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

　　临白水为自己又斟上一杯酒。这酒看来是好酒，但喝在他的口中，却仍然觉得辛辣无比。与风无际这一路行来，他的酒量似乎长进了不少。但说实在的，他本不善饮酒，也并不喜欢酒的味道，但他却发觉自己开始喜欢酒入口喉那种烧心的感觉。此刻他周围那些公子哥的随从们身边环绕着一个个姑娘，一片莺语浪笑，饮乐正欢。这莲花舫本就为风月场所，此情此景自是少不了的。临白水此前从未涉足过这样的场所，初时觉得倒有些好奇，但看了一会儿，便心生厌恶。其间春宁从楼上下来，见他独自一人饮酒，便张罗着为他叫来两位姑娘作陪，被他拒绝。春宁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勉强，随他独饮。临白水不理会旁人。正饮间，忽闻楼上传来一阵惊呼和声响，一个黑影冲了进来。临白水定睛一看，忽然叫道：“黑缎子！黑缎子！！你怎么会在这？！”急忙将之搂在怀中，接着就见哗啦啦跟进一群人来。有护卫有侍女。众人原本乐的正欢，忽见冲进来这么一个大家伙进来，又见跟着进来这么些人来，均惊诧莫明，胆小的女优们已惊叫着躲在男人们的身后。临白水突然间见到黑缎子在此，吃惊不小，心下立刻想到，难道他们说的要娶的仙女竟是他终日萦怀不去的仙女姊姊？！当下他也不及细想，定要上去看个究竟。于是提起包裹便要上楼。却被几十几个冲进来的护卫拦住。“这位客官，快请放开它。它很危险。”

　　“危险？不。它是我的狗。”临白水道。

　　“它是你的？它明明是从楼上撺下来的。怎么会是你的？狗？”

　　临白水道：“对。是我的。”也不欲多做解释，只想立刻上了三层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我去上三层，会仙盟！”

　　“不。你不能上去。圣僧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会仙盟。”八名大汉已持刀立于门前挡着。众人见眼前之景，均暗想自家主子恐怕此刻也是危险。但见眼前这些大汉当道，已是无能为力，何况厅外甲板上还如更多壮汉，想来也更是无法。是以只有听天由命吧。临白水却不管那么多，见有人拦着。当即抽出玄铁剑，道：“闪开。”那些人哪里肯听，横刀拦下去路。说不得只好硬闯了。临白水挺剑而上与他们杀在一起。黑犬也跟着冲了上去。

　　风无际缓缓端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那女子目光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喝完了，仍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风无际看着她，不知所以然。只见那女子复又款款走向刚才那第一位姓陈的公子跟前，忽然伸出白晰的玉手慢慢抚mo起他脸来。那陈公子忽然得此垂青，不禁面上极是惊喜。复又极是陶醉。那女子更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什么，他便渐渐地感觉得自己在如飘在空中，一直飞升，飞升，真往天界而去，心境说不出的幸福祥和。

　　风无际只看到那女子抚着陈公子的脸，然后忽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便放开他。随后，她又依次走向另一位公子，还是一样的动作表情。只见每一位公子在听了她的耳语之后，都露出一种十分怪异的表情，有的似笑非笑，有的闭目神游，有的手舞足蹈，状似疯癫。风无际看得越来越是迷惑，搞不懂她究竟在做什么。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眼光也散乱起来，意识也恍惚起来。恍惚中，他看见无崖和尚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后他走到陈公子桌前，略一施礼，将桌上的银票尽数收了放在怀中。

　　那女子终于又再次走至他身旁，她的手白晰水滑，抚mo在脸上令他感觉极是舒畅放松。然后他听到她轻轻的悦耳的声音说道：“我选中了你。这就带你进入仙境。去哪儿找我。找到了，我就是你的。”

　　风无际看着她的眼睛，仍就是那么清澈辽远。

　　突然，他似乎是醒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似再也不肯放开。

　　“住手。”无崖和尚的禅杖已然照着风无际的颈下铲来。风无际只得放开手闪身避过。谁想那无崖杖影随后便到，斩向他小腹。风无际只得又凌空跃起，避过其势的同时，又抓向他肩井穴。无崖虽是身形高大，却身法却极是灵活，当下划步横杖，使风无际不得挨近。来来往往之间，两人已拆了二十余招。

　　此时，场中十几个公子哥们却是有的瘫倒，有的迷醉，更有的口中喃喃自语，似笑非笑，手舞足蹈，来回蹒跚走动，一个个如癫似狂，竟对眼前一场恶斗不闻不问，不知不觉。风无际已知这些定是中了某种迷幻之毒，幸亏他并未真的饮下那女子所敬之酒。风无际拳脚攻向无崖和尚之际，还不忘瞥眼看那女子。却见她却仍木然而立，心想难道她也是受制于这和尚了吗？一个错神之间，却听哧的一声，左肩头竟被无崖划禅杖所伤，幸而他避之及时，只划出一道血口，若不然一条左臂怕是要废掉了。

　　无崖这一下伤了他，令他不得不凝神迎战，当下攻势更见凌厉。无崖和尚想不到他受了伤后反而愈战愈勇，便也使了全力。就见两个人影如风似旋，忽而合忽而分。力之所至，乒乓作响，杂物齐飞。

　　那厢边，一个公子哥手舞足蹈间突然碰到了那女子，于是大叫：“我找到你了，仙女姊姊，你是我的了！”一把抱住了她，便欲行非礼。

　　临白水杀退了几名护卫，却见众护卫纷纷从莲花舫四下聚了过来，越聚越多。临白水本不欲伤了他们，但见他个个彪悍凶狠，又围逼过来，说不得只好先放倒几个，也许能将他们震住。正好众人又挥刀向他砍来，当下临白水也不再留情，玄铁剑寒光一闪便将其中二人手臂砍伤，顿时血溅当场。众护卫见临白水瞬间便伤了两人，确是武功高强，但只是顿了一顿又围攻而来。临白水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以一敌众之间寻了个空档，冲开一条血路，翻身跃近楼梯前，便立时沿梯而上，黑犬随后跟来。

　　二层梯口，两名护卫早已横刀拦在那里。临白水更不多言，挥剑剌出。这两名护卫武功要略高些，临白水与其斗了十余招才将二人剌翻当场，只见二人相继从楼梯上滚落而下。那黑犬原本跟在其后，见二人滚落近前，一个腾身便越身而过。二人继续滚落，正好又迎上追击而上的众护卫。只听叮当哗啦之声不断，撞得是人仰马翻，纷纷滚落楼梯。好半天才又站立起来，复又欲追上，却只见那黑犬守在梯口，血口大张，虎视眈眈。当前两人仗着自己强壮彪悍，挥刀朝黑犬砍去，却一声怒吠，便又是一阵翻滚摔落之声，众人爬起来再看，却见翻滚之间，刀剑无情，相互已伤了不少，更见其中一人手腕处已被咬断，那被咬断的一只手竟是叨在黑犬的嘴上。秃自血淋淋地不堪注视。此情此景实在恐怖已极，这时的众护卫人人吓得傻了，哪敢再追，只是僵持不动。甚至想退也是不敢，生怕动得一动，便惹怒了那凶恶的黑犬，遭到它的攻击。

　　临白水不管身后如何，奔至三层便破门而入。撞进大厅，他仿佛又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巨大的银盘闪着奇幻的光彩，正是他几个月前见过的。此刻风无际与一个胖大和尚正激斗中，不及细看，却猛见另一边一个公子哥正抱着那仙女姊姊正欲强行亲吻。临白水立时大喝一声：“住手！”已冲上前去，将那公子哥一把扯过，丢在一边。

　　“姊姊，神仙姊姊，你，你没事吧？”临白水急急地问道，却见那女子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便又问：“你，你不记得我了？我，我------”他象以前一样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风无际此时一边与无崖拳来脚往，听到临白水说话，不胜奇怪，怎么他也认识这女子？当下急道：“临兄弟，那位仙女姊姊被这和尚施了法术，不可乱来。”

　　临白水这才醒悟过来，环顾四周，那巨大的银盘落在大厅的前方，四下里，一二十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有的已烂醉如泥，有的如癫似狂，对场边之事竟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当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再仔细一看与风无际斗在一处的那和尚，竟然有些些面熟！他突然大叫道：“是你？！唐诚？”当下他不及细想，便也挺剑剌来。

　　无崖和尚本来比之风无际武功略差，已然落于下风，突然听临白水这一叫，吃了一惊，心道，他怎地认识我大哥？正不及相顾间，却见临白水已狠命攻到，顿时使出来的功夫更不利索了。

　　风无际此时也更是奇怪了，怎么他连这和尚也认识？唐诚？难道这无崖和尚竟是唐家堡号称“天下三毒不出其右”的唐诚？疑问多多，当下风无际便想尽快拿下这无崖和尚问个明白。正好此时临白水一剑削向无崖右肩，他转身躲避之际，左胁露出一个颇大的空档。风无际以指作剑，一招点中他胁下合阳穴。无崖左半身立时一麻，脚下不稳，便摔倒在地。临白水跟上一步一剑便点中了他的胸前。正要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被风无际抢先一步按住，“临兄不可。”

　　“别杀我。我不是唐诚。”无崖急叫道。

　　“那你是谁？”风临二人同时问道。

　　“我是他弟弟，他是我大哥，我叫唐不肥。”

　　是夜的秦淮河，正一片歌舞升平间，就见其中一艘大画舫上蓦地腾起一个巨大的光影，直冲天际，瞬间便隐没不见。有不经意见到之人无不惊异非常。因而史书有记载道：“百舸间，有七彩明珠跃然河面，凌月而过，隐于西南方向。观之者众，皆曰神之迹也，甚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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