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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剑南〈三〉

天宝风流 | 作者:水叶子 | 更新时间:2016-01-11 05: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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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玄宗朝时,对于三十位皇子,杨妃最喜欢的便是自子李睿,二人感情甚好。此番杨妃以太后之尊的身份还乡,无论是彰显天子孝道,还是以个人感情论,李睿在仪仗安排及沿途供养上都是一改往日从俭原则,尽力铺排。他既如此下诏,当朝首辅杨国忠又是杨妃堂兄,加之随行的还有唐离这个大红人,因此种种,六部之中尤其是礼部官员都是拼了命的巴结办差,直将此次太后出行仪仗办的隆重无比。

  在左卫三千羽林军的护卫下,杨妃出长安向南浩浩荡荡而来,长安六部已是如此,这沿途的地方官更是使尽浑身解数巴结供奉,太后一行刚到江南西道,仅是地方上送给唐离的礼物就多达七大车,若论唐离入仕以来的种种差事,实以此次最为轻松惬意。

  一路南行,沿途宿卫及行止皆由唐离做主,有好山水名胜时车驾便暂时歇下,唐、杨二人趁兴而游,这于唐离而言固然是大饱眼福,杨妃更是雀跃欢欣,一入长安二十载,此番重出深宫,身边又有爱郎相伴,杨妃的欢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一路上时时笑颜如花的她散发出无双丽色,那倾国倾城的美艳与风情直让随行陪侍的地方官员不敢正目而视,一时间,杨妃国色之名再次流播于江南。

  杨妃所乘车驾比之长安最大的毡车还大了一倍有余,里间的装饰更是极尽奢华。地铺紫红旃檀,四壁轻容帷幄,其间紫檀小几上香炉袅袅。于雍容华贵之中颇得雅致幽洁之趣。

  “阿离。你一向以才思敏捷、出语迅快知名地,怎得这回却如此踌躇”。车驾之内,檀香袅袅之中,头梳倭堕髻、身穿轻便宫装的杨妃边闲挽淡黄宫袖素手磨墨,边歪着头满带着小女儿般的风情调笑持笔凝思地唐离,“莫非阿离你也是江郎才尽了不成?”。

  这时节杨妃硬逼着要作一曲新词以为歌舞自娱。唐离脑海中正自急如车轮地搜索应景的曲词,却听杨妃如此调笑。当下将笔一放,顺手拉过旁边巧笑倩兮地杨妃,“江郎才尽四字岂是随便能说的?该打!”,说话声中,他的手已顺势落在了杨妃的隆臀上,杨妃所穿的淡黄宫裙本就轻薄,初时两下唐离倒还真是有心责打。及至到第三下感受着细腻丰软地臀浪,唐离的手已于不自觉中改轻打为柔缓地抚摸。随着他动作的变幻。原本正腻声求饶的杨妃眼中笑意渐消,与此同时却有一缕缕娇媚的风情蓦然而起。

  细腻如凝脂般的脸上丝丝晕红。流波双眼中似雾似梦,歪*在唐离怀中的杨妃这一刻满带烟火气的艳美牢牢抓住了唐离地眼睛,手上轻轻抚摸不已,唐离喃喃低语了一句:“真美!”的同时,已低下头去吻住了那两瓣红唇。

  良久良久。唇分处杨妃大口娇喘不已。喉间带着浓重地鼻音腻声道:“狠心地小冤家。你要憋死我?”。此言刚毕,她复又“诘”的一声轻笑。斜眼丢过一个媚媚地眼波抿唇笑道:“看你往日在朝中持重的模样,没成想却是个如此贪嘴的!”。

  她这一番轻颦浅笑直将唐离的心火一下子撩拨起来,“贪吃!少爷我现在就办了你!”,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唐离刚要动手时,轻笑不已地杨妃却似游鱼般滑溜开去,依着遮挡地书案脸带羞红道:“白昼宣淫,阿离你好不知羞,小玉也就罢了,你就不怕车外地护卫们听见!”。

  “少爷我就是要监守自盗,白昼宣淫!”,口中虽是恨恨说话,但唐离脚步却是就此停住了,知唐离做不出这等事来,脸上带着羞笑地杨妃引笔交予唐离后,手上又开始磨墨。

  经过这番嬉闹,唐离脑海中倒是灵光闪动,当下也未再迟疑,落笔如风处,新词已是一气呵成: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开始见着“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两句,原本满心欢喜的杨妃蓦然脸色一沉,心中暗道这冤家好不心狠,正与自己情浓时还想着长安家里地美人,及至看到“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两句时,杨妃心中已由酸楚转为了惆怅哀伤,直到这最后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破笔而出,所有的酸楚及惆怅哀伤顿时消失殆尽,磨墨的手早已停下,杨妃看着这七个字,一时间竟是痴了。

  晏殊的这首《浣溪沙》意境辽远,情思深致,唐离也极是喜欢,是故写完之后他也停笔欣赏了许久,待抬起头来时,却见痴痴看着新词的杨妃眼中不知何时已是水波盈盈。

  “怎么了?”,随着唐离的一声探问,杨妃眼中的水波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化作两串胭脂粉泪,“落花风雨更伤春!我便是这落花殆尽的残春,便是异日能得相守,不过三两载已是人老珠黄,颜色尽褪,到那时阿离你及两位夫人却是青春正盛,‘不如怜取眼前人’这话说来容易,做来却是好难,好难!”,轻轻的诉说声中,杨妃脸上的泪水愈多,“阿离,你还记得前岁的那首旧词麽?‘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言语至此,杨妃再也受不得心中突然而起的伤悲,伏案啜泣连声。

  晏殊这首《浣溪沙》本是念远伤春之词,词中“满目山河”“落花风雨”等形象与“空念远”、“更伤春”的惆怅哀伤之情结合一处,却最易触引人去联想与此仿佛的渺茫的人生际遇,想到这一点,唐离才觉出写这首词的不妥,触动了杨妃敏感地心思。

  “作这首词的原不是我。又是自娱的游戏,何至于就让你想到这些”,唐离缓缓走到杨妃身边。扶着肩膀将其拥入怀中柔声道:“‘名花倾国两相欢’。这世上女子不知多少,但公认地倾城绝色也只你一人而已。不知别人该怎么羡慕你!怎么就说出这样地话来?真正的美人得上天眷顾本就是不老地,你便如那西湖是‘浓妆淡抹总相宜’,无论怎样打扮总是最美的”,唐离修长的手指轻柔的为杨妃抹去脸上的泪水,“再说你这样想也分明是把我看地小了。咱们认识的久,也不需瞒你。初始被你吸引地确是因为你绝美的姿容,及至到了后来,倒更多的是感情的牵挂,你日日念着我,担心着我,为我付出良多,我又非木石焉能不知?用你心换我心。世间每一份

  不是如此,我又如何能例外?到你真得自由身的那日如蛟儿、怜卿一样。此话出我之口入你之心。若有违反,天诛之。地灭之!”。

  “呆子!谁让你发这样毒誓?”。如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听唐离说出这样的狠话时,杨妃急忙转身堵住了小情郎的嘴。“我原不是这样,只是一遇着你这个小冤家,这颗心就浑似不是自己的了,这都是命。你待我一日好。我便得一日欢愉。若真有一日不好时,我就青灯黄卷了此残生。无论如何,我这一生总算也真心欢喜过一个人,有这也就够了!”。

  正在二人情话缠绵之时,却听车驾外几声清脆的叩门声,小玉地声音传来道:“娘娘,薛将军请见”。

  小玉口中地薛将军正是此次羽林左卫护军统领,与时任兵部尚书薛龙襄份属同族堂兄弟,听说是他请见,杨妃拭了脸上的泪痕,于锦榻上坐定瞪了唐离一眼后,方正色道:“传!”。

  这羽林左卫薛将军与薛龙襄年龄相近,但长相却朴实地多了,“末将叩见太后娘娘,见过唐大人”,杨妃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后,直接问道:“薛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回禀娘娘,末将刚接到兵部传来地六百里加急信报,言说今秋以来,剑南道防线外地吐蕃部众调动频繁,大不同于往年,就在四日前,更有一部吐蕃游骑二百余人不知怎么溜进了剑南道腹地。”

  吐蕃地处高原,气候寒苦,每年活动的高峰期都在秋季,是以边镇因有“防秋”之说,虽然大唐在与吐蕃接壤地地方设置有剑南与陇西两处镇军节度,但因剑南道边镇上山多林密,不宜骑兵及大军行进,是以多年以来吐蕃但有寇掠都是向地势平坦的陇西方向发力,此时听薛将军如此一说,唐离也是大感意外道:“噢,竟有此事?”。

  “此乃兵部六百里加急公文原件,唐大人请看”。

  唐离接过公文一目三行的看完后,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是此行护军统领,你以为我等现在该怎么行事?”。

  “末将临行之时便得兵部大人吩咐,唐大人文武双全,智计高绝,这一路上末将只需遵太后及大人之令行事就是,无论是进还是退,末将都当严令手下儿郎戮力用命!”,若以太后身份之尊,稍有险情就该就此折返,或是就地等险情过后再往前走,但这一路来薛将军也知道太后归心一片,自己真要说出这样的主意来十成十讨不了好,是以就耍了个花枪,他现下虽然说地慷慨,其实质却是半点主意没有。

  见有了险情,身为护军主将地薛将军依旧刀切豆腐,唐离心下一阵不快,但碍于薛龙襄地面子,他倒也没说什么重话,只寒着脸挥手道:“即如此你先下去,我与太后商议后再定行止”。

  望着薛将军恭谨而去的背影,唐离摇了摇头,看来随后地路途上若真有事,这人也不太指*的住。

  不等唐离转过头来,端坐在锦榻上的杨妃已率先道:“不用商议,车驾不能停,至于回长安,更是绝无可能”,离家二十多年,这回终于有机会再回去,眼瞅着就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却不能往前走了,甚或要折返,杨妃如何甘心,一时心急之下,说话又多了几分在宫中多年养成的强横。

  薛将军如此,见杨妃也来添乱,唐离顿时神色一肃道:“此事重大,是走是留由不得你”。

  面对小自己十多岁的唐离,在玄宗面前也是动辄耍小性儿的杨妃却硬不起来,见小情郎脸色不对,她当即改换了声调轻声道:“阿离,眼看着走完山南西道就要入剑南了,那能在这停下?这才是初秋,若等剑南防秋结束,难倒我们真在此停上三个月?我少小离家,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回剑南道,阿离你真就忍心让我就此折返?”,说着说着,杨妃的眼圈就又红了,“吐蕃年年袭扰,陇西不说,剑南道可曾有一次被吐蕃人大举侵入腹地的?兵部这份公文分明是过分小心后的小题大做,若情势真如此严峻,那鲜于仲通岂会不派人来报?阿离,咱们接着走就是,出不了事的”。

  唐离的脾性素来不吃硬,见杨妃软了下来,他刚起的火气也就顺势消了,听杨妃所说也大有道理,沉吟半晌后他才开口道:“从即刻起放慢行程,再谴人往鲜于节度处探问,若鲜于节度说剑南无事,咱们再加快行程,若形势确有异常,或停或返再作定夺”。

  ……

  剑南道节度使衙门,鲜于仲通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盯着身前的山川地理图,短短数月之间,素来最重养生的他已是鬓发全白。

  “麟儿,太后娘娘的车驾到那里了?”,双眼依然紧盯着剑南道山河地理图,鲜于仲通沉声问道。

  被他唤作麟儿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长相甚为俊雅的将领,因是叔侄二人私相问答,是以鲜于麟也没行礼,径直道:“据前日最新探报,太后娘娘的车驾仍在江南西道,不过算行程进剑南也就在数日之间”。

  “从今天起,每日再加派一拨流星探马,关于太后娘娘的行程一日两报”,从鲜于仲通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另外,我军近日袭击吐蕃部落的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遵叔父帅令,如今我军每三天一次,由雄武镇驻军中出动小规模战力轮番袭扰吐蕃游牧的小部落,但凡遇见的牧民及牛羊一个也没放过,只是……”。

  “只是什么?”。

  看了看鲜于仲通的背影,鲜于麟迟疑道:“雄武镇地势险要,历来吐蕃人寇边也从不来此镇,雄武镇也是太后娘娘车驾必经之所,如今我军频频由此出兵袭扰吐蕃部落,侄儿倒不是怕那些蛮子,只恐他们若是大举聚兵来报复,一个不好,难免要惊了太后娘娘凤驾”。

  鲜于仲通面墙而立的脸上扯出一丝凄苦狠绝的冷笑,“哼,此事本帅自有分数,你且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传令下去,雄武镇三日一次出兵袭扰绝不可停,吐蕃人若有异动立即来报”。

  见鲜于仲通自称本帅,鲜于麟也当即改口,躬身答道:“末将遵令!”,又等了片刻见没有吩咐,他当即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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