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聚 第十章 小偷丁俊（三）

　　十几天后，我到了京城，顿时在这个古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成百上千的人排队来围观我：拥有着神话般战绩的天下第一偷。kenen．netbsp;草上飞和铁鹰押着我，在马上左右顾盼，威风无比。他们的升迁令已经下来了，两人都连升两级，调入京师。

　　“看他摸样很普通啊，怎么是小偷呢？”

　　“废话，要是一眼看上去就是坏人还怎么当小偷。”

　　“听说他跑的很快的，怎么会被抓到的？”

　　“跑的再快能有马上那两位大人快？我跟你说，他们一个叫草上飞，一个叫铁鹰，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轻功高手！”

　　“听说这个贼偷过上千万两银子呢！”然后是一片倒抽冷气声。

　　我听着下面纷乱的议论，竟然也隐隐升起股自豪感：名满天下，多么显赫的事情啊！

　　我毕竟还只是个青年！

　　……………………。

　　判决很简单，其实根本就不用判，我这个案子，不斩就没天理了。先是一群衙役噼里啪啦打了我一顿板子，然后是：三天后，菜市口斩示众，以儆效尤！

　　我向宣判的刑部郎中求情说，可不可以让我去午门斩？他不屑的看了我一眼，“那是朝廷官员的待遇，你想什么呢！”

　　不过也有让我安慰的：我住的居然是天牢。

　　天牢可不是普通人都能呆的，在这里关着的，不是朝廷大臣，就是藩属叛将，要不就是做下无数大案的巨盗。我有幸能入住其间，实在是祖上积德了。住我隔壁的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比如我右边那位，曾经纠众劫过东南漕粮，连杀了三名总兵和一个将军；左边那位，是密谋造反买凶行刺皇帝的王爷，当年统帅过数万大军。和这些邻居在一起，我现自己实在只是个小毛毛虫，连说话都不敢太响亮。

　　监牢条件不错，每个人一个房间，还有窗子。说是窗子，其实是一块铁板上面挖了个洞，不过洞倒不小，起码比我的眼珠子还大一倍！

　　夜晚的时候，我透过窗子，看无垠的苍穹，想象星星彼端是怎样的存在。然后又禁不住的想她，她在干吗？睡觉了吗？还在哭吗？是为我哭吗？

　　我对着银河叹了口气，这世上真有牛郎织女吗？

　　没有人回答，邻居们都睡着了。

　　我朦胧的睡去，突然想，王母是肯定有的！

　　………………………。

　　很早以前我听人说，如果刀子够快，那么人死的时候是没有痛苦的，而且血喷出来的声音，会象风吹过一样好听。我很希望刽子手的刀法能快一些，那么我就有机会听到了，为此我故计重施，从狱卒身上偷了3两银子，准备到时候送给刽子手，让他尽心一些。我听说很多犯人没送钱，刽子手就故意把头砍一半，让人活活疼死！

　　日子过的很快，我看着日升日落，屈指算着自己在世上的残余时间。那碇银子在我手里纂的潮湿而温热。

　　隔壁的大盗昨天已经被拉出去砍了，这杀胚走之前还高喊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说要打倒暴君，真是无法无天。狱卒恼了，连杀头饭都不让他吃，倒便宜了我，一块大肉，一碗好酒，吃的我眉开眼笑，差一点就把钱还给他了。

　　不过虽然没还，那银子也没有到刽子手的腰包里。因为在第三天的夜里，我突然现自己在外面了。

　　我那时侯甚至还没睡醒，感觉到有人在拍我，我揉揉眼睛，困惑的看了眼周围，是空荡荡的大街，“我怎么出来的？”

　　“我背你出来的，”那个人不满的说，“你真重！”

　　我惭愧的低下头，最近真的胖了不少，天牢的伙食实在不错！

　　“你为什么救我？”我问他。

　　“你为什么救那几万灾民？”他问我，然后不等我回答，他又向我竖竖拇指，“你是条汉子，所以我救你！”

　　我们成了朋友。我没跟他说我救灾民其实是为了女人，我怕他骂我重色忘义。

　　“你最好先在我家躲几天，养好伤，等风声过去了再走！”他告诉我他叫萧夜桥，住在京师南城。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还是王爷，夜王。

　　箫夜桥的家很大，大约是我员外府的三倍。里面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书画陶瓷，比我家整房的银两金条实在是高雅的太多了。不过他家人很少，总共不到二十个，萧夜桥说是因为他喜欢清净，我却充满恶意的想：他没多余的钱雇人了。这个念头一直到我见他领月俸才被打消：乖乖，这么多银子，我要偷多少人家啊！

　　萧夜桥是个很和善的人，整天都带着笑，遇事总是宽容而平和，但透过笑容，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其实未必这么开心！他居然会武功，这让我很好奇，可惜他的武功轻飘飘的实在不怎么样，可能皇亲国戚都这样吧，学武只是为了好玩，我很纳闷凭这样的武功他是怎么把我从天牢救出来的。

　　为了怕他自卑，我没有表演我那套螳螂拳。

　　在他家住了两个多月，仔细调理着身体。这段时间京城沸沸扬扬的，人们都在交口谈论那个神话般的小偷，他居然从戒备如此森严的天牢逃走了，评书里说的那个“鼓上蚤”时迁也没有这样厉害吧？

　　于是我天下第一神偷的前面又加了几个字：古往今来！

　　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神偷。

　　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我和萧夜桥正在喝酒，我们愣了一会，都哈哈大笑，他行礼：“久仰，久仰”，我还礼，“沾光，沾光！”

　　王府外面马蹄声声，京城四大名捕，哦，现在叫6大名捕，铁鹰和草上飞也算，六大名捕在外面张开了天罗地网，誓一定要逮到我，以洗雪朝廷之耻。

　　我整天在王府里喝的大醉。

　　………………………。

　　两个月后，我的伤好了，轻功回复如昔。这时外面的戒备也松了许多，听说是太行山那带出了更大的乱子，京城很多高手都调过去了。

　　走的那天我和萧夜桥对着干了三杯，他还文绉绉的吟了一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对这个救命恩人，我没有说感恩戴德、来生做牛做马之类的话。那不是男人说的。

　　我们有自己的语言。

　　我说，“下次有事，叫我一声。”

　　~~~~~~~~~~~~~~~~~~~~~~~~~~~~~~~。

　　“你信不信一个人能日行千里？”后来我经常这样问别人，大多数人都摇头，“你以为是千里马啊？”

　　我做到了。从京城到南方，4ooo里的路程我只花了四天，第四天夜里，我就赶到了家乡。

　　因为我疯般的想她！

　　回家后我看到了我那个已经被封的庄园，佣人们大多已经跑光了。她不知道去了哪里。梳妆台上有厚厚的灰尘，园子里杂草丛生。

　　我偷偷的去金一万家，不敢让他知道。对这个岳父，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如果他见了我，不马上去报官的话，那么第一个可能是他疯了；第二个可能是他真的疯了！

　　我悄悄的从瓦片上掠过，挂在梁上，透过窗缝看下面的大堂。这时我看到金一万居然在哭，这让我很不可思议，然后再往里，我看到了一个灵位，她的名字赫然的写在上面！

　　原来我被抓的第二天，她就卧床不起，然后缠mian病榻半个多月，就死了。

　　她死了！

　　我呆呆的立着，动也不动。4ooo里的辛劳突然一起作，我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那轻轻的哭泣，那弯弯的秀眉，那灿烂如流星的笑容，都仿佛是昨夜的梦，很近，却再也抓不住了。

　　我挣扎着跑到她的坟前，抚mo着石碑，哭啊哭啊，哭的嗓子都哑了。

　　原来这个世上誓言真的会灵验，我说再偷会失去她，结果就真的失去了她！

　　墓碑上写的是金小姐，没有写丁门金氏，我理解金一万，摊上我这样的女婿，算他晦气。她嫁我，无疑也是最大的不幸。

　　我呆了很久，慢慢除下帽子，给自己剔去头，露出上面的香疤，然后去延福寺偷了件袈裟，冒充一个哑和尚，在她的坟前住下了。

　　这一住就是三年！

　　我陪了她三年，在她坟前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每个黄昏，太阳快下山前，是最漂亮的时候，花海散着浓郁的芳香，各种色彩又凝结成那让人难以直视的艳丽；而每个春天，是最热闹的时候，蝴蝶蜜蜂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风中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我每天陪着她看日升日落，月圆月缺，看白云浮动，看流星坠下，心里是一片宁静温馨。

　　这样的日子在某一天结束了，一只鸽子从远处飞过来，脚上绑着张纸条，上面写，“有事找你帮忙，萧夜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