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虎穴惊险（下）

　　叶生一惊，叹息道：“你真聪明！”雀夫人柔声道：“叶生弟弟，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带走小雨妹妹的初衷，其实我也很喜欢她，可是她是龙钥，只有她才能救出我的主人，况且我会保证小雨决不会有丝毫损伤，我那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叶生默默不语，雀夫人说道：“这里虎血气味很重，是老虎的窝吧，你们也真有本事，竟能从龙腾手里救出我们，安顿在这里。”“你怎么知道你们被救，而不是我们都被囚禁？”雀夫人呵呵一笑：“叶生弟弟，江湖险恶，你以后还有得学呢。小雨最近几晚是不是都会在子时梦游，眼泛蓝光，真气修为惊世骇人？”“你怎么，怎么又会知道？”雀夫人苦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等了多少年呀，你把枯草盖在我和刁路上面，难道不是保护我们免被苏醒的小雨伤害吗？我虽然被点穴，一时半刻不能自解，功力却毫无损伤，能感觉到一股气息正在复苏，不断变强，位置在我的左后方，如果我们都被抓，小雨能毫发无损，和我们呆在一起？况且洞穴黝黑，一丝光亮也无，无人把守，怎会是囚重要人之所？你又怎会行动自如？”叶生不觉佩服，的确这最大的喉结还是小雨，如果不是小雨，也就不会有自己和刁路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我小妹便是龙钥？为什么她身体有这些变化？”“你能把我先扶起来吗？”雀夫人似是能看穿他的心，笑道：“放心，有我在，小雨不会伤害我们的！”叶生犹疑道：“不行，我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我不能随便暴露你和大哥的位置，除非你讲给我听！”

　　雀夫人一愣，失笑道：“瞧不出你不仅很重义，也是个鬼灵jīng。那你也得先把我挪个地儿，总不能，总不能让我躺在一个汗臭的男人边上吧。”“汗臭？我大哥昨晚才洗过澡，怎么会臭？”雀夫人无奈，碰上个毛都没长齐的傻小孩，也只能徒呼哀哉，所幸这里有知觉的也就他俩人。

　　“你还在用骨头挖地，为什么不挖深，反而挖了很多个一两尺的小洞？”叶生惊道：“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这就是武学的奥妙所在，但凡琐碎细微的东西都逃不脱你的视觉、听觉、触觉等等，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尽我所能教你。”叶生心神荡漾，却很快把持住道：“我对武学的确有着敬服朝圣之意，但现下我不能答应你的任何所求。”

　　雀夫人闻言一阵颤动，“嗯，让我想想，你大哥既然也受伤昏迷，如今只剩你一个小孩在这照顾三人，你总不能让我们出现意外，就得在你大哥醒来之前保护好我们，一个也不能少。可是现在最大的忧患反而是你们小妹，所以呢，你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苏醒的小雨破洞离去，我说得可对？”叶生对这女子的聪颖已见怪不怪，索xìng闭上嘴不言不语挖他的洞。

　　“可是你挖这么多个小坑干什么？”见叶生不理，雀夫人一转话题道：“我用我的命来保证，小雨绝不会有事，这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带着浊重的呼吸，叶生坚定地说道：“除非你先把鬼王的事告诉我！”雀夫人一怔，方才自己左右移题，就是要转移他对鬼王一事的注意，却不知叶生本心如此恒定，到了此时还是能清楚地抓住问题的本质，“叶生弟弟，我也不瞒你，主人的事我不能对你讲，你知道了只会有害无益，可是我做的一切无非是救出我的主人，他也并非俗世中人想得那么邪恶，而且我有办法让主人出世后不为恶。”

　　叶生淡然道：“你能肯定刚出世的鬼王本xìng还在，不会六亲不认伤害小雨吗？”“伤害小雨？呵呵，绝不会的，主人谁都可能会伤害，就是不可能对小雨不利。”叶生奇怪，何以雀夫人如此笃定，但还是说道：“你不说，那是你的事，但我决定要尽自己的力阻止小雨离开洞。”

　　他心中偶一思及，风剑波慷慨陈词、大义凛然的形象跃然脑海，内心掀起重重波澜，若不是此事关乎小雨安危，说不定早已投往风剑波麾下，“我不是拯万人于水火的英雄，我只是个平凡人，只要小雨没事，其他又关我什么！”叶生一阵揪痛，再也不说话，雀夫人莫名所以，不知叶生最后一句话所指何意，说道：“你自信能挡得住苏醒的小雨吗？那时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沙沙……”越发显得虎穴安静异常，仿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唉……”一声叹息响起，带来多少苍凉和无奈，雀夫人闭目凝神运功，只盼能早点冲破龙腾的禁制，好阻止一场悲剧的诞生。

　　叶生大口喘气，终于忙好所有事，还好在小雨苏醒前做完，洞中无rì月，叶生虽不知时间，但猜想也该快了，自己得快点休息，赚够体力，好应付接下来必然发生的事。叶生盘腿坐下，幸好洞穴冬暖夏凉，尽管大汗淋漓，也不会一时半刻立即冻病。

　　一阵阵的困乏扑袭而来，迷迷糊糊中，母亲慈祥又美丽的脸出现在眼前，“孩子，你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去找他吧。”说完身形如同水中的颜料慢慢地稀释开去，叶生大惊：“妈妈，你要去哪里，不要离开我啊！”

　　急忙追去，却见云烟朦胧中，忽现一个魁梧的身影，“好儿子，我是你父亲！”叶生愕然道：“父亲，你是我父亲？”“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过来吧，我的好儿子！”仿佛触动了什么，叶生后退两步，一张孩子脸上却出现了犹豫、疑惑、愤怒、痛苦诸般神情：“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娘亲？”雾中男子大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一次笑声和话语渐渐淡去，飘渺不可捉摸，叶生痛哭道：“父亲，父亲！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啊！”可是没有回应，叶生双膝跪地，头深深埋在双手之下，泣不成声，两肩不住耸动。

　　忽然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搭在背上，耳边传来天籁般动人的声音：“二弟，别伤心，我和小妹一定尽全力帮你找到父亲。”叶生转过头，那是自己如今最亲的两个人啊，他们在笑，亲切的笑，鼓励的笑，叶生哽咽道：“大哥，小妹……”

　　却见小雨忽然双眼泛蓝，身材暴涨，几近丈许，长发乱舞，口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而刁路嘴现白沫，软软倒下，依然微弱地叫道：“小雨要妖变了，快，阻止她，阻止她！”小雨狂笑着，举起硕大的拳头，猛然朝刁路砸下，叶生撕心裂肺地叫道：“不要啊！”

　　“轰！”叶生猛地睁开眼，惊见洞内流光溢彩，正是发自小雨身上，那悉心制作的石柱和虎皮绳早被苏醒的小雨绷断，叶生一阵心痛，对毫无知觉的小雨叫道：“小妹，醒醒啊，不要被妖怪控制，小妹，快醒醒！”不管叶生如何大喊大叫，小雨无动于衷，直直地往前走来，在奇异光彩掩映下，小小的人儿竟显得格外美，美得诡异非常，美得似乎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叶生弟弟，小雨不是什么妖怪，快扶我起来，否则你会有危险的！”草堆里雀夫人急道。叶生置若罔闻，他还有希望，那就是小雨前的“石尖阵”！他一面大叫，试图唤回小雨的本心，一面默默观察小雨的进程。所谓“石尖阵”就是叶生先挖数十个小洞，再放上做石柱时边上切下来锋利的小石块用泥牢牢堆砌而成，虽然这样可能会伤到小雨，但如果能阻止小雨离开，也就顾不得了。

　　当小雨踏上第一块尖石，叶生清晰地看到了小雨微微地皱起眉，不及思索，一声脆响，那尖石裂成无数粉末，小雨安然踏出第一步，叶生目瞪口呆，如果再如此继续下去，自己的心血将悉数付与东海，焦急中见小雨踩上第二块尖石，果然它遭受相同的命运，忽然小雨行走的步伐停了下来，叶生正惊疑暗喜：难道小雨知难而退了？却见小雨竟飞了起来，停在空中！她仿若降世的魔女般威严不可侵犯，缓慢地在空中迈动脚步！

　　叶生“扑通”坐倒在地，心内沮丧到了极点，自己这样一个什么本事也没有的小孩怎么和一个妖怪斗！看来乾坤葫芦前自己堆起的乱石也无济于事，叶生忽觉害怕，夹杂着一些不甘心，自己绝不能辜负大哥的期望，也绝不能让小妹涉险！小妹出洞后倘若落在风剑波手上还好，若被鬼王手下抓住，生死堪忧！

　　飞在空中的小雨小手一挥，葫芦前乱石竟一下悉化齑粉，散落于地，再向葫芦挥去。那乾坤葫芦似颇具灵xìng，誓死守护主人命令，身子向内缩缩便化去了小雨的力道。苏醒的小雨却很有耐xìng，一下一下地向葫芦挥去，葫芦虽次次化解，可是葫芦身却慢慢向外挤去，眼看不用多久小雨便能冲出洞。

　　叶生咬咬牙：“小妹，我不能让你出洞！”他缓步向前走来，经过小雨身边，凝目看去，小雨此时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质，可是却失去了那清纯可人的模样。叶生大吼一声，朝小雨双脚扑去，yù把她推dao。小雨面无表情，微微转过头，注视叶生毫无意义可笑的举动，忽一掌遥遥向叶生右胸按去！

　　“啊！”两声大叫异口同声，洞内闪现一阵耀眼光芒，霎时洞若白昼，四壁一切事物清晰可见，然后又渐渐黯淡，只见小雨早已伏在草堆上再次昏迷，那身上的奇光异彩也随之消逝，而洞口却出现诡异的血红sè光辉，那是发自叶生的右胸上，此时叶生也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借着血红光辉，能看到嘴角溢出的鲜血，惨白的脸，还有满身血污不堪的衣裤，血肉模糊的双手。

　　血红光辉闪闪烁烁，仿佛yù唤起主人最后的意识。洞中只剩下雀夫人的不断呼叫，良久良久，连这洞内最后的光辉也淡去，终于一切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