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微妙

　　由于奏洛出现，江景程松开了我。逃离江景程的桎梏，经过复杂的心理挣扎，举棋不定的我最终摇摇头，对他摆摆手：“送到我的房间去，我现在有事和江景程讨论。”

　　即使是吃货，在理智面前也要节制。

　　门口迟迟没传来脚步声。

　　回头看了看，奏洛依旧端着盘子，一言不发的站着，他低垂着头，嘴角是标准的绅士微笑。

　　气氛有些微妙。

　　我困惑，奏洛做事向来有条不紊，难道这次是走神了？这家伙，在想什么？于是，我又重复一遍我的话。结果，奏洛悦耳的声音终于响起，听不出丝毫情绪：“如您所愿。”

　　耳畔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他一个人离去的背影，以及，紫藤花下，那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他是觉得我冷落他伤心了？孤寂的恶魔，我轻声叹息，看来回房间之后，我该哄哄他，否则他一怒之下和我毁约，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小槿槿。”江景程恢复逗比模式，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我说，刚刚你说完那句话，整个房间里的温度都下来了！我的天哪，吓死本宝宝了！真不愧是恶魔，一个眼神就吓得我五脏六腑篡位了！”

　　我说：“有吗？我没感觉。”

　　江景程惊愕的捧着脸：“小槿槿，你感官不灵敏吗！这是病，要治啊！”

　　我实在无语他的奇思妙想，指了指桌上的白纸黑笔：“开始吧，我等着回去吃蛋糕。”

　　江景程平时是个不能依靠的队友，他总会带领你偏离正常轨道，虽然我不用他带，思维也不会处于正常模式……不过必须承认，江景程正经起来，逻辑思维真的令人为之折服。

　　“首先需要把发生事件记录在纸上。”江景程推了推眼镜，抬笔在纸上刷刷写起了字。

　　*8月12/13日，死者张巧，尸体不明，电梯内的奇异动作。

　　*8月22日，死者赵恬，水箱，被硫酸毁容，电梯内的奇异动作。

　　*共同点：电梯，动作。

　　*联系：死者关系为母女，作案方式求同存异。

　　“以上说明，问题很有可能在电梯、动作二者之间，所以下面来分析二人在电梯内的动作。”

　　*主要动作一：趴在电梯门上，抚摸着电梯门。表情：温柔。

　　主要动作二：弯腰90度，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表情：痛苦。

　　主要动作三：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表情：由惊恐转为绝望。

　　*解析：

　　他突然抬笔，看向我：“小槿槿，我认为女孩子的思维要比我们男人更加感性，至少我的思维模式是僵化的，所以解析交给你，不论对错，只需要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就好。”

　　我迟疑着：“可是我的思维方式和正常人不同。”

　　“没事的没事的，你说说。”

　　“哦，赵恬没出事前，我以为戒灵和张巧在恋爱，并且张巧怀了戒灵的孩子。你看……”随后，我把三个主要动作解释一遍，江景程听完，没有像平时那样觉得我奇怪，反而严谨的记录在纸上。

　　*解析：恋爱、怀孕、被逼堕胎。

　　纸上整齐腾跃的字，理顺出完整的事件，我根本无法理解江景程记录的原因：“可能不是被推翻了？为什么要记下来？这种笔录不会混乱思维？”

　　“为什么不换个方面思考？”

　　“难道，是你想要收集情感方面的素材，用来写小说？”

　　“啊？”

　　“是你告诉我，要换个方面思考。”我理所当然的说。

　　江景程一听立马火了，气的险些吐血，苦于不能动手，只好掐掐我的脸：“是换位思考，不是思维跳跃！白大小姐，我真想撬开你的小脑袋，查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哦，搞错定义了。”我苦苦思索，幡然醒悟，“所谓换位思考，是否要站在戒灵的角度，接近它变态的思维模式？”

　　他打了个指向，抹把泪：“终于对了啊啊啊……FBI在破案时，需要运用换位思考模拟犯人的思维，进而分析其思维模式，研究犯人犯案的动机、方式、规律等。”

　　“所以，要想抓住这只戒灵，我们需要模仿FBI的做法？”

　　“对！对！对！”

　　掏掏兜，摸出随手揣在里面的棒棒糖，剥开糖皮，塞到嘴里，满嘴橘子味：“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但是，”顿了顿，“江景程，换方面思考等于换位思考吗？你不要欺负我没上过大学，这种简单定义我还是可以区分的。”

　　江景程诧异地盯着我，猛地敲了脑袋：“我靠，失误啊失误，最近天气降温，说话都语无伦次的！”

　　我默默啃糖，心里打鼓。

　　相信江景程，真的没错吗？怎么看他比我还糊涂。

　　“小槿槿，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江景程窝火“嘭嘭”拍桌子，咬牙切齿瞪着我。

　　我敷衍两声：“你先分析，稍后再谈人品。”

　　他支吾一声，不情愿的拾起笔，在解析下一行写上两个词：重置、复仇。

　　我困惑：“什么意思？”

　　他语速稍慢，推了一下鼻梁眼镜：“你曾经认为戒灵和张巧有关系，以为张巧怀孕，被逼堕胎。假设恋情、怀孕、堕胎都成立，换个方面来说，可能是戒灵与其他女人有过这些经历，后来那女人被张巧一家害死，戒灵出于报复心理，把怀孕、堕胎重演在张巧赵恬身上。”

　　“这样啊。”我推敲着他的说法，领会换方面思考的含义。

　　等我消化完这番话，又听他说：“如果上述成立，被张巧赵恬害死的人，要么是被认定失踪，要么是被认定意外死亡。”他忽然咧嘴一笑，仿佛万物尽在他掌控之中，“还记得失踪一个月的赵凌吗？后妈杀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不是很正常吗？”

　　我费劲地转过来这个弯，又想到一件事：“如果张巧可以杀害赵凌，邻居怎么会说她的家庭其乐融融？没有丝毫异样？”

　　江景程比划个胜利的手势：“两个原因。一是张巧演技太好，邻里邻居都没发现张巧对赵凌的敌意。二是，”嗤笑出声，“邻居们都希望赵凌死，帮着张巧作案。自我认为第二个原因可能性偏大，张巧的资料我们都清楚，一个普通的妇女，没有背景，演技超群的几率不大。”

　　我舔舔糖，灵光一闪：“张巧也许是某大家族的私生女呢？虽说从小被丢弃，但遗传其母勾心斗角的本事呢？”

　　江景程一口老血郁结在喉咙，双眼泪汪汪：“小槿槿，不要带偏我的思维，我在分析。”

　　我再次不理解：“怎么会偏？情节是我根据时下风靡总裁小说改编的，大众喜好。”说完之后，我斟酌片刻，“哦，我在说什么？”

　　江景程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对我说：“停！我的小姑奶奶，你看的都是什么鬼东西？赶紧扔了扔了！从现在开始，听、我、说！你不要再插嘴，否则正常思维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了！”

　　我点点头。

　　遇到逻辑问题，自己就变得傻乎乎的，我想我还是闭上嘴巴更好。

　　江景程用手捂住脸，好半晌，一脸尴尬的问我：“说到哪了？”

　　我绞尽脑汁回想，最终拨浪鼓似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后来，江景程以被我扰乱思绪，想安静捋顺思绪为由，把我赶出房间。走出房间时，走廊开着的窗陡然吹来阵冷风，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回房间的路上，我反复忖量江景程说的话，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站在房间门口，我重重叹息，怎么这么笨呢？这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白，白槿。”清丽的嗓音，打断我的思绪。

　　清瑜“咚咚”几步跑到我身边，欲言又止地低头盯着脚尖，她还穿着下午开会时穿的衣服，脸蛋红扑扑的，眼中泛着泪光，楚楚动人。

　　她是来道歉的？

　　可这态度，没让我看到半分诚意。

　　“怎么？”

　　清瑜咬了咬唇，蚊子似的吭三个字：“对不起。”

　　我云淡风轻的摇头，握上门把手：“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无谓的歉，我没有生气，你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江景程。”话落，我开门而进。刚迈一步，胳膊就被清瑜拽住。

　　听到她带上哭腔的声音，十分焦急：“白槿，我求你，帮帮我！如果你不接受我的道歉，店长就会即刻销毁我的合约书！我不想离开这里，我在人类世界根本没法生存下去！”

　　店长？

　　我很惊讶，缘来店员都是千挑万选的，怎么可能因为件小事放弃店员？况且，是否销毁合同书的决定权居然在我手中？真是个奇葩的店长。

　　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扒开她紧抓我胳膊的手，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白槿！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好歹我们相处一年了！”

　　我说：“你好矛盾。在会议室里，你说我冷血，现在又反问怎么能无情，试问对父母都见死不救的人，为什么要帮助你？”疲惫的打个哈欠，昏昏欲睡，“不过，若是你给我相应的利益，我会考虑接受所谓的道歉。”

　　“你！”清瑜瞪大了眼，狠狠跺脚，愤怒的全身颤抖。

　　“我关门了。”挥挥手，作势要关门。

　　“好！我答应你！下次去超市时，给你买三桶真知棒！”

　　“三桶？”

　　清瑜磨磨牙：“五桶！”

　　“没关系。”说完，我一甩手，重重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