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2 最大的失策

    “冈村君，北君，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打仗，难道真的有一场战争爆发了吗？是苏联和中国打起来了？”田中义一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缓缓地问。此时他想到的就是中国可能利用苏联远东的动乱联合德国发动了战争。

    冈村宁次咬着牙摇头说：“首相阁下！不是中国和苏联爆发战争，而是中国向帝国发动了战争！陆军刚刚收到远东军总部的电报，中国人正在炮击新安土城和远东铁路现在新安土城外的远东铁路已经被中国人的重炮给炸毁啦！”

    北一辉也接着冈村宁次的话大声报告道：“外务省刚刚收到帝国驻南京大使馆的急电，中**警正在扣押帝国侨民、商船，查封在华的日资工厂、商号……”

    田中义一一下就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光着脚在和室里面来回走了几圈，刚停下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他的一个秘书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大声报告道：“海军省打来电话，报告说今天下午金刚号战列巡洋舰和岛风号驱逐舰在马六甲海峡附近遭遇中国重巡洋舰海天号的突袭，岛风号被击沉，金刚号正在全力追赶逃逸的海天号。”

    “什么？”屋子里的三个人一下子同时惊叫起来。田中义一冲着这个秘书厉声地吼道：“马六甲海峡？金刚号怎么会跑去马六甲海峡？一艘重巡洋舰怎么会突袭战列巡洋舰？海军的这帮笨蛋在搞什么鬼？搞什么鬼！？”

    “首相阁下，”冈村宁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提醒道：“中国的海天号重巡洋舰不是常瑞青的坐舰吗？他就是乘坐这艘军舰去欧洲访问的！”

    田中义一跺了跺脚，咬着牙说：“海军这帮混蛋……他们居然派出军舰去海上劫杀中国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更混蛋的是。居然还让常瑞青从金刚号的炮口底下逃跑了！亏得我还对海军寄予那么高的希望，现在来这样的海军除了坏事还有什么用？能指望他们这种笨蛋来执行南下国策吗？原来我也是个笨蛋，大大的笨蛋！”

    “首相阁下，海军很可能是奉了宫中的命令。”冈村宁次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下官，下官也听到一些风声，据说是……”

    田中义一冷冷瞥了这个自己最信任的情报局长一眼，挥了下手打断道：“不必说下去了！宫中毕竟是宫中，不是我们做臣子的可以非议的！而且现在战争已经打起来了。身为首相唯一要考虑的只有怎么带领帝国打赢这一仗！只有打赢，帝国才有未来！”田中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剩下的就只有冷静，一种只有真正的名将才有的临危不乱的冷静。

    冈村宁次和北一辉全都敬服的深深匍匐在榻榻米上，似乎也为这位首相的名将气质所折服。田中目光炯炯地着两人，吩咐道：“北君，有没有紧急联络过英国大使。还有苏联大使？这两个国家都是帝国的盟友，帝国必须要争取他们的支持。”

    北一辉回答道：“第一时间就紧急联络过英国大使和苏联大使了，他们也非常震惊，不过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田中说：“那是自然的，发生这样的事件已经不是大使可以做出什么决定的了。但是这两国的工作还要去做，特别是英国……英国的态度直接关系到法国是否会加入中国一边同帝国作战！必须要让英国劝说法国保持中立。至于英国本身估计也不会站在帝国一边同中国作战的，就让英法两国共同中立吧！”

    “法国？”北一辉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法国在这场战争中的重要性。冈村宁次低声解释说：“法国拥有仅此于帝国的海军，而且在南太平洋上还有不少殖民地，如果法国海军以这些殖民地为据点。就可以轻易切断帝国同美国的贸易，同美国的贸易将关系到帝国能否长期维持对支战争。”

    田中点了点头。说：“帝国本土的资源是支持不了长期战争的，过去的十几年，帝国主要依靠从中国获取的煤炭、铁矿石等资源品发展重工业，最近几年又多了一个远东州。不过在中日战争爆发后，这两方面的资源输入都有可能中断，印度洋和地中海的航线也肯定会被意大利海军切断，剩下的只有同美国的贸易了。如果同美国的航线也被法国切断，那帝国就输定了！北君，你认为英国、法国还有美国将会这么待中日战争呢？”

    北一辉皱起了眉毛，他这个外相不是搞外交出身的，而是政党政治家，分析英法美等国的想法可不怎么拿手。不过既然首相开口提问了，他也不能说不知道。于是就斟酌着回答说：“英法美三国恐怕是乐于见到帝国和中国发生战争的，因为这场战争一打起来，帝国南进的脚步恐怕就要被拖住了……而且他们恐怕也不希望中国在这场战争后被大大削弱，因为中国现在是西方国家遏制苏联的重要工具……下官担心，一旦帝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较大优势，西方就有可能通过制裁迫使帝国同中国停战……”

    “如果是中国占了上风呢？”田中冷冷地问。

    北一辉和冈村宁次互相了一眼，都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异口同声地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胡扯！”田中冷哼一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苏联能站在帝国一边参战还好说，否则帝国的陆军肯定无法击败中国陆军，而海军的战列舰又上不了岸，只能干一些封锁海岸的工作……早知道海军这么靠不住，就不应该把军费都给他们了。”田中顿了一下，又问：“北君。你说现在有没有可能请英法美出面调停？”

    北一辉想了想说：“下官这就去试探一下。”说着他向田中躬身一礼，然后就起身告退了。

    “冈村。陪我进宫一趟。”田中义一望着这个让自己有点失望的心腹，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在这次的事件中，帝国最大的失策是什么吗？”

    “是用海军劫杀常瑞青吗？”

    “不是！”田中义一冷冷道：“劫杀常瑞青不是最大的失策，一个统一强大的中国对帝国的长远利益来说总是一个威胁！”

    “那最大的失策是什么呢？”

    “是宫中和内阁互不信任！”田中脸上露出内疚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这方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能尽到一个臣子应尽的义务，帝国在这场战争中的开局就不会那么混乱了。如果劫杀常瑞青的不是区区两艘军舰，而是整个联合舰队主力的话。中国现在应该已经陷入混乱了吧？所以我现在必须要进宫去和皇太子殿下好好谈一谈，如果他还信任这个内阁，那就请将指挥这场战争的大权交付给我，否则，我就将带领内阁总辞！因为在这场关系到帝国国运的斗争中，皇军只能有一位总大将！”

    ……

    田中抵达皇宫的时候已经是6月日凌晨2点多了，这座曾经属于德川家族的城堡最核心的几座殿宇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来在这个夜晚裕仁皇太子是难以入眠了。在宫内侍从的引领下。田中低着头朝裕仁所在的宫殿快步走去。才穿过一条走廊，就两个穿着陆海军大将军服的背影出现在他的前面，田中他们的身形就知道，这两位正是陆军大臣上原勇作和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来他们是被裕仁皇太子召入宫来的。

    “上原君，加藤君么？”田中义一也不顾皇宫里面不许高声喧哗的规矩喊了两个人的名字。

    两个大臣都怔了一下，同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着田中鞠躬行礼。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眉头也紧紧皱着，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中义一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我想两位知道的应该比我这个首相多一些吧？陆军和海军真是难得走到了一起，如果整个帝国都能像陆海军这样团结，这场战争的胜利应该是可期望的吧？”

    加藤友三郎摇头苦笑。“首相阁下，我也是刚刚知道。说实在的，我也是万分震惊。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毕竟是宫中的意思啊……”

    上原勇作也说：“陆军省之前也是一无所知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只能想办法善后了，首相阁下想必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进宫的吧？”

    田中义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两位准备如何善后？有腹案了吗？”

    陆海军大臣互相了对方一眼，上原勇作说：“当然只有打下去了！要不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像支那人屈膝投降吧？”

    加藤也说：“必须要打下去，这一战关系到帝国的国运，只能胜利不能失败！首相阁下，陆军希望由您来领导帝国同支那决一死战！”

    田中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问：“不知道陆军想要打到什么程度呢？”

    上原勇作顿了下，斟酌着说：“现在苏联国内出了一点乱子，恐怕暂时没有办法参战了，光凭皇军的实力大概没有办法夺取满洲，不过间岛问题应该在这次战争中得到解决。此外支那还应该为他们的行为进行赔偿和道歉，常瑞青也不能再担任支那军队的统帅。”

    “那么陆军有什么既定的计划吗？”

    “军部只有一个大概的想法，准备在远东州取攻势，在朝鲜取守势，期望通过乌苏里江一线举行主力会战击溃支那军主力，迫使支那接受帝国的停战条件。”

    田中义一还是不置可否，他向海军大臣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加藤友三郎说：“除了间岛和赔款，帝国还应该要求支那开放他们的市场，恢复执行协定关税，取消外汇黄金管制。”

    “嗯，这也是英美想要的，如果提出这样的要求有利于争取英美的支持。”田中赞同地点头。“现在就让我们去听听皇太子殿下的意见吧，他现在摄行大政。才是帝国真正的主宰啊！”

    这话听着总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觉，不过海陆军的两位大臣也都赞同地点点头。说裕仁是日本帝国的主宰的确是有些过头的。但是这位皇太子一旦同军中少壮派军官结成一体的话，对国家大政的影响力可就不容忽视了。陆军高层当然不是没有能力扳倒裕仁这个皇太子，但是这些大将中将们又怎么肯担这样的干系呢？这种事情哪怕成功了，也得永生永世背上骂名的。

    到裕仁所在宫殿的路并不短，但是田中、加藤和上原三个人没有再说话，都皱着眉毛在想心事。

    当他们走进一间完全日式风格的木结构殿宇的时候，就见裕仁皇太子全身戎装背着手站在一幅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前面。东宫御学问所总裁东乡平八郎和闲院宫载仁亲王则一左一右站在裕仁身边。

    “不必行礼了，都过来说话吧。”裕仁转过身。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朝着田中等三人招了下手，把他们唤到了自己身边。

    “这次的事情隐瞒了内阁，真是有些过意不去，田中卿不会怪罪我吧？”说着裕仁皇太子脸上就展露出抱歉的笑容。

    “微臣岂敢。”田中说。“殿下此举也是为帝国的千秋霸业所考虑。”裕仁点点头，连上滑过一丝轻松的表情，就好象做了坏事的孩子被老师原谅时那样。裕仁问：“田中卿。对于眼下的局面，内阁有什么意见吗？”

    田中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战争的开局似乎有点不利啊……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殿下派遣金刚号战列巡洋舰袭击支那独裁者常瑞青坐舰是为伐谋。既然伐谋未成，接下去就该伐交了。”

    “伐交？”裕仁愣了愣，努力想了想孙子兵法，上面好像有这么个说法，来是有些道理的。皇太子问：“如何伐交呢？”

    “首先当然是让远东军、朝鲜军采取稳守防御的战术。”

    “只能防御吗？”裕仁似乎有些失望。

    “是的。帝国的陆军对支那陆军并没有优势可言，如果常瑞青身死。支那国内局势混乱，或许还有夺取满洲的机会。而现在常瑞青没有身亡，支那陆军也早就做好开战的准备，远东军、朝鲜军是无机可乘的。”

    裕仁望了眼自己的叔祖闲院宫载仁，老亲王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田中的分析。裕仁又问：“那伐交能帮帝国战胜支那吗？”

    “不能。”田中义一摇摇头，加重了语气。“但是可以让帝国不被支那战胜！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争胜才是万全之策啊！比较一下帝国与支那两国的战争潜力，殿下就能发现，两国在战争准备方面是各有长短的，总体实力是势均力敌的。帝国的优势是拥有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强大的海军；劣势则在资源匮乏，人口较少。而支那的优势则在充足的后备兵源，丰富的资源，还有相对强大的陆军；劣势则是工业基础薄弱，海军实力弱小。因此帝国同支那的这场战争很有可能陷入持久战的泥潭！帝国必须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而长期作战就必须依赖外部的资源品供应，将来打破战争僵局也必须要赤俄加入战争才行啊！所以这场战争的胜负首先在外交，其次才是战场决胜！”

    “难道就不能在新安土城和虎头要塞一带组织一场会战吗？”裕仁皱着眉头问。在田中义一到来之前，他就在同载仁亲王和东乡平八郎议论“虎头——新安土会战”的事情。远东州南北交通的大动脉在新安土一带被中国的虎头要塞的炮兵所切断，远东军也面临被拦腰斩成两段的困境。所以裕仁和载仁亲王都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夺取虎头要塞，击退乌苏里江西岸的中**队。

    “殿下，具体作战事宜应该由军部和远东军考虑。”田中义一提醒道。“殿下和内阁要考虑的是战略上的大方向，目前首要的就是拉拢英苏，稳住美法，孤立支那！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帝国应该显露出‘不扩大’的姿态，要求英美介入调停。同时宣布金刚号的行动是一场叛乱事件！”

    “这样不就等于承认帝国对这场冲突负有主要责任了吗？”裕仁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如果支那接受英美调停，要求帝国承担赔偿责任，帝国又该如何？难道真的要以屈辱收场吗？”

    “殿下！”田中义一望着这个自以为聪明的日本皇太子，沉着声说：“金刚号事件在国际上将造成极坏的影响！全世界都会将帝国当成疯子！如果不撇清，英法美这些西方列强没有一个会站在帝国一边的……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帝国在将来会不会对美国总统和英国国王干出同样的事情！至于帝国同支那的战争还可以找另外的借口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