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九 身世

　　虽然还是夏天，奥斯陆小镇的傍晚已经不再酷热难耐，被井水浇透的青石板带着丝丝凉意，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把餐桌搬到了屋外，开始在习习凉风中享受一天中最丰盛的晚餐。

　　一辆普通旅行马车踏着夕阳的余辉走进小镇，金属轮箍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中鳞鳞作响，看着熟悉的景色，小铁心中感慨，虽然仅仅离家一年，回来时却恍如隔世。

　　浮士德铁匠铺的店面黑漆漆的，里面挂满了各式精美器具，展示着店铺主的人的高超手艺，除了店招又有破损外，看上去一切都是老样子。

　　奥斯陆虽然因冒险者而繁荣，但与别处的混乱不同，这里依旧保持着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生活，每天傍晚时分，所有店铺都会早早关门。

　　“呯呯呯！”小铁心情激荡下，拍门有些用力过度。

　　“谁在敲门！”门还未开，一个泼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铁一楞，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我们已经关门了，要买什么东西明天再……再……”随着大门打开，一张黑漆漆的小脸从里面探出来，与小铁四目相对，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看着这张小脸，小铁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由抬头看了一下店招，是浮士德铁匠铺没错。

　　小脸突然缩了回去，呯的一声把大门关上，过了一会才悄悄地打开一条缝：“小铁哥哥吗？”

　　“花花，是我回来了，爸爸在吗，你开门让我进去。”

　　“噢。”花花怯生生的把门打开，一脸腼腆的样子。

　　“还是老样子啊！”小铁一边感叹，一边走进了自已家门。花花因为长得黑，从小就被人取笑，她倒也不自卑，反而练就了一副泼辣脾气，也就是在自已面前会显得腼腆一些，没想到一年没见，还是这个样子。

　　“花花，是谁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轻轻摇手示意花花不要出声，小铁放轻脚步向里屋走去，只见父亲后两个徒弟正围着一张小方桌吃饭，一年不见，小丁两人都强壮了不少，而父亲看上去也明显苍老不少。老匠的活最是熬人不过，过了一定的岁数就老得很快。

　　“爸爸，我回来了。”小铁尽量让自已的声音显得平静，似乎只是出门去溜了一个弯，说到最后，声音还是止不住有些颤抖，回想这一年来，自已屡次经厉生死，心头就有难掩的酸涩。

　　“啊，回来就好，让我看看，个子长高了没有。”铁塔般的汉子站起来仍旧要比小铁高上一头，捏捏儿子身上坚实的肌肉，赞许道：“不错，都说魔法师身体差，看来都是胡说八道。吃过饭没有，来，给我们说说这一年的事情，花花，你也过来坐。”

　　“嗷～”随着一声不满的低吼，一头斑瓓大虎冲进后院。

　　“啊！”小院内一阵慌乱。

　　“别怕，这是我的宠物！小白站好，别乱动！”小铁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进来，把两兽给忘在了马车上。

　　好不容易才把众人安抚好，一顿晚饭算却是毁了，好在小铁的储物袋里肉食不少，索性架起篝火做烧烤吃。

　　几人就围坐在篝火旁，小铁把这一年来的经厉大至讲述了一遍，他口才本来不好，又避过了许多危险经厉，整个事情讲得平淡无奇。倒是小铁和渐离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说来也怪，平时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小白，却花花却格外友好，不但对她的抚摸很有好感，甚至还背着她在院子里转圈，似乎是刻意的在讨好她。这令小铁惑不解，小白可从来没主动让自已骑过，偶尔的几次还是在渐离的强迫下答应的。

　　深夜，小铁被父亲叫到房间。

　　“这一年吃了不少苦吧，还能习惯吗。”

　　“还好了，一开始是有些困难，现在好多了。”

　　“真的吗，这次回来不是看我这么简单吧。如果你想我放心，最好把实情告诉我，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有事情瞒着我。”所谓知子莫若父，约翰对儿子还是很了解的，单从神情动作上就可以看出儿子有心事。

　　“嗯，其实这次是要去一趟卑尔塔，找一个叫穆先生的人……”父亲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铁也不打算再隐瞒，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小铁的讲述后，老约翰沉默了许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儿子的情况还是比预计的严重的多。

　　“你等一下。”老铁匠转身走出房间，原本挺拔的背影此刻看上去显得有些佝偻。

　　没多久，老铁匠就拎着一个精制的铁匣进来。

　　“爸爸，这是什么？”小铁好奇的问。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以前因为你还小，现在是时候交给你了。”老铁匠把铁匣交给小铁，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你的新生父亲。”

　　“什么？爸爸，你说什么？”

　　“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完，有问题你等下再问。”

　　原来，约翰早年丧妻，膝下一直无子，十几年前突然心血来潮，跟随一支熟悉的冒险者队伍去了斯堪维亚山脉西麓探险。因为一些意外，他和冒险队走散了，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铁匠，即便是最低等的魔兽也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为了躲避魔兽，他不得不经常改变前进路线，又加上茂密森林对视线的阻隔，使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就这样的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一路闯到了陆地的边缘，风暴海虽然狂暴，却也有一些难得的避风港，里面风平浪静，蕴藏着无数的财富，即使是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也有一些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许多冒险者就是冲着这些来的。

　　约翰很幸运的找到了一个这样的避风港，这在里他发现了一条式样古怪的小船。小船已经严重受损，就搁浅在离沙滩不远的滩涂上，满怀发财梦想的约翰就是在船上遇见了一个女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约翰目光投向远方，似乎还在缅怀当年初见时的惊艳。

　　当时女人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却依然从容平静，对约翰的到来也不显得意外，虽然听不懂她的话，但老铁匠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能顺利找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受到她的庇护和指引，为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请他把怀里的孩子带回去，作为回报，她可以保护他平安回到小镇。

　　对于这个说法，约翰当然嗤之以鼻，这是自已历经了多少艰险才走到这里，怎么可以凭这个女人随便几句话就把所有功劳都揽去，没有宝贝不说，还想让自已当一个免费的保姆。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让他笑不出来，就在他打算扔下女人回岸时发现，海水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的食人鱼。

　　“好吧，我可以把这孩子带走，但既然你这么强大，为什么就不能自已把他送出去呢。”事实上，老铁匠一直无子，对这个小孩子也满心喜爱，之前只是不忿女人的言语，才装腔作势一番。

　　“因为我已经快死了，只有留在这船上才能维持最后的力量。”女人的眼睛似乎会说话，虽然明明听不懂她的话，听能轻易明白她表达的意思。

　　“为了感谢您的无私，您所有的奥斯陆小镇将得到安宁，任何侵扰奥斯陆的行为都将接受审判。”在老铁匠带着孩子离开时，女人最后说了一句。

　　“我当时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我重新回到奥斯陆。”

　　曾经的奥斯陆也和其他冒险者充斥的地方一样，到处弥漫着躁动的气息，酗酒、斗殴、仇杀、抢劫、酒吧、妓女和小偷，各色人等汇聚在一起，空气中都充满子荷尔蒙的气息。

　　当老铁匠再一次回到奥斯陆时，这个小镇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一个冒险者营地在不远处建立，帝国西南边防军司令部下令，所有的冒险者都不得在奥斯陆生事，否则将受到军法处置。

　　帝国的军法向来只有一条，对于蓄意侵犯的，只有一个字：斩。

　　初时还有冒险者对这条禁令不屑一顾，觉得只是边防军虚张声势，怀着法不责众的心理继续成群结队的在小镇里招摇过市。

　　第二天清晨，一排脑袋便整齐的码放在了冒险者营地的入口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摆上去的。

　　接下来，还是有人不信邪，一个非常有名的盗贼与人打赌，从小镇里偷了一条土狗做狗肉火锅吃了。第二天，连同和他打赌的一起一共八个头颅再次摆在营地门口，同样没人发觉。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冒险者敢挑战这项军令，曾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一个冒险者敢接近奥斯陆小镇。

　　“你说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吗？”

　　“没错，你就是那个孩子。这些就是她留给你的东西，我带回来后就直接锁进这个铁匣子里，现在你可打开它了”老铁匠想了想还是说道：“对了，她当时并没说过她是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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