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 第十五章 姐弟姐弟

　　众人穿越荒芜的后花园，进了角门，便是一幢红砖青瓦的三层小楼。面貌身材都颇有些仿佛的袅袅婷婷和真真艳艳一左一右搀扶着武才扬行走。这两个少女，当日侍寝时武才扬也印象较深，她们面貌倒不见得有多动人，但床第之间的婉转承欢，动情呻吟，却极具媚惑。

　　进了小楼后，两女将武才扬搀扶到三楼之上正屋内，万福说道：“师傅先歇息一下，我们去准备茶水。”待武才扬首肯之后，翩然告退。

　　打量房间布局，但见小楼面南开窗，室内东边一张大床，床边临窗处有张宽大的书桌，一张太师椅，衣橱位居西北墙壁，西南有屏风，想必是放置马桶所用。武才扬懒得搜索检验房内有无问题。将背后的包裹取下，放在桌上，而后坐入太师椅内沉思。

　　从衣长风的行为上可以立即判定，他这保镖身份，乃是与青茉莉她们属于并列的等级，由此可见，覆灭了的天龙庄，依然乃是黑红白绿四所院落同时存在。若然青茉莉的粉客身份，和绿芍药、白牡丹等同样是属于一处院落，显然财势雄厚的天龙庄，也有其他行当存在。思索片刻，想起探询修小罗脑海时得知的蔡大厨子，顿时了悟，这快刀林势力，说不得也是天龙庄的潜在力量或外围力量。

　　由蔡大厨子不觉联想到天杀星，思恃：“当日遇到天杀星时，似乎那天杀星是在喝问十方丛林的行云一桩什么事情。由当初经历来看，天杀星似与蒙元王朝关联密切，黑风寨又是扑黄尘的发起人之一，天龙庄难道竟与蒙元王朝有关——这才导致了黑风寨将其覆灭？”

　　袅袅婷婷和真真艳艳抬了一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进来，随后笑容甜美的甘甜儿捧着茶盘而入，盘中有四色点心，一壶热茶，一角温酒。神色始终是在微笑予人以如睦春风般感觉的水潋滟捧着一套洁净的衣物最后进来。

　　四个人，两人是注定要被舍弃的，两个是被什么护心镜护持心灵可以隐藏心意的，武才扬抓起酒角，仰首一饮而尽，随意吃着点心，扫了眼木桶中的热水，挥手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洗。”四人齐声道：“师傅，还是我们服侍的好。”热水转眼送达，除非有人能运用太阳玄功，将水转眼温热，否则便是早有准备。武才扬看看四女，心想：“侍浴者难免或会经历侍寝。她们这选择，显然是判定我当前状态的方式。也罢……”站起身来，伸手宽衣，刚将衣衫解开的瞬间，低头时目光不觉注意到自己胸前裸露出的肌肤，立即道：“你们出去！”

　　四女一眼瞥见他稍稍裸露出的肌肤，登时一怔，再听武才扬呵斥，急忙万福道：“是，师傅。”掩不住骇然之色地纷纷退开，出房前掩住房门。

　　武才扬又等片刻，这才宽衣。全身**后，皱眉打量自己的皮肤。却见除了四肢外，胸腹等处的所有肌肤，都毛孔大张，乍一望去，便如有无数的蚂蚁钻了进去，显得可怖之至。他惊骇片刻，才迟迟疑疑地伸手抚摸自己胸腹处的皮肤，感觉确是甚是涩手，那些大张的汗孔，真如被无数针尖刺入一般，凝神观察，尚能见到深入进去的孔洞。

　　茫然片刻，他进了木桶，热水浸泡肌肤片刻，随便搓了一会儿，见搓不出什么灰尘，便站起身来，低头而望。却见随着他的起身，无数细微水珠，也从那些可怖的孔洞中渗了出来。他呆呆而看，忽然发觉自己在发抖。

　　水温热，但他却觉简直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森寒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阵阵颤栗。毫无疑问，这些痕迹都是由那些王蚊穿体时造成的伤痕。那些伤痕，还在少室死谷沼泽内刚出来时，就曾注意过，但彼时血污遍体，不觉有何可怖，现下血污已减，尤其洗浴之后，皮肤洁净，便显得尤为骇人。

　　难怪暴大娘要说，见了自己这模样，便想将自己碎石喂狗。此刻的样子，别说是暴大娘不想看，便是自己见了，也恨不能当下将自己碎尸万段。

　　他呆呆发抖片刻，茫然坐入木桶之内，神智一片空白。

　　慢慢体内的旋涡般力道又出现，他却茫然不觉。慢慢那些旋涡的力道旋转得越来越快，木桶内本已开始凉却的水也产生了旋涡般的转动。慢慢水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凉却的水也开始慢慢热了起来。随后蒸汽开始散发，随后满屋子都布满了蒸腾的水雾。待到终于有个清脆的响声传出时，武才扬茫然而望，却见自己正坐于地上，四外里寂静无比，却于寂静当中，空中盘旋着宛若静止的粉尘和水雾。

　　那些粉尘和水雾，一半顺转，一半逆转，宛若一个大大的太极球，宛若静止的旋转当中，不时会产生出一些耀眼的光彩。天地仿佛无穷大，他正在无尽虚空当中。而那旋转的力道，却从自己体内生出，这粉尘与水雾，则被体内生出的力道牵引，在无尽虚空中汇聚出这幕宛若静止了的画面。

　　心神忽然间就一片宁静，梦境一般不由自主地在无尽虚空之间，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姿态，随着一个个姿态的转化，那旋转了的太极球般图案，似乎也出现了太极应有的黑白眼，自己处于白眼之内，黑眼中也有一个自己。两者以某种韵律展示着相互的姿态，而后或是缩小，或是扩大，或是发散，或是汇聚，原本庞大的黑眼中自己，慢慢在相互变化当中，与白眼中的自己逐步契合为大致相同的体态。接着两个自己开始放慢速度，在虚空中原本各做各的姿态，也慢慢转化为一种相同韵律的节奏。

　　无尽的虚空就这样悄然变化着，终于两个自己开始了同一动作。

　　数百个姿态，进行一遍之后，死一般的寂静里，似乎突然之间就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接着“空！”的一响，所有水雾和粉尘为之湮灭，武才扬已经漂浮于空中。

　　无数的细微脉络，通过某种贯穿般的组成，形成两股相互抗衡平均的力场，武才扬就在这力场的相互抗衡当中，任意于空中随便做着漂浮动作。无尽的力量，也便在这绵延不觉中，悄然与武才扬身体相结合。“姐弟……姐弟……破落……生……姐弟……”武才扬艰涩不清地吐出几字，而后翩然落地，神智全然恢复正常。

　　***

　　室内的木桶和水，都全然消失，连碎屑水迹都未留下。武才扬定睛观察室内情形，再踱步到窗前向外打量。窗格子上蒙着白油纸，本应看不清庭院景象，但视野却在瞬间便超越白油纸，直接到达庭院之内。雪花片片，依旧在无声翻飞，每一片雪花都似有着自己独特的轨迹，在翩翩翻飞当中，摇摇坠落。

　　那无疑是崭新的天地。

　　武才扬心神大震。他呆呆地隔着窗纸而看，又过良久，才由震撼心情中摆脱出来。无意低头，又是一喜。原来身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已有不少闭合为正常肌肤，不觉兴奋而想：“难道我这情形，依然与他心通心法得到的知识有关？——只需知识在心，纵然莫名奇妙茫然不觉，也依旧可本能地选择出疗伤方式？”

　　兴奋片刻，便知这猜测大有可能。继续观察自己。但见闭合处的肌肤，皆是原本能感受到旋涡气息的所在，以丹田为中心两寸半径处的肌肤，都闭合非但丝毫看不出那些可怕孔洞，更有种如玉晶莹的光润。未曾闭合的身体孔洞，也似都开始有了微妙变化，细微了不少。虽然乍一看去身体反而显得更为可怖，但若有了时间，这些可怕的孔洞都会消失，却是件毫无疑问的事情。

　　武才扬暗暗点头，仔细思索一下昨夜到今天的感悟，尤其是方才莫名行功中的感悟。思恃：“我这身体，着实怪异得紧。恩，现在明白了，他心通的真无，乃是藏于丹田和脑海之间，此前主要藏于脑海，现在才逐渐释放开来。真无的路线，并非循经脉而行，而是直接如同子子个那空间结界身法一般，由丹田消失，出现于脑海，或者由脑海消失，出现于丹田，心脏为转折点，通过心脏的跳动，两者能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共同活动。那些非轮之轮或穴道内的旋转气息，事实上都是这他心通真无在体内悄然运转的象征。不过，穴道力量和非轮之轮的力量，以及现下能逐渐感受到的经脉间的力量、潜在运行于血液间的力量……晕倒，我体内的力量也实在是种类太多了。根本无法分辨清楚……”

　　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道：“姐弟姐弟破落生姐弟，哈！这是心经最后的咒语……”醒觉自己当下心情乃是从未有过的舒畅和高兴，尤其那种处事之轻松洒脱，更是犹如换了人般，只稍稍犹疑一下，便全然了悟，自己当前这心境，事实上与昨夜那等所有灰败情绪都浮现而出大为有关。

　　身形一动，竟手足不抬、气息不运，便已无声而浮。可谓心意动处，便即到达。

　　他虚空浮到床上，拉开锦被，盖住身体，躺在松软的枕头上，只觉到了此刻，人生才是真正进入到新的天地。

　　***

　　睡到中午，心神忽动间，已从沉睡中醒来。接着房门推开，衣长风健步而入，咳嗽一声，待武才扬转过头望向他时，才抱拳说道：“各位姑娘都在侯您开饭。”武才扬缓缓坐起，活动一下手臂，发觉体力大为恢复，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衣长风抱拳行礼，转身出去并带上门。

　　从他方才视线瞥向自己胸前的潜在惊骇神色中可知，非是诸女不肯前来呼唤，怕是无人敢于看他当前的肌肤模样。武才扬淡淡一笑。既知自己能够恢复，只是时间长短，心情便大为镇定。察看一下身体上的细微孔洞，但见似乎又少了一些，当下着衣而出。

　　这身服饰乃是紧身剑衣，虽然不太合体，但武才扬当今已是身材挺拔，举止刚健沉稳，任何衣物穿在身上，都掩盖不住那分英勇气概，是以虽大失精门能力，只常人行走，也颇有一分江湖武士的硬朗气息。

　　衣长风在门外等候，见武才扬出来，当先带路。

　　下了小楼，穿越庭院，此刻雪已停了，正有几名仆从将庭院打扫出一条道路。过了两进房屋，到得正厅，顿觉眼花缭乱。二十名女子，此刻俱都洗浴干净，换了衣衫，涂了脂粉，佩了饰品，登时显得各个娇艳夺目。便连这众人里唯一相貌看上去老成些的周三娘，也娇俏得宛如刚过门的新媳妇。一时之间，武才扬竟愕然一下，站在厅前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居然一时分不出谁是谁来。

　　众人见他呆头鹅般站在厅前张望，都不禁扑哧一笑，顿时满厅百花齐放，令人只欲醉去。两名艳丽的少女前来搀扶武才扬，武才扬情不自禁地脸色一红，定定心神，这才发觉她们便是袅袅婷婷和真真艳艳。此刻她们衣着合体，莲步生姿，武才扬顿时明了何以一个叫做袅袅婷婷，一个叫做真真艳艳，敢情当真是一个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极其优雅，一个笑容异常艳丽动人。再扫众人一眼，也登时发觉，其实这十五名女子，各具特色，乍一望去，青茉莉那超卓姿色根本算不得魁首，只有想起她们其他衣饰装束时，才会暗暗点头，肯定青茉莉的确属于任何装束都掩盖不住动人姿色的绝代美女。其余人则只有合适衣着或氛围时，才会显得不亚于青茉莉。

　　这一餐吃得有些魂不守舍，用餐完毕，诸女询问武才扬体力恢复当中，粉拳玉手敲打按摩，那份软玉温乡之感，甚至更超越于她们侍寝之时。得知武才扬体力恢复少许，可以如常人般行走后，隐五娘道：“师傅，这些日子里，洛阳城内极不安定，乱兵如匪，各个均道少林寺里有个天神一般的烧火棍僧，一人横扫十五里军营，三万大军；连武林不世的隐世高人心月狐和十三郎也联手败北，重伤下逃得不知所踪。消息已经越传越神，但好的一点是传说那烧火棍僧正向西北方向而去，从形迹上可知，那是云家三人去追子子个。咱们也飞鸽传书，说道大家先去大都。既然已三天过去风飘中人还无消息，分明仍在追踪期间……”

　　武才扬一愕道：“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