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载寒窗 实习
统计师 | 作者:付均 | 更新时间:2017-08-21 21:58:12
推荐阅读:
在校学习的后期,一共进行了两次较长时间的实习一次是《工业统计学》讲完之后,到工厂去实习。一次是毕业前,到辽宁省统计局去实习。
我和斯琴代来、吉辰被分配到扇风机厂实习。工业统计班大部分同学都在重型厂、水泵厂、变压器厂、电缆厂、风动工具厂、一机床、二机床等大型国有企业实习。这些企业多数集中在铁西区启工街、肇工街一带。
我们一进扇风机厂的大门,眼前是一睹高大的车间,雨点般的平整钢板的敲击声震耳欲聋,双腿仿佛在颤抖,心肺似乎提升到嗓子眼,有些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感觉。吉辰情不自禁地捂上耳朵,代来对我喊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听见。后来,我们去电缆厂,那里的噪音,比扇风机厂更为厉害。
进了工厂计划处办公室,声音小了一些。统计科长向我们介绍情况,怕我们听不清,特为把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除了讲解实习的内容,时间安排,特别强调在厂内要时时处处注意安全,不得有半点马虎。不幸,事故果然生了。
统计科带领我们三个人实习的女统计员,青春盛年,满面红光,略显肥胖,有一种不敢后人,奋向上的精神。我们进厂一周左右,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和女统计员吃完午饭从食堂回办公室,路过满地都是切割过的钢板的车间场地,女统计员左脚在一块钢板上滑了一下,另一块切割后剩余的犹如月牙一般的钢板边缘尖角插入她光着脚的穿着凉鞋的脚背。顿时一股鲜血冒出,缓缓地向脚趾流去。见此情景,代来立即把她背起来,送到厂卫生所诊治包扎。女统计员休息一个星期才来上班。我们三个有此教训,不敢有半点疏忽,没有生意外。
在扇风机厂实习,我们三个人有所分工。我是离心车间,吉辰是轴流车间,代来在厂部。扇风机厂生产两大类扇风机,一类是离心风机,一类是轴流风机。所谓离心或轴流是扇风机生风流的工作原理不同;扇风机的构造不同。一般讲,轴流风机为大功率、大型号风了离心风机,自然回想起小时候做饭在灶坑烧稻壳时使用的手摇小风车,在碾坊里扇除糠皮的大风扇,他们都是离心风机。在农村很少看到轴流式扇风或提水的工具。可见,轴流风机工作原理和制造技术更复杂一些。
在风机厂实习中,有一件事情常常萦绕心间。晚饭后,我到一个零件加工工段,观察夜班车工车削工件的情况,记录加工度。工件的具体名称早已记不得了。我选了一个女车工进行观察。我坐在离她较远的靠墙的一个木包装箱上,准备好了笔记本和铅笔。代来给我借来不知道是谁的一块手表,用于计时。
记录的程序是,从女工在料筐中取毛坯料开始计时,包括往卡盘上卡活,扒皮,精切,掏槽,套扣,测量,把加工件从卡盘上卸下,放到成品筐的全部时间。然后,再记录加工两个工件之间的停车时间
当我开始记录那个女工加工第二个工件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工人,大概是班组长一级的夜间带班的工段干部,向我走来问道,“干什么的?”声调有些严厉。闹得我一时不知所措。
回答:“实习的。”
问:“实习的?瞎写些什么!”
答:“工件的加工时间。”
问:“干嘛!监工啊?你!写完了,没事你给我早点离开!”
我看看他,不知道怎样对待,没有说话。那个人见我呆里呆气,话都不会说,于是拽了拽帽遮,揉了揉鼻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床子前,对望着他的几个工人扬了扬手,好像是表达“别管了”的意思。由于他的干扰,女工加工第二个工件的时间没有记录。只得从她加工第三个工件开始计时。她加工到第六个工件,套丝之前,休息;到食堂吃夜餐。在食堂我买了一盘炒猪耳朵,两个馒头。猪耳朵一盘7分钱,实在是便宜。
第二天,在厂子浴室洗澡的时候,我和代来、吉辰讲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代来:“你跟夜班到车间里做记录,事先没有和加工工段打招呼?”
我:“跟谁打招呼?你不是告诉我厂子统计科事先安排好了吗。”
吉辰:“你到了车间里也没有和工段的夜间负责人联系一下?”
我:“没有。”
代来:“真够呛!什么时候你才能不дypb?”
吉辰:“记录做了没有?”
代来:“记录达到了统计科的要求,科长挺满意。”
代来的话,对我是一个安慰。心里觉得不管好赖,任务是完成了。
我们在铁西实习,分散在各个工厂的同学经常互相到对方工厂去参观、交谈心得。离我们较近的水泵厂,是我们长去的地方。水泵厂和扇风机厂的产品比较接近,同样分离心和轴流两大类。一天,在水泵厂实习的杞芳问我,“听说你半夜三更跑一个车间里去看一个女工车活?”
我:“听谁说的!竟瞎扯!”
杞芳:“逗你玩呢。没有让那个夜班班长把你拽出车间去?”
我:“没有。我到车间记录,那是厂子里安排的正经工作。”
杞芳:“实习之前老师不是让你们和企业搞好关系,和工人同志们打成一片吗,你怎么进了车间,也不跟工人同志交谈交谈,认识认识。”
我:“这是我最差劲的地方总是抹不开(不好意思)。”
杞芳:“看你参加工作以后可咋办!下班了,洗澡去。”
我们两个进了水泵厂浴室,基本上和扇风机厂一个样。这些大工厂的浴室基本都是一个模式:棚上纵横交错布满热水喷头,地面每隔一定距离设一个水泥坐席,热水不间断地向下喷洒,犹如下雨一般。皇姑屯车辆厂的浴室特别,进浴室之前,都要喝上一大杯开水;走进浴室,蒸汽弥漫,能见度极低,稍不注意,就会撞到别人。这里没有淋浴,没有池子,洗澡全靠蒸汽和自身的汗水。这是特为机车车辆厂的特殊工作环境而设计的,因为车辆厂的工人接触油污较多,如果不使用蒸汽,是很难洗净身体的。在其他工厂实习的同学都愿意跑到车辆厂来洗澡。
在工厂实习之后,没有让我们写实习报告。我体会,主要是让我们熟悉一下工业企业的环境,把《工业统计学》里讲过的知识和工厂的实际有所接触,加深记忆而已。
毕业实习,学校把同学们分成两部分,一些人在省统计局,一些人在沈阳市统计局。我和吕慧晨被安排到省统计局工业处交通科,这一安排不知道是否与由系里分配给我的毕业论文题目有关(确定毕业论文题目是在实习之后)。
省统计局在省人委院内。省人委是原东北大学,在北陵公园南侧,在我们学校东边,从学校徒步往返还是很方便的。
到省统计局实习的第一个问题是吃饭问题。为贯彻粮食计划供应政策,健全市镇粮食供应制度,提倡粮食节约,保证粮食的合理分配,以利于国家经济建设的进行,粮食定量供应早在1955年8月国务院第十七次会议通过,并公布施行;辽宁省是1o月1日执行。在学校食堂吃饭,从我们(1955年)入学到(1959年)毕业并没有把定量供应落实到每一个同学。
省人委食堂吃饭是要粮票的。我们出去实习,需要到学校伙食科要地方粮票,拿着地方粮票,到省人委食堂换食堂粮票;食堂粮票分细粮票和粗粮票,拿一斤地方粮票换食堂粮票,给半斤细粮、半斤粗粮。由于省统计局离学校不算远,早晚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只是中午饭在省统计局吃。学校对粮票管理不是很严格,只管,不管收。这样,一个月的粮票就要剩余三分之二在同学们手中,其中的细粮票就都乐得送个人情,给了统计局的同志们了。我观察,从这一点来看,省统计局的同志们还是很欢迎我们在他们那里实习的。
省人委大院十分寂静;那个时侯,大院里单位好像不太多,只是吃午饭的时候,食堂周围来来往往有人进出,平时很少有人走动。大院里充满肃穆安宁的气氛。
省人委机关中午休息两个小时。省统计局为了让我们中午有一个休息的地方,和省人委机关行政处商议,把我们安排到距离大门不太远的一幢大楼休息。这是原东北大学的教学楼,当时好像基本上没有那个单位在这幢楼里办公。三楼的一个教室,作为我们的休息室。愿意睡午觉的同学,把楼里的办公桌、椅子等并在一块,就是临时的床铺了。
在省统计局实习,不外乎是做月报,看历史资料,做一些处里交代的具体事务。有一件事情记忆犹新。
交通科的崔科长,安排吕慧晨和我星期一早晨去沈阳铁路局了解机器汇总情况。早晨上班后,我们到统计局秘书处开来介绍信,坐上从北陵开往太原街的公共汽车,走到北市场老道口,在距离道口大约还有五百米左右,公共汽车就不能再前进了,前面已经挤满了卡车、公交车以及拉大件(长、高的物品)的马车。老道口值班房外的大铜铃铛(警铃)响个不停。一列货车向火车站方向轰轰隆隆地开过去,……不一会儿,一列客车从火车站逐渐加开过来……。铜铃铛的响声没有停止,道口阻挡车辆通行的横杆依然横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一个火车头挂着一节平板车厢,车轮两侧刺刺啦啦的喷着蒸汽,缓缓地开过来,慢慢的停到道口上……。公共汽车上的乘客并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情绪,人们在耐心的等待。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沈阳没有穿越铁路的立交桥。老道口堵车,已经习以为常;交通事故也是时有生。
吕慧晨:“大上个星期天在道口外边火车撞死一个女人,你知道不?”
我:“知道。我和孙殿卿去太原街,走到老道口,看见铁道两侧围着一些人,就是看压死的那个年轻女人。”
吕慧晨:“你们到跟前去看了?”
我:“离不太远。听说下半身压坏了,盖一片破席子,土灰色上半身赤条条的露在外面,看样子年龄不大。”
吕慧晨:“有人说她可能有精神病。”
谈论间,拥挤的车流开始移动;老道口拦阻车辆通行的一节黑、一节白的长木杆已经抬起。汽车司机开始动汽车,不紧不慢地搬动着闸干,握住方向盘,汽车开始缓慢地开动。
下了车,我们两个匆匆忙忙地奔向沈阳铁路局。进了计划处统计室,吕慧晨向一位负责同志递上介绍信,说明了来意,他热情的接待了我们。负责同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对我们两个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咱们先到食堂吃饭,饭后再看机器汇总。”
吕慧晨:“啊,真不好意思。老道口堵车……”
负责同志:“唉,没法子,一时半晌解决不了。”
沈阳铁路局的伙食很好,听统计局的同志们议论过。1958年下半年开始,辽宁地区肉食和细粮供应有些偏紧,学校里金银糕(一层苞米面、一层白面),大苞米碴子,雪里红炖豆腐……在食堂里出现的频率有所增加。在沈阳铁路局我们吃的是骆驼肉、大米饭、花卷……。由于有铁路运输的优势,铁路局吃大米白面、牛羊肉、骆驼肉等等,也算是“近水楼台”吧。
谈起吃饭,想起一个吃大苞米碴子故事。在工厂实习的时候,周六代来、吉辰和我回学校吃晚饭,吃的是大苞米碴子干饭。我们学校食堂卖饭分大、中、小三种(碗)规格,一般都是吃一中碗,不够,再加一小碗。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中碗苞米碴子,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肚子里仿佛掉个豆一般;于是,每一个人来了一大碗,吃罢,肚子里还是有些空荡荡的;又吃了一小碗。
走出食堂,代来做了一个单手投篮的动作,没有敢跳得太高,说道,“不行了,跳不起来了。”。
吉辰:“吃这么多,得出去遛一遛。”
于是,我们走出校门,顺着大道,向东走去,夜幕降临,走进了北行,商贩们大多已经收起摊位,停止了营业。
代来:“回去也睡不着觉,往哪走呢?”
吉辰:“上北市场看电影吧?”
我:“好主意!”
当时北市场有三个电影院:群众,利群,民族。在利群电影院看了《一仆二主》,又跑到群众电影院看了日本片《缩影》,在民族电影院看完苏联的《寡妇》之后,已经是下半夜一点了。大、中、小三碗苞米碴子消化的也差不多了。
回到学校,校门已经关闭。学校的院墙是用竹坯子编的,在图书馆正门和教学主楼门前(是以前的老校门)之间的围墙底部,早已经被夜晚迟归的同学扒开一个可以钻过去一个人的缺口;我们三个人也只好一个一个的从缺口爬进院里。
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说道,“四楼阅览室的灯怎么还没有关啊!”代来习惯的以学生会干部的身份说,“走!上去看看。”
我们三个人踏着楼梯,嘁蹬窟咚地爬上四楼,直奔亮着灯的一个阅览室。阅览室里,禁东头的阅览台边坐着一位女同学;禁西头的一个阅览台靠墙坐着一位男同学。
代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就寝!”
男同学:“这就走。”
女同学见我们进来,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轻轻地快步走出阅览室。男同学还磨磨蹭蹭地走到电灯开关跟前,示意要闭灯。代来说了声,“闭吧!”我们一起走出图书馆。
在我们回宿舍的路上,吉辰说,“回头看看!”
原来那个男同学看我们回宿舍,又悄悄地追上女同学,一起向女生宿舍走去。我们不免笑了起来。不知道是我们的笑声让他(她)听见了,还是下意识驱使,那两个同学也回头看了看我们。
省统计局实习之后,我们进入了大学生活的最后几十天,毕业后的憧憬,时不时闪现在脑海。
(2o1o年12月9日17:o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