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灼灼其华

　　另一方面，段天涯和归海一刀一直在调查劫镖之事，地下情报网也已不眠不休了半个月，却始终没什么进展。

　　这日一大早，护民山庄外头，一女子吵着要见段天涯。这女子有些功夫，见守卫不肯通传，便打了起来，恰逢段天涯徒弟袁志经过。

　　“你是何人？有何事要见段大人？”袁志正色看向这女子说道。

　　女子听闻袁志所言，这才停下打斗，只看她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便道:“大人，我乃封无疆家的丫鬟，今日有要事求见段大人，此事只能告诉段大人。望大人通传！”袁志低头望去，只见这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衣服，梳着个高髻小辫，丫鬟打扮，一脸忧容。女子探了探袖口，伸手递出一块令牌:“这是我封家的通关令，麻烦通传段大人！”

　　袁志虽是犹豫，但看这女子的满脸忧愁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也是于心不忍，便接过令牌，还是去通知了段天涯。封家的通关令段天涯自然熟悉，接过令牌那刻，他已然急皱起眉头，遂示意袁志邀那女子在偏厅相见。

　　护民山庄偏厅内，段天涯已等候了半柱香，此时女子被压了上来。段天涯抬首看向刚被袁志松绑的女子，蹙眉开口道：“姑娘有何事非要见我？”那女子刚要张口，却又看向四周。

　　“你们先退下。”段天涯朝左右守卫丫鬟们说道。

　　“大人，小女之所以要独留大人一人。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多只会对我家小姐不利。”女子倏地低头跪下。

　　“我名封七七，是封府大小姐封灼华的贴身丫鬟。大人应知道，当年的首富万三千和我们封家是表亲，我家小姐封灼华与万三千更是从小就定的婚事，可是三年前万三千却硬要退婚，小姐从小仰慕她的表哥，受不了打击，竟一病三年，多亏我家大官人悉心调料，一个月前小姐总算无碍，却听闻万三千已死在京师，因故硬要来京师为万三千殓尸。”

　　段天涯听她所说，起身下了台阶，侧立于一处平静道：“你说你家小姐要来京殓尸，可万三千当年被铁胆神侯所杀，他的尸骨，连护民山庄也是遍寻不得。”

　　“这不是重点。”封七七有些急道。

　　“小姐带着我偷偷跑了出来，可我们江湖经验尚浅，一到这京师，就被骗光了银子，骗进了妙心别院。”封七七小泣道。

　　“我是懂些武功的，今日偷偷跑出来，不知道找谁，想到天下第一庄乃是我家资助，便去了庄内，可成驸马并不在庄内，我就寻到了这里。望大人保密，救救小姐，要是让他人知道天下第一首富的妹妹失踪了，只会给我家小姐遭来更多祸难。”封七七弓腰长跪不起。

　　段天涯眉头一皱收了袖间暗器，遂侧过身子扶起了封七七，对她道：“七七姑娘请起，天涯这就随你前去！”说罢段天涯便拿了兵器架上的精钢软剑，同封七七出了护民山庄。

　　路上，两人骑马并肩而行，封七七继续向段天涯说到封灼华的情况。

　　“我家小姐自幼命苦，幼时因家里走水更是被烧伤了脸，终日以面纱遮容，当日我们被骗进妙心别院，老鸨看见了小姐真容，仍不愿放我们离去，只当小姐是琴客，在妙心别院里弹琴。”

　　“吁！”说话这当，两人已然到了妙心别院大门口。

　　“可是那老鸨昨日竟说让小姐今夜接客，”封七七边说边下了马：“我这才趁机偷跑出来去求助大人！”

　　“我们且先进去，正如姑娘所说，不宜打草惊蛇。”段天涯朝妙心别院望了一眼，扭过头对封七七道。

　　“可是，我……”封七七是逃出来的，自然害怕。

　　“七七姑娘放心，段某在此，量那老鸨不敢伤害你们。”段天涯沉声安慰道。说罢便和七七走进了妙心别院，单听妙心别院这名字如此别致，谁曾想竟是风月场所，也难怪她们会被骗进这里，段天涯心道。

　　两人径直走着，别院看上去十分精致，桌子，椅子，连那三层的护栏都是雕漆古木，每一层都有很多房间，每间房的名字更是雅致。放眼望去，各个牌匾都是文人墨客的题字，墙上挂的画作也尽是名家真迹。

　　“呦”，伴着一声又长又细的声音，老鸨不知从哪迎了上来：“死丫头，你还敢回来！”她看着立在段天涯一侧的封七七，便叫手下去抓，七七吓得赶忙躲在段天涯身后。

　　老鸨像是见过世面的，看段天涯随身配剑，一扬脑袋道:“别以为有个靠山老娘就怕了你，惹了我没关系，可要是惹了西厂任督主，你们担当得起吗？！”

　　原来是任敬天的人，段天涯心里盘算着。便走上前掏出了一枚金锭子递给了老鸨，段天涯嘴角一扬，对老鸨道：“妈妈严重了，在下听闻妈妈这有一琴客，琴技高超，在下略懂音律，想要一饱耳福。还望妈妈成全。”

　　老鸨果真见钱眼开，赶忙接过这沉甸甸金钉子，对段天涯也是换了张脸的模样，讨扰笑道：“好说好说，来人啊，把这位少侠带到旖旎阁。”

　　“少侠，请！”说话间仆人已拥着段天涯上了三楼的旖旎阁，而封七七仍旧紧跟在段天涯身后。段天涯进了旖旎阁，仆人们便悉数退下，只留下了封七七。

　　阁内采光极好，甚是明亮，段天涯向前走了几步，朝四下望去，只见四周的墙壁柱子上都缠着翠绿色的丝罗。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风铃声响起，惬意的很。段天涯眉头一舒，竟目听了起来。

　　“想必少侠是懂音律之人。”柔弱的声音从旖旎阁的左边偏房传来，段天涯蹙眉，缓缓睁眼朝偏方望去，只看珠纱帐后，一女子身影正襟危坐，身前似是一把古琴。

　　“在下愚笨，只是亡妻在世时擅长音律，跟着学了一点。”天涯说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想起了从前和柳生飘絮在蛇岛的时光。

　　“抱歉，提起公子伤心往事。但伤心，终是爱过，总比得过我一世孤苦。”女子声音仍然柔柔弱弱，只是显得无比哀怨。

　　“小姐。”封七七朝着帐内方位叫道，原来帐内之女就是天下第一首富的亲妹封灼华。封七七走进珠纱帐内，侧身附在封灼华耳侧，说了许久。

　　不一会子，封七七又走了出来，站在帐前开始卷珠纱。想必此刻，封灼华已然知晓段天涯是来救她的。

　　珠纱卷尽，只看着着一身白色褶裙的蒙面女子娓娓走出，虽看不清面容，却给人一种极尽的亲切。段天涯抬头，只见这封灼华眉若细柳，眼如桃李，鼻子以下都蒙着白色纱罗。她的发饰更是简约，却也不失华丽，七分的刘海从额头左侧侧梳，绊在右耳后边，头上右侧梳着小髻，插着一翡翠玉簪。其余的长发悉数垂在身后。封灼华这一身皆是素白，纵观全身上下，只有那祖母绿的翡翠簪子最为艳丽。

　　此番封灼华已是走近，她右手微微抬起，邀段天涯坐下：“大人，七七已告诉我你的身份。”虽是柔柔弱弱一句话，然她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大家风范，段天涯思忖之间，封灼华便已跪下身子:“大人一定要救我出去，我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不能接客的！”说话间眼里便含上了珠子，声音亦是颤抖。

　　段天涯连忙起身立于封灼华一侧，双手背后道:“万三千死后，多亏封兄对天下第一庄和护民山庄的支持，只是封府不是寻常人家，不知姑娘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真是封灼华？”

　　段天涯说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封七七连忙走近对他道:“大人莫怪，走水时小姐不仅烧坏了脸，还烧了神经，听觉难免不灵敏。”

　　段天涯闻言扭过身子，看封灼华仍旧跪着，大步一跨走过去扶起，对着她又道出方才所言。

　　“大人怀疑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次本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行李也被人抢了去。除了我封家的通关令，”封灼华极为胆怯的开口说着，遂缓缓摘下了发髻上的祖母绿簪:“如今能证明我身份的，只有这钗。此钗是天下第一巧匠所做，祖母绿极为珍贵，普天之下只这一支，且当年巧匠铸造之时，灼华也在场，大人大可叫天下第一巧匠前来对质，灼华定然可以说出制造过程。”封灼华一口气说完，声音虽是娇弱，却有一股倔强。

　　“小姐别多想，封家乃大户人家，我们也是怕中奸人之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到了护民山庄再细说。”段天涯说罢就要带她主仆二人离去。

　　“大人等一下。”封灼华柔声说道。

　　“还有何事？”段天涯一阵不解。

　　封灼华略略一顿，轻声细语道:“我，不愿欠别人，大人可否先借银两与我。让我赎了身，日后兄长定会加倍偿还。”

　　段天涯嘴角一勾:“姑娘放心，赎身之事你不说段某也定会做的。”

　　段天涯转身又要走，可那封灼华仍是不动，他便愈发诧异:“封小姐还有什么事？”

　　“还有……”封灼华怯怯道:“既然大人今次付了重金，灼华定要演奏完毕。”说罢便径直朝左边偏厅走去，遂又坐下身子，开始弹奏。

　　段天涯朝偏厅望去，那是一把楠木古琴，在封灼华的弹奏下，琴音仿若高山流水，娓娓动听。段天涯眯眼仔细聆听，心道:“这封灼华，虽然懦弱，但骨子里却有气节，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