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 隐性殖民政策 一

    在南京汤山军事委员会办公楼的一间大会客厅当中，这个时候已经错落着坐了几个人。有海军部长程璧光上将，陆军教育总监吴石上将，陆军参谋总长蓝天蔚上将，都是眼下国防军里面仅次于常瑞青的人物。

    而他们坐在一起的，则是几个身才矮小，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东南亚人种的军人，这几位都是一身白色的海军军服。肩膀上挂着金黄的流苏，腰里面还挎着装饰精美的西洋军刀。只是这些看着挺唬人的军服还有军刀配上这几位的小个头再加上好像个面团一样没有什么威慑力的脸蛋，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呃，还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实际上这些东南亚人的确来自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国家——暹罗王国。他们中间为首的一个三十多岁，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就是暹罗国王拉玛六世的弟弟，暹罗海军大臣布里帕亲王海军上将。他是作为拉玛六世的特使来中国访问，目的是为了缓和目前比较紧张的两国关系，同时也试探一下暹罗加入《三国互不侵犯条约》的可能。

    说起暹罗这个国家，自近代以来，其实还是搞得挺不错的。本来也是个半殖民地国家，离瓜分亡国也就是一步之遥。可是这个国家在19世纪下半叶至今却一连出了三个明君，拉玛四世、拉玛五世、拉玛六世。其中更有号称朱拉隆功大帝的拉玛五世推行的前后持续37年的朱拉隆功改革，硬生生将一个濒临灭亡的半殖民地国家，发展成了一个富而不强的资本主义弱国了——不过考虑到暹罗的人口仅在千万左右，能够维持独立地位，还能逐步废除一些不平等条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而到了拉玛五世的儿子拉玛六世即位以后，暹罗的改革开始从富国转向强兵，在即位之前就是上将（20岁的上将）的瓦差拉冗（拉玛六世）一登上王位就将改革暹罗军队，建设一支现代化的正规军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建立了一支由王室直接控制的准军事武装野虎队（听名字有点像土匪武装），还发展了暹罗海军，组建了陆军飞行队。到1917年的时候还追随美国对德宣战。还向欧洲派出了军队参战，在德国投降以后，还大摇大摆的和协约**队一起开进了德国领土，还参加了巴黎、伦敦和布鲁塞尔等地举行的胜利大阅兵，很有一点军事强国的样子！

    在暹罗成为军事强国的同时。拉玛六世还掀起了暹罗历史上的第一次排华浪潮！出台了一连串限制华人的经济、政治权利。限制中华文化的法规！在某个时空的历史上，这种程度的排华在东南亚也算不上什么，反正那个中国也是个人见人欺的软柿子。可是在这个世界里，本来怎么看都像只病猫的中国。在短短两三年里面就奇迹一样崛起了！还打败了强大的苏俄红军。而且中国国民政府的外交官还在不久之前，向暹罗政府的排华法案提出了抗议——这样一来，拉玛六世和他的暹罗朝廷就有点慌了手脚。

    虽然现在暹罗的独立是受英国和法国保证的，中国同暹罗也不接壤，而且中国海军也不强大。要以保护侨民为名派兵入侵应该是不大可能的。可是这不还有输出革命这回事情吗？1912年中国辛亥革命就波及到了暹罗，一部分暹罗军队的中下级军官组织了造反团体“革命团”，还密谋发动武装政变推翻拉玛六世建立共和国！虽然这场秘密在初期就被粉碎，但是谁又能保证不发生第二次、第三次造反密谋呢？而且中国这样的大国出头支持暹罗造反派的话，事情恐怕就更难收场了——特别是现在的暹罗国内也出现了左民主义的追随者！

    因此，知道自己的现代化军队不怎么经打的拉玛六世，赶忙就派了自己的弟弟千里迢迢赶到南京来拜码头。看看能不能说点不值钱的好话来忽悠住中国独裁者常瑞青，免得对方和曼谷王朝过不去。

    不过来了南京好几天，布里帕亲王却连常瑞青的面都没见着！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中方的通知。说是能在军委会办公大楼里面和常瑞青会面。可是现在，计划中的会面时间早就过了，常瑞青却迟迟不肯出现——瞧这架势，这个中国独裁者大概是铁了心要找暹罗王国的麻烦了吧？

    就在布里帕亲王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唱名的声音：“常委员长到！”一屋子的军人。包括暹罗亲王都站了起来，将目光转向门口。布里帕亲王就看见两个巨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身笔挺的中国国防军上将军服，脸颊上泛着青光，两撇浓眉紧紧拧着。看上去就是一副凶相的，正是常瑞青常委员长！

    海军部长程璧光瞧见常瑞青的脸色也有点犯嘀咕。长得那么凶。还整天拉长着脸，吓坏了暹罗小朋友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只好陪着笑脸上来给双方介绍，他说的是英语——暹罗亲王是留英的，常瑞青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于是两方面干脆就用英语交谈了。

    “亲王殿下，这是我们军事委员会的常委员长——委座，这位就是暹罗的海军大臣布里帕亲王，他这次前来中国是希望同我们签订一份互不侵犯条约的。”

    常瑞青勉强挤出一点笑脸，同布里帕亲王握了握手，也不说话就找了个沙发坐下来了——他倒不是有意要给暹罗人脸色看，而是正在为德国会不会提前崛起在瞎操心呢！他本来有同德国合作“拯救世界”的打算，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了。

    看到眼前这个一脸凶相的大个子独裁者，小矮人亲王的心里面真是一个劲儿的发毛，说起话来都有些不利索了。

    “常将军……鄙人是代表我国的拉玛六世国王陛下前来中国，向阁下解释目前暹罗所执行的某些政策，呃，这些政策并非是针对华人的，目的也不是排华，只是为了保护我们暹罗……”

    常瑞青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暹罗亲王，冷冷地道：“我们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和国防军。有义务保卫所有中国公民在海外的合法权利！至于在暹罗的华侨，我们认为他们应该拥有不低于英国法国和日本公民的权利。如果现在限制拥有中国国籍华侨的暹罗法律也同样适用于英法日等国侨民，那我们就不会干预了！至于那些已经放弃中国国籍的华裔，我们将根据国际法，视之为暹罗公民。你们要限制某些暹罗公民的政治经济权利。我们是不能干涉的。但是要歧视中国侨民那可就是对中国利益的侵犯了，而现在的中国已经是一个强国了！”

    听完了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中国独裁者的表态，暹罗的布里帕亲王只觉的一阵头皮发麻。

    排华或者说限制华侨和华裔，从来就是南洋社会经济生活的一部分嘛！虽然南洋各国（殖民地）的经济和建设根本离不开那些聪明勤奋的华人。但正因为华人所拥有的这些优秀品质。使得他们往往能够很快的爬到南洋各国土著居民们的头上，成为南洋各国殖民地经济命脉的掌控者。如果不是隔三差五的搞一下排华运动，只怕这些华人用不了多久就成为南洋地区真正的主宰吧——马克思不就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所以西方殖民者在南洋的政策就是一方面充分利用华人的勤奋来发展经济，一方面限制他们参与政治的权力，再一方面又放任南洋土著居民时不时的发动暴力排华！

    不过暹罗的国情又和那些西方殖民地不同。华人在暹罗的势力要远远大于其它的南洋地区。在十八世纪的时候，还一度出现了由华人郑信所创立的吞里武王朝！就算现在曼谷王朝的拉玛王室也都以郑信的后人自居（其实他们很可能是篡位者），每个王室成员都有一个姓郑的中国名字。

    而且一直以来，暹罗王国都在列强环视之下，随时都有亡国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统治国家的拉玛王室当然要团结对暹罗的政治经济尤为重要的华人一致对外。所以在拉玛六世即位之前，暹罗王国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排华。直到最近这几年，经过拉玛四世、拉玛五世两代君王数十年的发奋图强，暹罗的独立总算是有了保证。因此也能腾出手来排华或者说是限制华人华侨的权力了。

    在拉玛王室和暹罗土著权贵，甚至是一些暹罗化的华裔高官们看来，这种限制也是保证他们统治的必要手段。真要是放任华人的政治和经济力量不断膨胀下去，将来的暹罗到底由谁来当家作主就真的很难说了。再说了拉玛王室又没有采取什么过于暴力血腥的手段排华，只是采取一些最温和的限制同化的手段嘛！这个中国独裁者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怎么能要求暹罗给予华侨以英法日侨民的待遇呢！

    谁不知道这些列强的侨民才是暹罗真正的一等人呢！如果让华侨和他们一样，将来的暹罗还不真的变成了华侨的天下了？

    可是布里帕亲王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常瑞青的要求。眼下的世界秩序就是谁拳头大谁有道理！而中国在“四国战争”以后就已经获得了和日本、苏俄平起平坐的地位！那他们在暹罗的侨民凭什么要低日本人一头呢？

    会议室里面一片寂静，常瑞青只是沉着脸不说话，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布里帕亲王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婉转的拒绝。半晌才道：“委员长先生。小王这次的来意，的确是为了中暹两国的友谊。为了我们亚洲黄种民族的共同利益。现在中国、日本还有我们暹罗是亚洲仅剩的三个独立国家，在这个西方列强统治的世界上苦苦挣扎求存。为了亚洲民族共同的利益，我们三国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快团结起来呢？我们暹罗对中国、日本一向是报以极大的善意和热情，特别是对贵国现在蒸蒸日上的势头寄予非常良好的祝愿……但是我们暹罗民族也有自己的民族利益！就像贵国现在采取的抵抗列强的政策一样……”

    听到这里，常瑞青突然打断道：“等一等，亲王殿下，您是将我国对暹罗王国的政策同西方列强的侵略政策相比吗？您是将暹罗的华侨当作西方殖民者吗？难道暹罗的华侨不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而是掠夺财富的强盗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拉玛王朝的历代先王为什么要吸引华人参加暹罗的建设和发展呢？你们暹罗王国的经济可以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程度，恐怕离不开华人的辛勤汗水吧？现在你们的经济发展起来了，你们就想要一脚踢开华人了？你们这样做，和那些西方殖民者又有什么不同？”

    他的语调有些阴沉。布里帕亲王垂下了头一言不发。而一屋子的中国国防军高层都在心里面嘀咕。他们的常大委员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人家暹罗亲王远道而来总是客吧？而且也的确是为了同中国结好来的，虽然他们限制华人的政策是有些不好，可是南洋的华人早就学会在各种各样的限制中求生存了，没有祖国的支持，他们不也发展的好好的？

    再说了。现在中国好像也够不着暹罗吧？如果双方真的撕破了脸。没准人家就会采取更加激烈的排华政策，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暹罗的华侨？

    “亲王阁下，我们如果真的想要为亚洲民族的复兴做些什么，那我们之间首先应该坦诚的说实话。这是中国和暹罗展开合作的基础。目前你们暹罗面临的主要威胁是什么？是不断强迫你们割地赔款的英国和法国殖民者，还是为建设暹罗而辛苦劳作，为保卫暹罗而流血流汗的华人和华裔——如果没有郑信大帝这个华人，你们暹罗王国恐怕早就灭亡了快一百五十年了吧？你们的拉玛王室不也一直声称是郑信大帝的后人？从这一点来说，亲王殿下也是华裔!”

    布里帕亲王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常瑞青的话。而常瑞青似乎是胸有成竹，说话的底气也越来越足了：“华人对你们暹罗来说有多么重要，我想亲王殿下比我更加清楚吧？如果现在因为你们的排华政策造成暹罗人和华人互相敌视，暹罗和我们中国互相敌对的话，对谁的伤害更大，相比亲王殿下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将是两败俱伤，不会有赢家的！”布里帕亲王铁青着脸反驳了一句。

    常瑞青嗤的一笑，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暹罗亲王：“殿下！你现在之所以是殿下，就是因为暹罗王国还在。你们拉玛王室也没有灭亡！如果因为你们坚持排华政策，而引发暹罗的动乱甚至是内战，最后被英法列强乘虚而入灭了国的话，你的亲王还有吗？你们拉玛六世的国王还当得下去吗？”

    一屋子的中国国防军将领都有点明白常瑞青的策略了——他就是要用两败俱伤来威胁拉玛王室！如果拉玛王室不改变现有的排华政策，常瑞青就准备煽动支持暹罗的华人对抗拉玛王室。哪怕他们最后被拉玛王室镇压下去。暹罗王国的元气也必然大伤。

    暹罗王国的独立虽然得到了英法两国的保证，但是这种保证到底有多大价值真的只有天知道了。如果暹罗真的经历一番剧烈内乱而丧失自保能力的话，英法两国又怎么可能把所谓的保证当回事情呢。

    到时候拉玛王室即使能保住王冠，也会变成西方殖民者的傀儡！哪有现在这样的权势和地位？所以在场暹罗和中国的斗争中，拉玛王室是铁定的输家。搞不好就将失去一切！而常瑞青在中国的地位，是不会因为他的暹罗政策的失败而动摇的！所以这场赌局。拉玛王室是玩不起的！

    会议室里面一片的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布里帕亲王的身上。这些暹罗亲王却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内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而常瑞青则继续侃侃而谈：“如果你们拉玛王室一定要将华人看成是一个威胁的话，那也只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英法两国对暹罗的威胁才是实实在在的。别以为暹罗参加了世界大战，为英法流了几滴血，他们就会放弃对暹罗的觊觎！暹罗之所以能保住自己的独立地位，主要还是凭借自身的实力！如果实力没有了，国家也就没有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现在你们是想同我国合作，继续增强暹罗王国的自保之力，还是想自毁长城，然后去甘心情愿地当英法的殖民地，就请做出选择吧！”

    布里帕亲王似乎从常瑞青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东西，眼睛突然一亮，对常瑞青道：“委员长阁下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暹罗改变限制华人的政策，中国就可以帮助暹罗建设一支强军？”

    “正是！”常瑞青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走了几圈，大声地道：“从地图上看，暹罗的位置处于亚洲黄种文明对抗西方白种文明的最前线，而且还处于英法殖民地的包围之下！如果暹罗一旦灭亡，那将意味着亚洲黄种文明对抗西方白种文明的防线一下子后退到了华南和台湾……而一个强大的暹罗王国，则将意味着我们黄种文明对白种文明反击的开始！

    亲王殿下，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黄种人国家的领袖，我非常愿意保证暹罗王国的领土与主权完整！我们两国应该签署的不是什么互不侵犯条约——没有这份条约我们两国也不会侵犯对方的领土，因为我们的领土根本不接壤。我们要签署的，应该是同盟条约！中国将视对暹罗王国领土主权的侵犯为对自身领土主权的侵犯！

    同时，中国还可以向暹罗提供军事援助，帮助暹罗训练装备一支现代化的陆军。此外，中国还将说服日本向暹罗王国提供同样的保证，并且帮助暹罗王国训练装备一支现代化的海军！这样一来，暹罗就将同时获得亚洲最强大的陆军国家和亚洲最强大的海军国家所提供的安全保证！

    而这些安全保证的前提，只是要让中国的民众相信，暹罗是我们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帮助西方列强欺负我们中国人的走狗。”

    话语一出，震得一屋子的人都有点目瞪口呆，这个委员长到底在想些什么？恐吓了暹罗亲王一番以后，又突然砸出一个大蛋糕，而且还自说自话把日本也牵扯进来——难道真的是要搞一个亚洲黄种文明的同盟来反对西方吗？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呢？

    而暹罗的布里帕亲王的脑袋却重重的点了几下，站起身对常瑞青道：“委员长阁下，您提出的条件对我们暹罗来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不过最后的决定权不在我手里，我会尽快将您的好意转达给我国的国王陛下，并且建议陛下同中国开展合作。”

    常瑞青满意地笑了笑：“很好，我期待着同暹罗王国展开全面的合作。”他站了起来走到布里帕亲王跟前，同他握了下手：“我希望贵国的拉玛六世国王在方便的时候可以到中国来访问，我想请他参观我们的陆军，同时还想与他当面讨论合作的事宜——同英法相比，我们中国是真正愿意帮助暹罗建立起一支强大陆军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一支强大的陆军是国家独立的保证，而我们会帮助你们的，而且也只有我们会真心帮助你们暹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