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苍蝇

　　好不容易等古董钟的九响敲过，李明亚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嗡嗡声。

　　他转过头去，赫然发现有一只肥硕的苍蝇，正在他的鼻子前端盘旋，而且这只肥硕的绿头大苍蝇边飞还边愉快地嗡嗡，似乎是趁李明亚说话的时机，尝试着想钻进他嘴里去。

　　李明亚感到一阵极度的恶心之余，蓦的腾起一篷无名火起。

　　“他们这一个星期准备得是什么？我曾反复强调无数次的话，难道只算个屁么？”

　　这只小小苍蝇在他众多手下面前，振了几下翅膀，简直要比迎面揍他几拳都要使他难堪！因为毫无疑问在座的人漠视、轻视、无视了他的命令。也就是说有人漠视、轻视、无视了他的自尊！

　　兴许是前程多次受挫的后遗症，使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轻视。积聚了整个清晨的**，霎那间蓦然全转化成无名的怒火。

　　他刚要开口吼斥，猛地想起一件事——自己手下这些人，不但懒、笨，而且还最会找借口。自己如果不把证据放在他们脸前，他们肯定会百般抵赖。

　　于是他铁青着脸，暗暗把身旁的文件夹用力捏紧。他要亲自把这只令人恶心的苍蝇打死，然后捏到台下每一个人的脸上，让他们没有抵赖的机会，他要让他们无话可说，然后让那些猪全都卷铺盖滚蛋！

　　李明亚的指骨因用力握紧而变得发白。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苍蝇盘旋，然后落在面前的高端笔记本电脑上。

　　他不动声色的扬起手中的文件袋。

　　然后劈头向这支肥苍蝇猛然打过去！

　　戾气卷起劲风，合着李明亚十二万分的怒火，一并向那只可怜的苍蝇袭去。苍蝇还在幸福的小憩着，丝毫没能注意巨大的杀机从天而降。但李明亚似乎已经看到，苍蝇**崩裂肚破肠流时的壮观景象了。

　　但是，眼看这就要成功的偷袭，却被苍蝇惊觉了。它准确的以三个身位距离避了开去，继续嚣张的在李明亚鼻子前滑翔。

　　瞬间巨大的心理落空，让愈挫越强的李明亚怒火更旺。然而，他到底是企业主管，高智商的精英人士。他立刻克制住了自己勃发的怒气，并以自己得独到眼光，仔细观察这只不断在空中盘旋的苍蝇。

　　很快，经他高达一百七十以上的智商的精准分析，马上就推断出了苍蝇飞舞的路线规律。

　　而且，他迅速在自己脑中，把预测到的轨迹图像和眼前正在翩翩起舞的苍蝇相对照。

　　结果十分令他满意。苍蝇的飞行轨迹，和他所预测出来的完全吻合。

　　太完美了！果然是高智商的精英人士。李明亚不禁在心里猛赞了自己一句。他一向对自己出众的脑细胞感到骄傲。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武器”举到最利于下落的高度。

　　咬紧牙齿，力聚右臂。

　　然后按照推算出来的飞行轨迹，将手中的“武器”死命劈下。

　　一声厉啸，李明亚手中的文件袋如流星坠地般的下落，就要在空间中苍蝇将要飞至的一个点上重合。

　　李明亚忍不住想笑出声来，这个肮脏恶心弱智的虫子还想和自己这个精英的智慧抗衡？

　　投胎去吧！

　　但是，非常遗憾。

　　将要出现肚破肠流的一幕时，机敏的苍蝇忽然像一架高性能的音速战机一样，一个锐角转折，突的便到了他的身侧。

　　这下李明亚由于全力向下挥出的惯性力太大，而目标又突然转移方向。他一下子收不住重心，重重的摔在面前的主席台上。不但把他摔得七荤八素，而且沉重的身躯撞翻了桌子和电脑。

　　李明亚眼前一黑，无数小星星绕着他迅速旋转。耳边登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让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更让他忿怒至极的是，这只苍蝇嘲弄了他引以为傲的智商。

　　而这只该死的苍蝇再次飞临到他的面前。忽上忽下，忽左忽又，忽前忽后。而且不时地发出甜美的嗡嗡声来戏弄他。

　　耳边不断激扬的哄堂大笑，混合着苍蝇的嗡嗡声，彻彻底底的激怒了他的心。这种令人恶心的声音，更毫无顾忌的钻进了他的脑子里，越来越响并不断回荡。

　　浑身的血液瞬间都冲上他的头颅，寻常甚是冷静，且文质彬彬的一张脸刹那间涨的猪肝也似的发紫，眦然欲裂的眼眶内也充满了怕人的血丝。他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物事，使出全身的劲朝那苍蝇劈、砍、剁去，似乎那只可怜的苍蝇是他生平最大的仇人一般。

　　但这只苍蝇始终优雅漫步一般的飞舞着，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着。可恶的苍蝇和他玩了一阵游击后，在他面前盘旋了几圈，居然大刺刺地落在他的头顶。

　　——很明显这个令人恶心的小东西居然也轻视他！！

　　李明亚急怒交加的失去狼，开口吼骂起来，谁知便在他一张嘴的瞬间，那只苍蝇一个盘旋俯冲，直接冲进了他的嘴里，李明亚受惊闭嘴的时候，那只苍蝇已经在他嗓子眼里蛹动开了。这使他真正的明白了，生吞苍蝇那咽不得又吐不出的强烈恶心感受。极度恶心之下，他急忙把手指伸进喉咙缴腾了好一阵儿，哇啦哇啦将胃里的早点全都吐了出来，当然也包括那只被他吞进盒的苍蝇。

　　虽然胃中仍是一阵阵的抽搐，但看着那只在一堆秽物中挣扎打滚的苍蝇，仍令他有一种无比畅快的快感。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只苍蝇并为在那堆秽物中溺死，而是像是重生的火凤凰一般的振翅而起，重新翱翔起来，且又快又准的降落在李明亚的脸颊上。苍蝇身上沾裹着的那湿黏的秽物腥臭，直刺进他的鼻腔里。

　　李明亚咬紧牙齿，拼命忍受住这只得意洋洋的苍蝇在他脸上的漫步，便就在苍蝇驻下脚步小憩的时候，李明亚早已悄悄扬起了手，且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朝那苍蝇拍去。啪的一声脆响，李明亚脸上被自己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只打得他俩眼一片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不过，他听得很真切，这嗡嗡的响声中除了混有那只苍蝇得意洋洋的哼声，还混有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唿哨声，掌声和喝彩声！

　　那些平日里来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的人，此时竟然像是再看马戏团里滑稽的猴子表演一般！

　　嗡嗡声与哄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即便是他使劲堵住双耳，仍是无法挡住声音像针一般的刺进倒他耳膜上。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下属像那只苍蝇一样也看不起他！！

　　原来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他们，暗中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小丑！

　　原来自己一直衣冠楚楚的向他们发号施令，却不知却是一直被他们像玩偶、弱智一样的戏弄！

　　难怪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一个老农民。

　　他越想越惊越惧越加愤怒，不由得浑身剧烈的抖起来。

　　自己这十几年的奋力拼搏，难道所获得的就是这种嘲弄？

　　太可悲了！也太可怕了！

　　不，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这样侮辱自己。

　　绝不！！

　　李明亚平日里那些智慧与狼也全然崩溃了，他怒吼着抓起身边的不知什么东西，就向苍蝇扔过去。没砸到，顺手拾起身边的东西，再砸下去

　　但是恶魔一样的苍蝇便在他头上盘旋不去，噩梦一般的嘲笑声也像是无形的泥沼一般，使他几乎要窒息。他尖叫着驱走在头顶降落的苍蝇，抓起身边沉重的椅子，用尽全身力气像苍蝇砸去。

　　那里有正常人会用椅子去打苍蝇？估计没人，再傻的人也不会。但不知为何，平时一向成熟稳重的李明亚，今天居然被一只苍蝇折腾的情绪失控。

　　具有高智商的他，却不断挥动一张笨拙沉重的椅子，一边嚎叫一边去追打空气中的那只苍蝇。李明亚恼怒异常的到了疯狂的边缘，双眼被不断沸腾的血液冲得通红。他完全失去常性和狼了，挥起手中的椅子，狂嗥着不断向面前飞舞的苍蝇扑打过去。他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唯一想做的，就是要这只苍蝇粉身碎骨。

　　狂舞了上百次后，终于，打中了。也许是苍蝇累了，也许是被他的疯态吓倒了。稍一缓的间隙，就被李明亚打个正着。李明亚心中一阵狂喜———此刻，比签下几个重要的协议还要有成就感！

　　他忙不迭得扬起椅子，急着想去看看自己的胜利。

　　但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他赫然的发现，这只苍蝇的生命力竟如此的顽强。刚才那一下把它的下半边身子砸得稀烂，但它却还没死。

　　苍蝇的肚子被砸烂在地上，涌出一些白绿相间的粘稠物质，而苍蝇的上半身却顽强的在地上挣扎爬动，还在地上抻着几丝粘液。

　　李明亚似乎听见了苍蝇垂死的的哀号声。他得意极了，哈哈大笑着高高举起椅子，死命向地上的苍蝇砸去。抬起椅子看，苍蝇掉了只翅膀和几条腿。但还在用一侧的细足，奇怪的曲线挣扎着向前爬去。

　　他又奋力扬起椅子砸下去。

　　苍蝇还是没死。这只苍蝇的生命力简直强的恐怖。它的脑袋砸烂了，不知名的褐色物体渗流出来。像一块没有融化完的糖。但仍然在蠕动。

　　于是，李明亚脸色变了，他不知道这只苍蝇是只什么怪物。莫名的恐惧和被羞辱了的疯狂，让他再次扬起沉沉的椅子，没头没脑的拼命不停向地上缓缓蠕动的苍蝇砸去……

　　终于，苍蝇不动了。

　　他也累得瘫倒在地上。不停喘息。

　　渐渐的，极度疯狂的精神随着喘息终于逐渐冷静下来。李明亚回想起刚才深情癫狂的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像一场荒诞的梦。

　　周围一片安静，刚才的嘲笑声，哄笑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果然是一场荒唐的梦。李明亚想笑，但是他发现自己连笑一笑的力量都失去了。他此刻太累了，疲惫不堪。好像身上每一丝的力量都在刚才荒唐的梦中燃尽、耗尽。

　　而且身上黏黏的，似乎身上不断有蜜糖溢出一样。

　　汗出的好多。

　　从头上，身上的汗毛孔里不断的涌下来。

　　温温的，辣辣的，而且还是一种红得让人发怵的红色。

　　像血！

　　神志清醒的李明亚震骇极了，回想到刚才自己异常的举动，心里蓦的恐慌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去狼的去追打那只苍蝇？

　　为什么自己会流血？为什么，自己的头上，身上痛得厉害？手和腿脚都像要断了一样？

　　为什么．．．．我动弹不得？而且身上一阵阵发冷？．．．．为什么我的眼前．．．．好暗

　　为什么．．．．

　　他的身体僵住了，眼神也僵住了。他临死时，眼神仍然充满着难以置信。仍然盯着那只身体已经四分五裂，还在蠕动的“苍蝇”。

　　李明亚到死也不知道，会议室九时的钟声敲响以后，里面每一个人的眼前，都出现了这样的一只打不死也赶不走的“苍蝇”。

　　每个人也都像李明亚一样，只是呆了片刻，便疯狂的拼命追杀空气中，这只虚无的“苍蝇”，直至精神失控。

　　如果拍下全过程的监控录像就会看到，巨大的挂钟的钟声像跑道上的发令枪一样，钟声刚刚停止，所有的人都突然停止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同时变得精神恍惚，犹如呆滞。随即他们就向大梦初醒了一般，不分男女老幼全都疯狂的尖叫起来，仰或是怒吼着，抄起身边所有能作武器的东西，向身边的同事拼命劈砍过去。

　　无论青年、中年、暮年，还是男人、女人，无论是大腹便便的课长，还是纤细娇小的秘书，全都迸发出无尽的精力和惊人的活力。他们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去摧毁掉身边人的身体，夺走别人的性命。

　　而且没有人呼救，没有人躲闪，现场的声音只能听到毫无疑义的狂吼和尖叫，以及钝物击打造成的骨折声，和尖锐物体戳破内脏时所发出的怪异声响。

　　鲜血把大会议室里的红色地毯浸的红得透着妖气，四季如春的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他们致死也不知道，走进电梯时看到那个迷人的微笑，就是这场屠杀的始作俑者。

　　百余人与会人员，全部死亡。

　　这个娇小可爱女孩正和她年龄相仿男孩一并，坐在大厦十七层的大会议室的门外。女孩子轻闭着双眼靠在男孩肩上，翘着手指轻轻玩弄着耳边的那只小小的银铃。男孩正聚精会神的翻阅着一本书。一章节读完，屋子里混乱的交响也停了下来。

　　一片死寂。

　　“小铃，”男孩合上书页，叫那女孩。

　　女孩似是想什么事想到入神，男孩喊他好多次才懵然发觉，嘟着嘴道：“干嘛啊？”

　　男孩对女孩儿的迟钝似是有些不满，皱皱眉道：“在想什么呢？不会还是那个家伙吧？”

　　小铃一愣，颊上浮现出些许的霞红，急道：“我可是在想这次的任务呐，哪里会想些什么家伙？”

　　男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似乎已经结束了吧？”

　　小铃低头看了下腕上的卡通表，侧着脑袋想了想才道：“我想差不多了吧，”顿了顿，随即坏坏的笑道：“要不小猫你进去一个一个检查一下啊。”

　　叫作小猫的男孩又皱了皱眉，他向身后的大门瞥了一眼喃喃的道：“应该已经结束了，已经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的生命气息了。”

　　小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轻松的伸了个懒腰道：“好了，任务完成。该回家喽！。”

　　小猫摇摇头，又皱起了眉。

　　————十分接近他时才能看得到，原来他的眉间有一道异常深刻的刀痕，从而看起来他好像很爱皱眉一般，使他看起来，有一种比他的年岁大上很多的人也不会有的沧桑。

　　小铃噘嘴道：“为什么还不能回去呐？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么？”

　　小猫皱着眉，两只黄澄澄的瞳孔盯着顶楼的方向，缓道：“不，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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