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我那掉了一地儿的下巴

    日子在中药味中流逝，老童到来的第三个月，我的症状有了很大的改善。说话语速放慢时已经不磕绊了，行动方面偶尔还是会有不适的情况。

    陆只悦放了暑假，见我身体好转便一再央求我，要我带她回去看阿娘。我和韦清元提了一次这事情，他不同意。

    我再提，他坚决不同意，难得还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仔细权衡之下，我便好声和陆只悦商量。说等她放寒假一定带她回去看妈妈，她睁着两只大眼睛看我，看久了后默默的起身，然后上了楼。

    陆只悦足足三天没跟我说一句话，我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好在她并不绝食，我也就随她去了。

    第四天一早，我起床下楼后，陆只悦已经吃过早餐在客厅里看图画书了。见了我，她头垂得更低，还是不理我。

    我摇摇头往餐厅走去，刚走到餐桌前坐下，我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了高跟鞋的脚步声。温湘庭？她一向不喜欢高跟鞋。

    我起了身又出了餐厅，走到过道里时，我张眼望去。一袭深蓝色v领套装裙的白云朵站在大厅的入口处，我的下巴“铛”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这是走错门了么？

    她在大厅门口顿了一下后继续往里走，一直走到茶几旁才停下了脚步。我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再见到她，乍一再见，觉得她还是从前那模样，只是人不再是那个人了。

    “陆小姐。”她抹着大红色的口红，显得整个人特别犀利精明的样子。

    “稀客。”我扯起一抹笑容，缓步走到了茶几前。

    “来b市开个会，顺便过来看看你。”她象个主人一样随意，走到沙发前直接就坐下了。

    “多谢挂心。”我皮笑肉不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安好心的。

    “听说你病了很久，好歹我们曾经是一家人，我应该来看看你。”她靠到沙发上，又看向陆只悦，“小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你来找我，有，有什么事？”我话说得急了点，语句就有点不连贯了，“难道这回，你爸真的得绝症了？”

    “他挺好的。”白云朵将手拿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真的来看看你。”

    “你觉得我相信吗？”我稳住神后伸手拉了拉陆只悦，“黑妞，你上楼去。”

    “我想起来了，你是白伯伯的女儿，对不对？”陆只悦高兴的喊起来，“白伯伯还好吗？我在医院的时候他经常来陪我呢。”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白云朵笑得欢快，“有机会去看白伯伯噢。”

    “上楼去。”我面色沉下来瞪了一眼陆只悦，她嘟起嘴不情不愿的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不用这么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们。”白云朵摇摇头。

    “我现在胆小，像你这样的人，不得不防。”我淡淡道。

    她伸长手拂了一下垂到胸前的长发，偏过头后她盯着我看，“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亏得我爸为你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下，他总算可以放心了。”

    我冷笑了一声，缓缓道：“真抱歉，我没死，让你们失望了。”

    白云朵夸张的笑了几声，“陆小姐，虽然你和清元过到一块去了，但我还真没盼过你死。我这个人是记仇，不过我不歹毒。”

    我觉得她无趣得很，专程跑来跟我讲这些无谓的话，“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麻烦你离开我家好吗？”

    她扶着沙发坐直了身体，“嘿，陆只影。你有没有发现，两年前，我顶烦你，现在轮到你烦我了。这人生还真是奇妙，你说呢？”

    我抿着嘴不说话。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她收起了笑容，“来跟你说两件事情，第一，听我爸说，你那个朋友，叫季什么，季美鸿，前天被抓住了。第二，说不定我们以后又有机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讲清楚。”我冷冷道。

    “行，我讲清楚，今天我心情挺好的。”她向着我的方向略倾身，“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我和你的干哥哥在谈恋爱，噢，就是李宗凯。”

    我的下巴再一次“铛”一下掉到了地上，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她和李宗凯能谈上恋爱，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陆小姐，等我和宗凯结婚时，你得喊我一声嫂子吧。”白云朵笑得几乎要乐不可支起来，“我在来的路上想到这事，就一直想笑。现在终于可以笑了，真的很好笑，对不对？你曾经是我的后妈，然后呢，我又变成了你的嫂子。你说怎么有这么好笑的事情？”

    “你笑够了吗？”我盯着她看。

    “你让我再笑会儿。”她笑得捂住了腹部，“陆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失态了。”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笑得太早比较好。要知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的赢家。”我提醒她。

    “对，对，没错。我也这么认为，不过，你真的不知道么？我和李宗凯已经要订婚了，日子已经选了。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旦订了婚，基本上就成了事实了。”她总算止住了笑，“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喜欢。”

    “恭喜！”我面色淡淡。

    “谢谢，到时我一定专门送请帖给你和韦清元。”她抬手看看手表，“我得走了。”

    “不送。”我看着她。

    她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拿包，起了身后像似又想起了什么，退了两步她走到我面前俯身看我，“陆只影，韦清元向你求婚了么？”

    “不关你的事。”我捏紧了拳头。

    “啧啧。”她摇头，“你说你这个人也真的是太不讲究了，这么没名没份的跟他住在一起。跟我爸在一起时，他好歹娶了你，你名正名顺的做个闲太太。现在你这样，我真是替你担心，女人的青春是经不起拖的。而且，你现在还带着你的妹妹，你应该给你的妹妹做个好榜样。”

    “滚！”我低吼了一声。

    “再见！”她起了身，踩着高跟鞋扭着腰往大厅门口走去。很快的，那高跟鞋的声音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我再也没有了吃早餐的胃口，枯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后，陆只悦从楼上下来了。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她将手机放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扭身又往楼梯走去。

    我有些木然的拿过了手机，亮起屏幕后，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韦清元打的。我直接点了回拔。

    “喂。”我低声道。

    “怎么了？心情不好？”韦清元很快听出了我语气里的低落。

    “没事，你说吧。”我打起精神。

    “季美鸿抓住了。”他说。

    “嗯。”白云朵已经告诉我了，这一刻，我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这么平静？”韦清元笑了一下。

    “我想去看看她。”我说。

    他沉吟了片刻，“行，我想办法让人安排一下。你顺便带陆只悦出门散散心。”

    “好！我等你电话。”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三天后，韦清元给我打了电话。他让阿飞专程回来接我和陆只悦。

    “影姐姐，那我可以去看白伯伯吗？”陆只悦总算不跟我生气了，但知道我要带她回n市后，她便立马提了这个问题。

    “你，很想去看他吗？”我很郁闷的看着她。

    “对啊，白伯伯人很好，很和气。影姐姐，我觉得如果我有爸爸，我的爸爸就应该是那个样子。”陆只悦托着下巴，“他笑起来总是很亲切，他是一个好人对不对？”

    “可能吧。”我敷衍道。

    “影姐姐，我问你一个事儿。”她靠近我一点。

    “说！”我继续整理着东西。

    “你以前是白伯伯的老婆，对吗？”她皱着眉头，“为什么你后来又跟韦叔叔在一起了？”

    “小姑娘家的，别太八卦，小心长大了，变成八婆。”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我觉得白伯伯和韦叔叔比，白伯伯就是老了点，他可比韦叔叔大方多了。”陆只悦又说。

    “闭嘴。”我恼恨的拍了她一下，“不准你去看他。”

    “真的。影姐姐，我觉得韦叔叔太凶了，我现在看到他还是怕。”陆只悦说完后迅速的跑出了房间。

    我闷了一肚子气继续整理行李箱，莫名的就想到了白云朵说的那番话，你要给你的妹妹做个好榜样。

    她话说得不好听，然而，我承认，这也是事实。

    韦清元几时要娶我？关于这个问题，我从前从没有想过，对于婚姻，我从不期盼。可是，我终究又有了牵绊。

    或者，我应该成个家？

    阿飞蓄起了胡须，看起来就像一个行为艺术家，或者说一看就知道他失恋了。他变得更加沉默，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开口。

    沉默着给我们拎行李箱，沉默着开车，沉默着和我们一起登机。

    从b市飞n市，陆只悦喊他长胡子怪叔叔。

    阿飞对白云朵的爱恋有多深我并不知晓，但从他邋遢无神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情意深种。只可惜他除了满腔真情，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真情这玩意儿，是最不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