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一 （八）百足之虫

　　阴魔道：“那本秘籍，可是叫做《贞女素手劫》？”

　　诸葛清吃惊道：“前辈竟也知晓？”

　　阴魔道：“那便不错了。《贞女素手劫》秘籍，乃是八十年前，先我一辈的‘蚀骨蚁魔’之生死对头‘蓬衣仙子’手著，传闻中该秘籍落于丐帮帮主‘赏一口饭’手中，当年他便是凭借着秘籍中的‘乞儿也是仙’内功，创下了不世英名。我曾与他相搏三日夜，不分胜负。他若是名女子，练全了秘籍中的武功，我这‘太阴玄功’，便非对手。”停了一下，问道：“你从何处得到的秘籍？”

　　诸葛清大是后悔，他若是早知《贞女素手劫》有此来历，说什么也不能报出其名。但此刻后悔已晚，只得继续编造谎言。“去岁三月，晚辈行径大都，遭官军追杀，惶急之下，躲入城外香山疗伤。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这秘籍。秘籍仅有封皮与前面三页，内含‘三从四得’身法、‘烈女不嫁二夫’罡气、‘侍寝掌’、‘奉茶决’四类武功。”

　　阴魔道：“看来你除了‘乞儿也是仙’内功外，业已学得‘蓬衣仙子’的七成武功。那本秘籍，只有十页，五页都用来记载乞儿内功，余下的两页，乃是《饥饿渴困穷蓬衣丐面法》，虽是各具威力，却全凭思悟。如此看来，当年‘赏一口饭’也未得全，他所缺的，便是你所知的。”

　　诸葛清暗自吃惊。他的说法，九实一虚，武功不假，但来历是虚。丐帮帮主“赏一口饭”一向有四大贴身侍卫，三大弟子，秘传武功。他自幼便系四大贴身侍卫之一，在丐帮中历来只有名号而无人相识。所练武功，也只知其名不知重要性。此刻若非阴魔说出，还以为只是一般武功。

　　阴魔道：“以你的武功，依然要伤在大青山下，这群人的来历，便大为可疑。那叫程万斗的，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你说那‘大青山’另有隐情，究竟是何隐情？”诸葛清摇手道：“晚辈只是侧身其中，只知那程万斗身份诡秘，却不知来历如何。只是，他并非主事者，仍须听命于一只信鸽。依照晚辈推测，当有身份与前辈相类同者，于背后行事。至于晚辈，只不过是身无定处，随遇而安罢了。”

　　阴魔淡然道：“你或者便是丐帮中人，但既然由我收做文案，便是我‘不老情天’的一员。无论你真实来历如何，有何目的，我一概不管不问。”一指天狗天狼天牛天蝎四星，道：“他四人的真实身份，你可知悉？”

　　诸葛清摇头。

　　阴魔道：“四大天星，乃是‘天龙庄’四院的四大内门护法。‘天龙庄’遭黑风寨屠杀，并嫁祸于丐帮。天龙庄的这四名残余高手，就唯有另谋出路。我‘不老情天’内，有人丁近百，皆是武功不凡者，我应承他们，一旦我二人报了仇，便拨出二十人供他们驱策。你也一样。事毕后，拨出十人，供你驱使。这十人个个武功与你不相上下，有了这十人，你便是遇到了似我们一样的人，也可达至自保。”

　　诸葛清既是忧虑又是吃惊，他从未料到，以丐帮的消息灵通，居然也不知“天龙庄”还有“内门”一说，再听到阴魔的“拨出十名”之言，虽是惊喜交加，知道有了这十名高手，行事大为方便，却对阴阳二魔的真实目的以及江湖未来局势，更加忧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丐帮之灭亡，既然能够定下了复兴之计，原丐帮中人一心图谋再度复兴，可知当年的第二大势力天龙庄也必有高手于暗中行事。两大势力，俱在短短时间内消亡，黑风寨因此成为当今第一大势力，但既然一仙二佛三大隐世高人能够出山，其他的隐世高人未必便会隐居。像当前的阴阳二魔，虽是以替重孙女复仇为理由重出江湖，却未必没有其他意图。倘若十三隐世高人纷纷出山，未来的江湖形势，便是谁也看不透的谜了。丐帮的复兴，自然也就难上加难。

　　只听阴魔道：“若你同意，这文案之职，便正式由你担当。但有一点，你须得全力以赴，不得藏私，若有不同想法，也须直言。我‘不老情天’，最狠狡诈不忠之辈。虽则我二人恶名昭著，却绝非心性阴毒之流，行事历来光明磊落。”

　　在江湖上，阴阳二魔虽以人过不留命为著称，生平残杀江湖高手近千名，却从无一人传言他们属于心性阴毒者，若然是顾及恶名而不敢妄言，那“毒手无命”也是十三隐世高人之一员，杀戮者不如阴阳二魔，留下的恶名却比两者更著，是以无论阴魔的话是否属实，只以江湖传言而论，阴魔的话果然大有道理。诸葛清心神已定，对两人的用人手段，已是大为佩服，恭手道：“天主请放心。诸葛清愿意承担文案一职，以晚辈智谋，想必也可为天主出些微薄之力。”

　　阴魔道：“好。自今日起，人员调遣，由你一手安排，三日之前，我们一举杀戮黑风寨及其盟派人员近三百。除走脱了大力神魔、留下‘魔锏’温四海、废了‘惊魂谷’牛头马面武功，放过‘神掌门’席门主外，无一活口。现时距七七之期，仅余六天，普天下，将全是欲取吾等性命者。交战随时会有，对当前局势，你有何安排？”

　　诸葛清心下骇然，道：“已经三天了？”阴魔淡然点头。诸葛清道：“我们目下在何处？”三日之间，阴阳二魔绝不可能还留在原地。他这一问，大有道理。阴魔道：“鬼城酆都，惊魂谷东十里，一处农庄。”诸葛清问：“目标可是惊魂谷？”阴魔道：“不错。活阎罗座下，十有**乃色中恶鬼，从服于黑风寨，乃是可以得到美女供给。黑风寨行事隐秘，不断捕获官家女性，送入惊魂谷，既能得到活阎罗欢心，又可不令天下反感。活阎罗享用之后，转给门下。厌绝之后，便屠杀吞食，心性之变态，难以言表。”

　　诸葛清奇道：“久闻‘惊魂谷’不沾女色，怎会有此等事情？”阴魔淡然道：“我那重孙女，以及交往者，对江湖中色狼人物，知之甚详。她的话，岂会有错？”诸葛清沉吟片刻，缓缓道：“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属下既然是身为文案，行军师之权，就当竭尽全力，不负天主重托才是。”

　　他改变称呼，自称“属下”，无形中已告知众人，他已接受委派，正式成为“不老情天”之一员。阴阳二魔相视一眼，均感满意，阴魔道：“你需要知道什么？”对诸葛清的话中之话，竟一眼看穿。

　　诸葛清道：“属下有三点疑问，必须先行弄清。”

　　阴魔道：“你说。”诸葛清道：“第一点，是必须清楚我方力量，做到知己。”阴魔扫了天狗星一眼。天狗星道：“咱们的名称，文案已经知道。天山野马拗‘不老情天’，乃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两位老前辈所创，在江湖上，人们普遍称呼两位老前辈为‘阴阳二魔’，于归类上属于‘大九州邪魔外道’代表势力之一。归隐后，与‘金光老道’、‘神眼法师’、‘毒手无命’、‘巴图国师’，‘心月狐’、‘冷冰冰’、‘天罡大师’、‘十三郎’、‘残鸿子’、‘破落先生’、‘赏一口饭’并称十三隐世高人，乃江湖上至尊高手，三十年来，地位超凡，始终无人可取代。”

　　诸葛清颔首道：“这些事，江湖上人人均知。”

　　天狗星道：“野马拗‘不老情天’内，人丁将近千名，武功不凡者百余，有八十人，武功均与在下等在伯仲之间，其余较为寻常。但天主此番出江湖，并未将手下带出，仅有贴身侍者四名，分别叫做左似水、梅如冰、苍奴、盲童，其中似水姑娘，你已经见过。此外，另有‘天不老、情难绝、冬雷震震夏雨雪’七名高手。冬雷震震的东震已经折损，天主将以速成之法，在半月之内，取新收的‘魔锏’温四海替代。现下，新增天主关门弟子、‘不老情天’少天主‘海枯石烂心不变’柴木儿——也便是先生的徒儿。”一指武才扬。

　　诸葛清吃了一惊。他望向武才扬，但见武才扬面上毫无表情，目光却是出奇的诡异可怖。这一次再望，直觉中更甚于方才，一眼望去，立刻便觉寒意森森，惧怕难当。

　　阴魔望了武才扬一眼，皱眉道：“你这个徒儿，此前习练的究竟是何内功？”诸葛清微微一怔，心念电转，道：“禀天主，属下也并不清楚。他本是我一名故交的孩儿，我那故交，不诣武功，仅是名普通樵夫，靠砍柴为生。一向在大都附近讨生活，被官军所杀后，流落江湖，属下于去岁才与他偶遇，便传了他几手基本的防身之术，收其为记名弟子，此后也未相见，至月前又偶遇，据说曾跟随无心禅师了两天，至于他究竟有否奇遇，属下也不太明了。”

　　事实上此时他的谎言，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一旦被武才扬拆穿，便会立刻陷入险境，但若要他说出实情，说出此人便是名满江湖的“四龙玉炔”得主武才扬，却实在是心有不甘，何况他虽是不敢与武才扬眼睛对视，却隐隐发觉，武才扬防佛有些痴傻，与初见时不太一样。他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立刻推测出有可能在当日之战中，阳魔照顾不周，以至武才扬无法承受内力激荡，目前趋于痴傻状态。即使并非如此，既然阴魔不知道武才扬的身份，便知武才扬并未说出。以武才扬当初的计谋而论，与他配合下去，倒也极有可能。

　　阴魔道：“原来如此。”顿了一下，接道：“他天生六阴绝脉，非是习武之人。尤其内功一道，更难精进。不过，他必有奇遇，或是服食了某种灵药，或是习练了一种奇异的内功，总之身具无穷潜力。愈是内力深厚者，愈是难以伤他。经脉中的奇异潜力，不知何故，难以发挥，否则，虽仅十数岁，也可与似我一般的内力超过一甲子者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