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细水长流

　　太阳还是会从东边升起，鱼还是要在水里存活，花还是要在土壤里生长，只是都改变了自身的期望和存在的方向价值。

　　一大早就接到电话说夏笑在手术室快要生了，听说当时林亦急的头上全冒着冷汗，然后慌慌忙忙的打了电话喊救护车，林亦一边握着夏笑的手一边着急，听见夏笑的哭声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陈嫣然也慌忙的来到医院，看见林亦和沈安城坐在椅子上，林亦闷着头两只手握在一起，指甲陷进去好像要把血渗出来，沈安城则静静地在那等待着消息，看见陈嫣然来了便露出一个微笑，想站起身与她说话，陈嫣然却坐到了林亦身边，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抱着婴儿满面笑容的出来，嘴上说着：“恭喜，是个女孩。”

　　是个女孩。叫林念南。

　　然后夏笑被推出来，眼睛紧闭，嘴上挂着微笑，陈嫣然将孩子接过来，定睛看着，白白嫩嫩的脸好像一捏就会出水，陈嫣然见林亦一副心疼的模样，将孩子抱着在林亦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想什么呢？”

　　“她一定很疼。”林亦指的是夏笑。

　　沈安城站在那看着抱着孩子的陈嫣然，动作轻轻慢慢的，也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摸了摸念南的脸，笑出声，陈嫣然没多想，看着孩子紧闭的双眼，说道：“安城，你看她多可爱。”说完之后自己楞了一下，她竟然对沈安城说了话，沈安城也是特别震惊，这是这几个月来陈嫣然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夏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林亦坐在一旁轻轻看着念南，一边嘀咕着：“你说她怎么长这么丑？肯定是遗传夏笑的，要不然我这么帅我女儿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人都被逗笑，夏笑声音虚弱，却还是故意显出怒气：“你说谁丑？你没听说过小时候长得丑长大之后就会漂亮啊？”

　　“那我小时候长得帅为什么现在还长得帅？”林亦故作夸张的动作，撩了一下他的小刘海，得意洋洋的说道，一脸欠揍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变异。”夏笑瞥了一眼自大狂林亦，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念南，露出一副很温柔的表情，这是母爱吧，一定是。

　　林亦看到夏笑这么吃力的看着念南，恢复了正经的样子，将念南抱起来，抱到夏笑的面前，眼神温柔如水：“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如果没有夏笑，估计他一辈子都会沉在江南的那个梦里，如果不是夏笑那天发疯的质问也不会让他感受到她在他心里已经那么的重要，夏笑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孩子，一个男人最希望拥有的东西，希望。

　　“你们又在虐狗！”陈嫣然和沈安城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一句话，然后双方互看了一眼，沈安城眼睛里充满着温柔，而陈嫣然眼里则是满满的空洞。

　　有林亦陪着夏笑，陈嫣然也就放心了，刚才在病房里短信一直响，拿出来一看是姜时发的，陈嫣然告诉姜时她现在在医院，然后短信就没了声音。

　　一出医院的门，陈嫣然就听到一前一后喊着她的名字，前面的是姜时，后面的是沈安城。她心里慌了，到底该怎么选择，就在那一刹那间。

　　姜时看见了陈嫣然身后的沈安城，也就识相的回到了车子上，静静地坐着，沈安城拉起陈嫣然的手就往医院的花园走，陈嫣然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嘴里喊着：“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见沈安城不松手，陈嫣然直接甩开了手，沈安城转身看着一脸怒气的陈嫣然，微微笑道：“你还是爱我的对吧？”

　　“沈安城你太自以为是了吧，爱能当饭吃吗？所谓的情情爱爱都是谎话，我至今才知道什么情啊什么爱啊都是借口。”陈嫣然露出一脸讥讽的神情，手上的动作可谓是丰富之极。

　　“嫣然，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和你道歉，但是你不可以不理我，你要知道，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九年了，从高中到此时此刻，已经九年了。”沈安城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陈嫣然，让陈嫣然有点恍惚，“我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吗？非得要闹成这样吗？”

　　陈嫣然语无伦次的憋在嗓门里说不出来一句话，顿了几秒，她抬起头：“像以前那样是一对陌生人吗？还是同学？沈安城你觉得我还该相信你是爱我的吗？我能相信吗？”

　　“当然能！”沈安城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可是我不能！”

　　沈安城愣住了，苦涩的笑再次在他脸上展开来，声音小了下来：“那我和姜时，你会选择谁？”

　　陈嫣然没回答，转身离开。

　　坐在车里的姜时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陈嫣然的身影，立马下车，当陈嫣然走近的时候，姜时拿过陈嫣然的包，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陈嫣然看了一眼姜时，便坐了进去，远处的沈安城看见两个人远去，拳头狠狠打在了墙上。

　　车里闷闷的，陈嫣然打开了窗子，窗外有点飘起了小雨，姜时的声音传到耳边：“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他和你，我会选择谁。”陈嫣然看着姜时，眼睛稍微眨了眨，睫毛上下颤动显得格外漂亮。

　　“嫣然，你知道的，我并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姜时无奈的说着，眼神有点飘飘然，听到陈嫣然说出的那句话心猛地一下揪住了，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却还是奢望了一下。

　　陈嫣然将头发散在身后，轻声微笑：“刚才，就在刚才他拉住我手的那一瞬间，我差一点就要选择他了。我以为自己肯定是疯了，可没办法，我爱他，这是事实。”

　　这一刻她才知道那时候的沈安城是有多无助，她现在想跟姜时说一声对不起，可是那时候自己和沈安城说的：“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那句话成了自己的一个笑柄。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他。”姜时点点头，停下车，“到了，你进去吧。”

　　“姜时，你带我走吧。”陈嫣然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松了一口气。

　　姜时愣住了，刚才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耳边：“确定吗？”“确定。”“好。”

　　当沈安城在无意中发现夹在书堆里的那封信的时候，陈嫣然和姜时已经在机场了，昨晚的思考让陈嫣然整个人都冷静了很多，本来这次回来就是想挽留住沈安城，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打开信封，将整封信看完，上面落着：陈嫣然亲笔。来不及思考，沈安城脱下白大褂就跑了出去，一路上车开的超速，脑海里都是信上的内容，还有陈嫣然的一颦一笑。

　　“安城，我很害怕，当初我坐在回国的飞机上，想着如果你身旁有着另外一个女生我该怎么办，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就祝福你们好了，反正爱一个人不就是要看到那个人幸福吗？请原谅我，一年中没有和你有任何的联系，因为我怕一听见你的声音就会心神不定放弃梦想回去乖乖的待在你身边，因为太爱了，所以才太怕了。”

　　“安城，其实我挺恨你的，你说你等了我这么长时间，可是你有想过我吗？我也和你等了同样的时间，就算太多累我也都坚持过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坚持坚持呢？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亲手将我推进深渊，然后再血淋淋的将我拉出来看着我的笑话，难道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吗？”

　　“安城，我又感觉自己不恨你了，我觉得我才是这份感情中最大的背叛者，是我的错，所以一切都回不来了。”

　　“安城，其实那一刹那你拉着我的手，我就感觉有了依靠一样，一瞬间我想抛下一切跟你走，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跟你走了。”

　　沈安城看见眼前的车辆，锤了一下方向盘，闭上眼睛响起了陈嫣然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安城，这辈子，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姜时看了看时间，再看看心不在焉的陈嫣然，心里大概也知道了些什么：“嫣然，我在检查一下，我好像有东西没带。”

　　“什么没带？”陈嫣然张口问道。姜时翻了翻包，再看看时间回答：“带了带了，不对，你等会啊，我要去先上个厕所。这包先放你这，你帮我找找有没有录音笔，然后你再打开看看是不是能用的。”还没等陈嫣然回答就跑向了洗手间。

　　陈嫣然站起身对着姜时的背影喊道：“你快点啊，飞机要起飞了。”

　　然后闷头找着姜时说的那只录音笔，翻来翻去才看见一直黑色的录音笔躺在包底，按下开关键，里面熟悉的声音环绕在耳边。

　　“嫣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听到这些，也许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九年前的学校操场上，那时候你拿着一本书坐在树荫下，迷迷糊糊的捧着书都能睡着，也许你根本没见过我，我们阴差阳错的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然后又阴差阳错的接触到了一起，虽然话不多，但每次见到你我都能有很大的满足感，我看着你和林亦打打闹闹的，心里就会很不爽很不爽，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毕业了，离开学校那天我坐在我的位置上看着你空荡荡的椅子，我才知道我喜欢你，那时候还年轻，谈不上爱。也许时间会让我过着过着就忘了，明明可以和你不再有交集的，却因为你的不小心再次相遇，我开心简直要疯狂，八年前的感情再次被提起。”

　　姜时走出洗手间远远地看着认真听录音笔的陈嫣然，嘴上也浮起了一丝微笑。

　　“我感觉我是幸福的，因为我喜欢的人恰巧也在喜欢我，而且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等待。你试穿着那件婚纱的时候，我感觉你才是那天的主角，是我的新娘，是那个可以无论富贵疾病都会在一起的人，很美很美，真的，不骗你，那枚戒指是定做的，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款同样的，当我看到你将手上的戒指卸下来还我的时候，我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人无情的打了一耳光，你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没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我又何尝不想挽留呢？我看着你和其他男人笑，和其他男人进进出出，心里早就已经风起云涌了，可还是装作无所谓，因为我相信你，你回来的时候，那样子悄无声息，我感到开心又感到失落，我只是想气气你，仅此而已，可那次在游乐园那次你放声大哭而我却说出那么混账的话，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嫉妒，嫉妒姜时可以在你身边让你那么快乐而我却不可以。很久没有看见你笑了，我很难受。不管怎样，不管什么角色，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就好。我总是对你说世界上没有假设，可你却不知道我还想说的是，可我愿意当你的如果。”

　　听完这些，陈嫣然已经泪流满面，姜时站在她前面，对着后面微笑了一下，然后低头拿起行李说道：“跟他走吧。”随后一步一步的走向安检，透过阳光回头对陈嫣然轻声说了一句：“要幸福。”不知道陈嫣然有没有听到。

　　沈安城不知不觉的从背后缓缓搂住陈嫣然，声音温柔细腻富有磁性：“风景看透了吧，那我陪你看细水长流好了。”脸埋在了陈嫣然的脖子里，眼角湿润，就在刚才，他以为他再一次失去她了。

　　她还没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