小巧却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