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悦来客栈

　　前面说过，李玄英曾经在滑台北城的悦来客栈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这一次薛斐便依了他的心思，将落脚点放在了悦来客栈。

　　之所有如此，除了给李玄英这头识途老马面子的缘故外，也和悦来客栈的名字有关。在后世，这悦来客栈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各种武侠小说以及武装电视剧之中，和龙门客栈、有间客栈、同福客栈被网友们戏称为古代四大客栈之一。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薛斐未尝没有到此一游的心思。

　　他很失望，这悦来客栈的各类陈设以及布置名不副实，不过是简陋的车马店罢了。

　　前面是一栋二层的木制建筑，底层乃是客栈大堂，两侧的木塌上各自摆放着七八张矮桌子，乃是客人用膳之处，除了招待住店的旅人之外，尚对外营业。有一条木梯摆放在大堂中央，沿着木梯上楼，便来到了二楼，向着客栈大堂的方向乃是一排木制栏杆，与之相对隔着一条口字型长廊的则是一间间屋子，这便是客舍了。

　　在下方大门一侧还开着一扇偏门，从偏门直接进去便是客栈的后院，客人若是带有车马，车马便是由此进出。在那栋二层木楼的后方乃是七八个小院子，后院乃是马厩所在之处，客人的车马或是客栈的骡马便养在后院，与之相邻的乃是客栈员工歇息的院子，除此之外，其他那些小院皆是待客之所，乃是专门接待贵宾的地方。

　　李玄英是去年冬天进的瓦岗山，在进山之前的那大半年他一直住在滑台，落脚点便是这悦来客栈。因此，他和客栈的上下人等甚为熟悉，当他堪堪将一只脚踏入客栈大门时，守在门前的伙计便眼前一亮，笑嘻嘻迎了上来。

　　“李神医，您老人家又来了……稀客啊！稀客……”

　　“怎么？不欢迎老夫？”李玄英故意做吹胡子瞪眼状，停下脚步，做出拔足欲走的姿态：“小六子，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呵呵！”

　　小六子摸着脑壳憨笑了两声。

　　“李神医，看您说得，您老人家能大驾光临，我等求之不得啊！掌柜的要是晓得小的将您老人家拒之门外，小的颈上这吃饭的家伙多半不保……您老人家就不要和小的开玩笑了，请进……快些请进……”

　　说罢，小六子便将李玄英等人迎了进去，将他们引到左侧的榻上落座。

　　落座之后，他瞧了薛斐和付小勇一眼，对李玄英说道。

　　“李神医，这两个小哥是？”

　　李玄英摸着胡须说道。

　　“这段时间去乡间行医，意外寻得了多年前的一位老友，这两位便是那老友族中的后人……两个小家伙也都识得几个字，手脚也勤快，说起来，老夫也该收一两个打下手的童儿……于是，便将两个小家伙收入门下，这次也就把他们带出来见见世面了……”

　　说到这里，李玄英转移了话题。

　　“对了，小六子，怎么没有瞧见郎掌柜？”

　　“哎！”

　　小六子做出懊恼状，抬手在自己额上轻轻一击，他笑着说道。

　　“年关刚过，店里没有几个住客，这鬼天气，也没有多少酒客会上门来，掌柜也就没有守在柜台，这会儿，多半在后院照顾那些骡马，我这就叫人去请他来，掌柜的若是晓得神医您老人家来了，不晓得要多高兴……”

　　说罢，他朝里屋大声唤道。

　　“卢三，去后院喊一下掌柜，给他说是李神医老人家来了！”

　　不一会，一个脑袋从里屋探了出来，他匆匆向外瞄了一眼，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果然是李神医。随后，那人便将脑袋缩了回去，一阵渐去渐远的脚步声从墙后面传了过来。

　　小六子的说辞并非客套话，他之所以这样说自然另有缘故。

　　这家客栈的主人姓郎，名长贵，他也是客栈的掌柜，负责迎来送往，统揽所有事务。这郎长贵有个老毛病了，他有一条老寒腿，所谓老寒腿，凡事阴冷天气、或是严冬来临，那条腿便会隐隐作疼，那感觉可谓是生不如死。而李玄英便是帮他解除痛苦的功臣，通过几张狗皮膏药，再加上金针过穴，以及推拿按摩，这个寒冬，郎掌柜的老寒腿也就没有再犯了。

　　仅仅如此，那郎掌柜还不会对李玄英如此感恩戴德，不仅食宿的费用全免，还把他从楼上的大通铺请出来，让其独占一间小院落，李玄英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甚是不肯。

　　作为男人，多少有些不可对人言的秘密，这郎掌柜也有个大秘密，才四十出头他便已经不举了。不举就不举，无非不能行房罢了，想开点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然而，他乃是郎家的三代单传，此时仍然膝下无子，如此，他郎家的血脉也就注定在此断了，这让他死后根本没脸去面对自家的列祖列宗。

　　还是李玄英，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不晓得用了什么单方让其能够重振雄风。虽然，这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然而，更加刺激的还在后头，去年秋天，郎掌柜的如夫人竟然珠胎暗结了。

　　“李神医，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祖宗积德啊！”

　　郎掌柜的个子不高，身材偏胖，当他从里屋急匆匆地奔出来时，便像是一只滚过来的圆桶，瞧着甚是可笑。

　　李玄英并没有摆出一副高人做派，继续据案高坐，而是在瞧见郎掌柜的第一时间便站起身来，将他迎到了榻上落座，薛斐和付小勇自然谨守药童的本份，在李玄英身后跪坐。

　　“李神医，这次您老人家来了，就不要再急着走了，怎么也要住过一年半载郎某方才能放你离开……”

　　“一年半载？”

　　李玄英摇头笑道。

　　“郎掌柜盛情难却，可是……能否在东郡停留这么久，很难说啊！真的很难说，毕竟，李某乃是游方郎中，治病救人便是李某的大道，终究还是要上路的啊！”

　　“这个……”

　　郎掌柜支吾了一下，干笑两声，然后说道。

　　“神医欲求大道，郎某自然不敢拦阻，不过，好歹也要多停留几日，让郎某略尽地主之谊啊！”

　　李玄英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无论如何，李某也会在滑台耽搁数日，这些日子便要劳烦郎掌柜了！”

　　“哪里的话，李神医，无须和郎某如此客气，说起来，郎某还有事需劳烦神医啊！”

　　“哦！”

　　李玄英改变了一下坐姿，笑着说道。

　　“请说……”

　　郎掌柜迟疑了一下，手指在案几上囊囊地敲打几下，笑着说道：“李神医，若是有时间，一会可否为郎某的妾侍把一下脉，不知肚中胎儿是否安稳……”

　　“小事一桩，郎掌柜无须多虑，今晚李某便为其号脉……”

　　不待李玄英将话说完，郎掌柜身子微微前倾，打断了他的话，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郎某听说若是医术高，能够通过号脉晓得孕妇腹中胎儿性别，不知李神医是否有这手段？”

　　说实话，郎掌柜之所以对李玄英如此热情，除了想要报恩之外其身另有所图，他原本希望李玄英能够多留一段时间，如此，自己夫人分娩时有个神医在旁，无疑多了一个依靠。不过，既然李玄英也不能确定那时候是否还能留在滑台，也只好求其号脉让其告知自己胎儿性别了。虽说，孩子生下来之后自然晓得是男是女了，他还是希望能抢先一步得知。

　　李玄英微微蹙起眉头。

　　郎掌柜紧张地盯着他，不自觉地凭住了呼吸。

　　沉吟片刻，李玄英舒展了眉头，点了点头。郎掌柜见状，重重地在自家大腿上一拍，然后高声喊道。

　　“小六子，叫厨房上菜，把藏在酒窖里的那坛剑南春端上来，今晚，我要和好好陪李神医喝两杯……”

　　不一会，小六子便用一个托盘盛着几个碟子端了上来，碟子内，自然摆放着菜肴，无非是些羊肉鸡肉以及菜蔬之类的玩意，其实也算不得如何丰盛，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弄来这么多东西，客栈也算是尽力了。

　　身为药童，薛斐和付小勇自然不能和李玄英同案而坐，在那张案上陪着李玄英的只有郎掌柜一人。他们只能在另外的案几旁落座，几上摆着的菜肴自然也没有那边那样丰盛，美酒什么的更是说不上了。两张案几相隔比较远，若是小声说话，很难听得清楚。

　　“你是怎么做事情的？厨房内莫非没有上好的碗碟……既然厨房内有好的碗碟，你为何要用这缺了一角的瓷碗，且是拿给李神医用，说，你究竟是何居心……这么大一个人了，却比猪头还要蠢，也不晓得你娘干嘛要将你生下来……”

　　薛斐抬起头，瞧见郎掌柜在飙，飙的对象是那个叫卢三的店小二。随后，李玄英在一旁劝了几句，郎掌柜这才收敛起怒气，让那个卢三滚下去，又叫小六子重新换一个好的瓷碗给李玄英，于是，这场小风波方才罢休。

　　用过晚膳之后，郎掌柜亲自将李玄英三人带到了一个小院，上次，李玄英也就住在那里。

　　随后，他便求李玄英去为其夫人号脉。因为是要进入郎家的内室看诊，薛斐和付小勇也就不好跟着，于是，李玄英假模假式地叮嘱了他们几句之后便跟着郎掌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