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丧心病狂

　　海沟深处，巨大无比，绵延数十里的巨蚌，已经只有三尺大小。

　　它周身宝光灿烂无比，却又毫无燥气，内敛温和。

　　三尺大小的海蚌，仍旧称得上一个“巨”字。但和先前相比，却全然不是一个概念。

　　这巨蚌浮在海浪之中，并不下落。

　　巨蚌之下百丈的深处，有一扇大门，别无纹路，也无半点砂石、泥土。

　　这巨蚌把这扇大门遮挡的严严实实，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了。一切砂石、泥土都被巨蚌接住，半点都沾染不到这石门上。

　　御星兽一路疾掠，冲到那石门前，在石门旁转动不休，却不得入内。石门之外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御星兽化作水流奋力冲撞，这股无形力量便会作用，将御星兽推到一旁去。

　　御星兽没个罢休，但也无计可施，在这石门旁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躁至极。

　　“想要进这石门，看起来还得一番手段。”

　　许七远远的感应着御星兽的情形，并未上前，反停在那巨蚌旁细细查看。

　　那样巨大的一个巨蚌，化作三尺大小，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即便修炼日久，见多了种种手段神通，许七一时间也难接受。

　　许七身作血虹／，在巨蚌旁小心探查，暗暗的询问九阳妖尊：“妖尊可听说过这样的手段？”

　　“摩天接地，巨大无比的法象神通，本座巅峰境界时也曾用过，不算出奇。但那终归是手段变化，是法象显现，和肉身变化不同。”

　　九阳妖尊道：“即便是人间修行的巅峰，有颠山倒海，更易天象的神通，也逃不过人间的物数道理。不管是人身也罢，妖身也好，怎么变化都有个极限。将肉身变作百丈大小，也不为难，却绝无这般变化的可能。”

　　许七一边听着，一边暗暗放出意识，在巨蚌周遭查探。

　　巨蚌周遭的确有一股极强的意识，但却朦朦胧胧，无半点意念波动泄露。

　　凡举生灵，即便蚊虫一类，都有一点微小灵光。若是机缘到了，便有可能逐渐强大，能摄取日月精华，天地元气来修炼。

　　到这一步，灵光便有了意识。但这意识终究是本能意识，不能思考，没有智慧，生不出什么什么想法，即便修炼也只是按照本能行动而已。

　　没有念头，自然也就生不出意念波动。

　　这巨蚌虽有一股极强的意识，却无意念波动，显然是没有智慧，全然按照本能行事。

　　但这超群变化，碾压真身境界的实力，单凭本能意念怎么能够修炼的出来？

　　“没有灵智却有这样的实力，实在是难以想象。”

　　许七不敢贸然同那巨蚌的意识接触，万一引动它的本能，许七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果子吃。

　　另有一点，许七也十分好奇，想要弄个明白：灵龙真君被巨蚌吞噬了，当真是一点不留？

　　这巨蚌蚌壳紧闭，也不知道其中是个什么情形。若不是怕引动巨蚌再度生变，许七还真想撬开巨蚌的蚌壳，看看其中有无什么留存。

　　绕过这巨蚌，许七一路向下，来到石门之前。

　　御星兽早等的不耐烦，见许七前来，立刻绕着许七团团乱转，似乎想要催促许七。

　　“待我看个明白……”

　　这石门上没有半点雕饰，只有两个门环。其中也无任何阵法、力量的气息，仿佛最寻常不过的石头一般。

　　但任许七意识如何探查，都无法透过这石门分毫。即便用上天魔所传破开玉匣的心化自在天子魔变化，也分毫无用。

　　许七不由腹诽：“既然留下了洞府，又留了找到洞府的钥匙、办法，为何还要做这种种手段？天仙啊天仙……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若是天仙不想别人找到自己留下的洞府、法宝、功法，那就将洞府彻底封闭，或者直接摧毁，直接断了后来者的念想；若是想要造福后来者，那给出钥匙之后，又何必设置这种种关卡，难为循迹而来者？

　　这其中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许七实在是揣度不明白。

　　“倒是不难明白。你没有这个境界，所想自然不同。自己身在局中，更难看个清楚。”

　　九阳妖尊道：“留下这洞府的，不是要随便找一个修士来取得自己的法宝、功法、洞府，而是要找一个万中无一，千年难出的天才。唯有这样的人物，在他眼中才配得上他的留存。”

　　“自己的法宝，功法，肯定都是颇为重视，以此为傲的。若是后来者学成了，日后行走被人看出根底，看待这后来者时便加上了这天仙的名号。谁想让自己的名声蒙尘，让自己的功法被一个不入流的货色学去，日后给自己丢人？”

　　九阳妖尊这么一说，许七立刻明白了过来。回想前事，倒和九阳妖尊所言没多大相差。

　　一开始的深海异兽，就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对付的，非得真身修士方可；但若是真身之辈得了玉匣，应付了深海异兽，更用种种办法解开了玉匣，那这以真身修士的元神为口粮的御星兽，岂能和真身修士和睦相处？

　　即便应付了御星兽，也难过巨蚌这一关。真身修士元神壮大，意识乱扫，又少将寻常事情放在眼中，触动巨蚌生变是极为容易的。若是立刻逃遁，或许有命；若是稍稍有点真身修士那“我已临近巅峰，谁能胜我”的毛病，不肯立刻离开，那就要葬身蚌内。

　　若将真身修士换做归玄修士，那就没这个源头了：归玄修士离长生只差一步，自身修为几乎无漏，只差体悟、机缘。以及那一点点开仙凡之分的灵光。这样的修士整日闭关隐修，不问世事，又怎会去因为一个未必作准的“天仙洞府”的消息而耗费时日，苦苦寻找？

　　将这一串事情全都理顺，再跳出事情之外看这事情，便能看出这洞府之主的谋算了：他就是要找一个在真身境界之下，却能收拾了追杀不休，有元婴实力，真身境界一般耐打的深海异兽的修士，而后这修士还要有极高的天分，能破解玉匣，还不会以自身实力为傲，能躲过葬身蚌口的灾劫。

　　这分明是要找一个天才。

　　想来在那洞府之主眼里，也唯有这样的天才，才能配得上自己的法宝、功法，不至丢了自己留下的传承的名声。

　　将这洞府之主的心思理顺了七八分，许七心中颇为感慨：“真是丧心病狂。”

　　“……”九阳妖尊略作沉默，似乎是为这洞府之主的心思做辩解：“你没这个境界，自然难以明白。只能说是境界如此，眼光不容俗物，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唔……”许七若有所思：“妖尊这么说，想来也是有和这洞府之主相同的心思咯？”

　　“的确如此。”被许七说破心思，九阳妖尊也坦然承认：“能找一个天才传承自己的功法、名声，才不算落了自己的名声。”

　　顿了顿，未待许七有什么心念波动，九阳妖尊又道：“你不是天才。”

　　“……”许七的一点念头还没来得及传出，便被九阳妖尊给打消了。

　　九阳妖尊心念不停：“当日是迫于无奈，只能选你。万幸，你做的还不错。你不是天才，气运也不是非凡一类的。胜在能死中求生，步步为营，总算是没坏了本座的名声。”

　　许七道：“我自觉气运还算不差，虽然多遇绝境，但纵有一线生机啊。”

　　“气运非凡者，一路走的顺利无比，长生大道于他不过随意漫步罢了。什么绝境，艰险，都是不会遇到的。你这气运，可远远不及。”

　　“……这等人，妖尊真个见过？”

　　“……”九阳妖尊沉默片刻，道：“倒是少见。”

　　许七断了话头，不再和九阳妖尊说这些，转过头来再去琢磨如何开启这石门。

　　御星兽本是开启洞府的钥匙，但眼下御星兽都不能入内，这“钥匙”的作用想来到此也就结束了。

　　这大门上没有阵法，没有机关，根本就没任何办法可用。

　　许七试着用血虹去推这石门，石门纹丝不动，毫不着力，那股无形之力将许七血虹中施加的力道几道尽数卸开，半点不受。

　　苦思无解，许七心道：“难道得在那巨蚌上做文章？”

　　那巨蚌绝不是好相与的，此刻纹丝不动，那是没被扰动。要是触动它那足够强悍，却又只凭本能的意识，谁知会是怎样结果。

　　御星兽先前探知它的存在，都连忙离开，不敢停留。显然这巨蚌根本不认得御星兽，一样会将御星兽吞噬。

　　许七犯了难：“我便浑身都是铁，在这把真身修士当作口粮吃的巨蚌面前，也打不出几根钉子啊……”

　　心中琢磨了好一番，没个眉目，许七询问九阳妖尊：“妖尊，这情势该如何处置？”

　　九阳妖尊和这洞府之主的想法有几分相合，许七询问九阳妖尊，实指望九阳妖尊能有些自己所想不到的对策。

　　“没有阵法，没有机关，也无护卫阵法，只是一道石门……”

　　九阳妖尊琢磨了一阵，传递心念：“倒还真有对策。”

　　许七大喜过望：“都是绝顶人物，所想果然大致相通，还请妖尊教我。”

　　九阳妖尊轻描淡写：“简单。那石门不是有门环在么？你直接化作肉身，把住门环，或许就推开了。”

　　“……”

　　许七沉默不言，片刻之后，回头看看那巨蚌，咬牙将血虹化作肉身。

　　在巨蚌下方，万钧海水之力不知为何减轻了极多。虽然压力仍大，但以许七的肉身，也能稍稍支撑片刻。

　　九阳妖尊给出的办法，在许七看来着实无稽。但眼下别无他选，许七唯有一试。

　　化出肉身，许七暗暗低呼了一口气，双手把住那石门上的双环。

　　为己用力，那石门略略震动，左右分开，透出一番光亮。

　　关系到天仙洞府的石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绝顶人物，果然都是一样的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