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画瓢

　　又和鱼儿说了一会儿话，于啸便回到了奉宝阁中。

　　因为江师傅不在，于啸在奉宝阁内也基本上不用忙活什么，再加上心中对三个月后的纳徒大会有所希冀，便在吃完饭后早早地回到自己的住处，盘膝坐在了床上，开始打坐修炼。

　　头脊正直，全身清灵放松，双目垂帘，舌顶上腭，鼻吸自然，两手安放于膝，在心中默念着三气归元法的要诀，于啸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空灵心境。

　　伴随着越来越悠长的呼吸，于啸在恍兮惚兮之间，也逐渐感觉到了一些天地元气在以极缓慢的速度聚集在自己的体表附近，进而被纳入到了身体内的经脉之中！

　　以前的时候于啸虽然也能吸收一些天地元气进入经脉，却因为经脉之间有着许多滞涩难通的穴窍，于啸便无法引导这些天地元气完成周天运转归入丹田，最后还得只能任由这些天地元气中的十之**逐渐消散掉。

　　可此时却与往日不同了，因为在那几口“寒潭香”和那位老道打入于啸体内的金光的共同作用下，于啸四肢百骸内的各处经脉已经被尽数打通，通畅无比！所以于啸便可以很轻易地引导着那些被纳入体内的天地元气完成大小周天运转后进而归入丹田，而这些天地元气一旦被归入丹田，便不再会轻易地消散掉了。也就是说，于啸现在对天地灵气的利用率比着以前要高出了四五倍还不止呢！

　　虽然这些天地灵气仅仅只是以最初级的形式被简单归入到了丹田，于啸尚且不能炼化，更不能主动运用，可天地灵气本身就可以在潜移默化中滋养人的血气，锻炼人的五脏六腑并改善人的体质，自然是多多益善。

　　感受着丹田渐暖，于啸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身心也宛如晨钟暮鼓般宁静。

　　直到于啸敛气收功睁开双眼之时，天色已至深夜，屋内也是乌黑黑的一片。于啸可没有夜间视物的本领，便摸摸索索着寻了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上，趁着烛光又拿出江师傅临走时交给自己的一本《矿物浅解》翻看起来。

　　翌日清晨，于啸还是早早起床，再次来到了紫阳观后山的普真堂的敞厅之内。

　　松岳道长依旧老神在在地安坐在条案之后的楠木椅上，瞅着于啸到来，问道：“你怎么又来得这么早？是闲着没事儿了吗？”

　　于啸笑道：“仙师你不是来得更早吗！”

　　打了个哈欠，松岳道长道：“我本就是在这普真堂附近居住修行，三两步的功夫便能过来了。而你却不然吧，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别有所图啊？”

　　于啸坦诚答道：“我自然是还想着能在仙师你面前表现得勤勉一点儿啦！”

　　松岳道长顿时哈哈大笑，捋起胡子说道：“那你可真是白费心机了，哪怕你在我面前学着程门立雪一般尊师重道，我也是不会逾越门规传你道法的。”

　　闻听此言，于啸诚意说道：“仙师你肯开恩赐予我一个参与纳徒大会的名额，我已是感激涕零了。”

　　松岳道长仔细地端详了于啸的神色，见于啸一脸的诚挚之情，知晓于啸确实不是因为贪心不足而对自己曲意奉承，当下便在心中对于啸更生好感，夸道：“你这个小子倒还算是挺明理的。”

　　于啸淡然一笑，转而问道：“仙师你今天准备给我们讲什么啊？还是如昨天那般传授一些养身健体的口诀吗？”

　　松岳道长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那还能讲什么呢？我倒是想给你们讲授一些比较浅显的天地道理，可昨日你也见到了，大部分人对体悟天地都是了无兴趣，他们还是更想着学一些能立竿见影的速成功法。”

　　“我有兴趣啊！”

　　“哦？真的吗？”松岳道长怀疑地看了看于啸，心中暗想莫非此子还真有几分慧根？

　　于啸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反正我觉得自己挺无知的，对许多天地间的奥妙都是一无所知，也很想能够多明白一些天地之间的道理。”

　　“正所谓道法自然！”松岳道长感慨道，“你能想着去了解天地之间的奥妙，其实便是在向道之路上迈出很关键的第一步啦！”

　　“道法自然？”于啸疑惑道，“什么意思？”

　　松岳道长并没有直接回答于啸的问题，反而问道：“这世间之内可是有着数不尽的修真宗门，而每个宗门都或多或少地有着各自不同的修真道法，我且问你，这些修真道法是怎么来的呢？”

　　“怎么来的？不都是各门各派的历代祖师开创出来的嘛。”

　　松岳道长笑道：“你这话的确不假，可这些历代祖师又是依据什么开创出了修真道法呢？难道他们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吗？不是的！其实大部分的修真功法都是那些天纵奇才的得道高人们凭着对自然万象的感悟而创的！”

　　“有了对自然万象的感悟便能创出道法？”于啸不可置信道：“那我在平时也没少见过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等各种天地万象，可我怎么就没有创出什么道法的感悟呢？”

　　“因为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之景！”

　　“表面之景？”

　　“嗯！”松岳道长解释道：“我就给你举个例子吧，世人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睁眼看到万物，可你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能看到？我们看到的到底又是什么？我们看到的难道就是真实不虚的吗？”

　　于啸当即便被松岳道长这一连串的奇怪问题搞糊涂了，摇头答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还请仙师你解释一番。”

　　“我们之所以能看到万物，本质上是因为有光入眼，我们看到的其实是光！而光有时候却是会骗人的。”

　　“光也会骗人？！仙师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于啸彻底被震惊到了。

　　瞧着于啸一脸的惊讶莫名之色，松岳道长的心中自是略感得意，笑问道：“你听说过‘猴子捞月一场空’这句话吧，我们能看到镜中花水中月，可我们心中却又很清楚这镜中花水中月乃是虚妄，这是为何呢？有经验的渔夫在河边叉鱼的时候，不会拿起鱼叉径直叉向他所看到的鱼，反而会朝着他所见之鱼的偏下方叉去，这又是为何呢？”

　　于啸木然无语，表示不知道，其实心中却禁不住暗自腹诽道：仙师你直接给我讲明不就得了，老吊我的胃口干嘛、、、

　　又从于啸的无知表情中获取了一些快感，松岳道长清了清嗓子，终于解释道：“之所以会出现这些情况，便是因为光的欺骗，我们的眼睛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它只能接受光，却并不能分辨出这些光到底是怎么来的。水中月发出的光其实是天上的月亮通过水面反射而来，渔夫眼中所见到的鱼的位置其实也不是鱼的真实位置，因为光在经过水的时候还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偏折！”

　　“这些道理都是仙师你自己体悟出来的吗？”

　　松岳道长闻言一阵尴尬，咳嗽了两声后才说道：“呵呵、、这些道理嘛，虽然听似简单，却也不是寻常人能想出来的，我也只是在学道的过程中听别的修士讲的。”

　　“知晓这些道理后就能创出道法了吗？”

　　“当然不是啦！”松岳道长道：“知晓天地间的道理只是最基本的，能深刻理解甚至灵活运用这些道理才是最难的地方，而只有做到了灵活运用之后，才进而有可能创出道法！”

　　于啸似懂非懂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仙师你的意思，修士所谓的修炼，其实便是感悟天地的道理，进而创造出自己的道法？”

　　松岳道长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啦，我只是给你解释一下‘道法自然’这四个字的内涵罢了。要知道天下间的修士数不胜数，能自身领悟道法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绝大部分的寻常修士其实只需依着葫芦画瓢，按着门派里传承的道法修炼就好了。”

　　“那仙师你能自创道法吗？”于啸好奇问道。

　　“呃、、、”松岳道长立时哑然无语，半晌后才颓然说道：“我现在连依葫芦画瓢还没做好呢、、、”

　　于啸歉然地看了看松岳道长，觉得自己可能在无意间伤害到松岳道长的自尊心了。

　　看到于啸脸上的歉意，松岳道长反而觉得有点儿不爽，哼道：“你现在正值年少轻狂的年纪，还不知道修道之路有多么的艰辛。自创道法？哼哼、、、那可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啊！”

　　于啸还欲再问，却见其他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敞厅，便不再多言，随便在敞厅的矮桌短凳间寻了个座位安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