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十） 少林之危

　　三人进了厨房，子子个寻到一个饭囊，迟疑一下，将饭囊递向修小罗道：“两位施主，寺内生活贫困，并无多余食物。佛门忌荤，两位可以出去走走。”自灶台边的一只带盖木桶内取出火石、又在厨台上抓了几颗盐块递向修小罗。柳一搂看看厨房内可怜的景象，悄然拉拉修小罗衣袖。修小罗哪里不知柳一搂意图，忙将饭囊仍放于碗中，说道：“我们随身携带的有火石、盐块。”子子个拿了饭囊，又可惜地看了一眼，像是要送出宝贝万分不舍却又不得不送般说道：“无妨。已经过了中午，你们拿去吃吧。”

　　柳一搂还想拒绝，修小罗已接在手中，道：“好。我们自去寻食，而后回来。”子子个道：“这个……东走五里，有狼。施主……猎上一只便好，那些小鸟、兔子、松鼠十分可怜……，那个……狼也饿。”他吞吞吐吐，词不达意，但修小罗何尝不知这个大眼凹脸长相有些丑陋时不时做出一副凶狠模样的小沙弥其实也是十分善良可爱，说道：“行，小师傅放心则个。我们只猎上一只狼。”子子个将两人送出月亮门，依依不舍道：“记得早些回来，天黑了还可以用上一餐的。”

　　出了寺院，向东而去，行了数里，下了两个山头，便见一片绵延松林，既然目的地就在眼前，倒是无须着急。两人漫步而行，走走看看，除了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足印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不一刻进了松林，微风时时将松散的雪吹散打在身上，两人也不理会，又走了片刻，柳一搂才不禁叹息一声道：“咳！少林竟也清贫如是……”修小罗无言颔首，均想起这年纪轻轻的小沙弥，正处于身体发育期间，却终日难得一饱，心中不禁恻然。

　　搜索片刻，终于找到了一只狼，将其随手解决后觅到一片空地，收拢柴枝剥皮烧烤，只一会儿就解决了四条狼腿，将剩余的狼肉腌制片刻烤熟，收在腰间。

　　那狼其实也是瘦狼，除了骨头狼头外便没有多少肉，不过两人既然答应只猎一狼，就不能再解决其他动物。闲谈片刻，想起昨夜匆匆而出，行囊还未收拢，急忙展开轻功寻觅昨夜安扎场所。

　　找了不下半个时辰，才总算找到与智无觉交手所在，而后再按昨夜出行路线回到歇息地，将行囊收拾妥当，狼肉也放于行囊内。商量一下，在有沼泽的死谷之外随意找了个较明显的林间空地，埋好行囊，而后向寺院返回。

　　这几个折腾，已到申时末（下午五点），未到寺院，远远就见六名不知名的和尚在门口等待，一见他们，都欢呼一声。智无畏带领下，九个和尚乱匆匆地迎了出来，将修小罗和柳一搂，团团围在中间，前呼后拥把他们迎进大殿。两人受此待遇，莫不受宠若惊，普天之下谁人能得到少林掌门的如此欢迎？不过实在说来，此时这群少林掌门一个个都是毫无掌门风范，显然在他们心中，早把两人做为最亲密的朋友对待。

　　进到大殿，智无畏立刻将一张画纸交付于柳一搂。问道：“柳施主，尊师可是此人？”那画纸早已泛黄，显然绝非近日画成。画上一名老和尚，周围是几个小和尚，在老和尚身后立着一个少年，是其中唯一的未落发者。柳一搂打量片刻，苦笑道：“这个……实在是看不出来。”智无畏指着其中的一个小和尚道：“一定能看出来的，你仔细看看，这个是不是我。”竟如个少年般面带兴奋之色。

　　柳一搂看看画上的小和尚，再看看满脸皱纹连牙齿都有两颗掉去的智无畏，怎么也找不到有何共同之处，哦，好像是有……他们都是男的……想到此处，顿觉自己荒唐。但这群和尚个个都是满面期待之色，也不好坏了对方的兴致，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才勉强说道：“是有点像。”

　　智无畏兴奋道：“那就不错了。你师傅乃是我师兄。”一指那画上的“少年”，说道：“可惜他是俗门弟子，否则今日少林掌门，非他莫属。哦，他俗家姓名叫冷落，家传武功乃是武林一绝。但不知何故，他无意修炼家传武功，反入了少林。当日便曾与师傅说过，现有的鞭法弊端很多，将来要创出一套绝对防守的鞭法，——我们最后见面时，曾演练过鞭法如环的起手势。老衲方才还在奇怪，怎么从未见过这套鞭法，偏偏大家似乎都有印象，直至找出了这张画，大家才晓得原来你师傅便是老衲当年的师兄。”

　　余下八名智字辈的少林掌门一起道：“是啊，原来你们竟是我们师侄。”

　　这群少林掌门大和尚，各个俱如发现精美素席，而自家又几日未曾吃饭的样子，炙热地望着两人。柳一搂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修小罗见这群和尚简直犹如垂涎三尺望着他们两人的样子，也觉场面十分荒谬。

　　他看看那张画上的小和尚，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些少林掌门，总算自其中一个小和尚的眼睛上找出一点点智无觉的形象。忽见柳一搂嘴巴张了几张，似乎是想说出否认言语，不禁心中一动，急忙一拉柳一搂，说道：“晚辈凌横刀、柳一搂，拜见师叔。”拜了下去。

　　暗恃既然柳一搂也不知道师门来历，而少林和尚又百分恳切，便认做是师侄倒也不算辱没身份，将来即使有误，也不能说是他们攀龙附凤自抬身价。

　　众和尚等得就是这句话，无不大为兴奋，你一言我一语地让两人见礼。柳一搂苦着脸逐个见礼。这些少林大和尚的热情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修小罗也只得连连见礼。接着子子个叫声师兄，而后智无畏等介绍了子非、子扶、子常、子灵、子林、子支六人，两人又陆续向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兄”见礼。

　　皆大欢喜片刻，智无觉兴奋问道：“凌横刀，你们想不想把横刀镖局打造为西北一大势力？”修小罗道：“自然是想。不过现在仅是起步。”智无觉哈哈而笑，又问道：“你们想不想在回去后就看到横刀镖局的分局林立于西北？”柳一搂道：“那怎么可能？”突然一怔，见修小罗也怔怔地望着智无觉，顿时明了。心想若然少林帮忙，那可当真是件大喜事。

　　智无畏含笑指了指非、子扶、子常、子灵、子林、子支六人，道：“你们觉得这六个师兄，武功可堪一提？”

　　到得此刻，两人哪还不明白这群少林掌门在说什么？这六人武功何止是“可堪一提”，虽然并未出手试过，但一望即知任一人放入江湖，均可独当一方。

　　大喜之下，急忙再团团见礼，这次柳一搂也不再苦着脸，思恃：“这些平素里只能景仰于心的尊贵人物，既然如此热心，又都是经验阅历万分丰富的一派掌门，说自己与他们有关，便不会有错。哦……即使错了，怕也错得不算太多。”更隐隐想到：倘若真的有了这等身份，倒也……恩，那倒也真的不错呢。

　　当下智无畏等开始正式向两人介绍情况，两人听了半晌，逐渐明了当今局势以及少林群僧如此兴奋的原因。

　　原来自阴阳二魔肆虐江湖之始，各大派别无不深感危机，又均知自身实力不足以抗拒阴阳二魔，是以纷纷搜寻其他方式，联合暗杀者有之，相互建立同盟者有之，利用自身渊源请出一些老辈高手有之，七大派联盟纷纷搜索早已不知下落的其余十三高人。

　　至于少林与华山，则均知一位前辈高人的隐身之所，同时他们的师门也留下了一些联络方式。

　　不过他们所知的这位前辈高人，在少室山脉中的沼泽中，却非有意隐居不出，而是被那古怪的沼泽禁锢于内无法出去。沼泽内非但瘴气含有剧毒，还盛产一种奇怪的蚊呐，专破内家真气，只须被叮咬一口，受者便会内力全失。这位前辈高人起初是发现沼泽内的特性可助他练功，另一位前辈高人劝阻不听，只好暂且相信他能凭自身武功应对这些恶毒之物，给他留下联络方式后自行远去。待到这位前辈高人后来发觉毒物越来越多毒性越来越剧时，已无法出去。

　　好在开始时那种奇怪的蚊呐并不是很多，只须引来足够的野兽便够它们果腹，但随着时日延长，那些蚊呐产量增多，还分化出不同等级，到了今年，更产生出一种金色王蚊，不但攻击性强盛一般蚊呐百倍，且只饮修炼内家真气者的鲜血。这位前辈痛苦煎熬下被迫召唤，临于近前的少林派首当其冲，丧亡了几十名弟子后不得不将武僧全部派遣于其他地方免得引来覆灭祸患，但在此修行的武僧尽管极力防范，却也丧亡两名。

　　当然随着这几十名弟子的丧亡，他们也找出了进入沼泽正中、带出这位前辈高人的办法，当下通告七大派联盟。七大派联盟一听消息，知晓事关重大，立刻四处搜索符合条件的轻功卓越之人。华山派“刀霸”曾微丁偶然发现修小罗、柳一搂后，本是另有打算，却不知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对其二人进行测试。一见两人果真轻功特殊，便设计让他二人前来，同时与少林连连谈判，在修小罗与柳一搂送信的途中，两派经过不下百只信鸽的穿梭忙碌，终于达成最终结果。一旦他们可达成使命，少林于西北一带的势力，将被华山派接管。五年之后少林方可于西北一带重新发展势力。

　　少林派堪称是当今天下第一大派，门徒众多，虽则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江湖上的势力时刻都在更改，但数百年来，在少林刻意低调的处事方式下以及佛门本身庞大的势力下，任何时候都是江湖上不可低估的一大力量。在组建了七大派联盟后更是暗地里早已威势超越了号称天下第一帮的丐帮和号称天下第一庄的天龙庄。

　　当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抵掌势力者业已只能遵从势力规则，可扩张而不可隐退。是以一旦当真放弃西北地带，从属于少林的西北各地小势力在难以遵从的状况下不免会发生一些争斗，小则有不少人员伤亡，大则与华山派从此交恶，即使五年后再于西北创派，举步维艰事小，七大派联盟从此不复存在事大。何况即使少林高层内部，也有不同意见，少林本派若由此分化，事态之危机，更是难以想像。但若承诺了协议而又不遵从，则少林立刻便会陷入绝对困境，稍有不慎，少林清誉即会荡然无存。

　　现下既然修小罗、柳一搂是少林后辈，则西北一带势力依言放弃后便可命所有俗家弟子换入横刀镖局，消除潜在弭患而不违约定。五年后少林势力重新构建，五年的时间横刀镖局也足可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届时俗家子弟愿意属丛镖局的则留在镖局，不愿意留下的重回少林。少林正传弟子则必须回归少林。自然若是修小罗、柳一搂愿意向外界承认横刀镖局乃是少林分脉，西北一带由他们发展出的势力则完全归属他们，智无觉只发展自身的武僧实力，形成西北一带内外少林的独特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