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回 唐明皇梦中见鬼 雷万春都下寻兄
隋唐演义 | 作者:褚人获[清] | 更新时间:2017-08-19 04:3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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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人衰鬼弄魑魅公然来入梦。女貌男形尔我相看前世身。
难兄难弟今日行踪彼此异。全节全忠他日芳名彼此同。
调寄“减字木兰花”
大凡有德之人无论男女与富贵贫贱总皆为人所敬服即鬼神亦无不钦仰所谓德重鬼神钦敬是也。若无德可钦敬徒恃此势位之尊崇以压制人当其盛时乘权握柄作福作威穷奢极欲亦复洋洋志得意满叱咤风云。及至时运衰微禄命将终之日不但众散亲离人心背叛。即魑魅魍魉也都来了生妖作怪播弄着你所谓人衰鬼弄人是也。惟有那忠贞节烈之人不以盛衰易念。即或混迹于徘优技艺之中厕身于行伍偏稗之列而忠肝义胆天性生成虽未即见之行事要其志操已足以塞天地而质诸鬼神此等人甚不可多得却又有时钟于一门会于一家。如今且说玄宗因安禄山攻陷陈留郡张介然遇害报到京师方知贼势甚猛未易即能扑灭召集朝臣共议其事众论纷纷并无良策。杨国忠前日故为大言到那时也俯无计。玄宗面渝群臣道:“朕在位已经五十载心中久已要退闲去作便事意欲传位于太子只因水旱频仍不欲以余灾遗累后人故尔迟迟。今不意逆贼横朕当亲自统兵征讨之使太子暂理国事待寇乱既平即行内禅朕将高枕无忧矣!”送下溜御驾亲征命太子监国。群臣莫敢进一言。杨国忠乃大吃了一惊想道:“我向日屡次与李林甫朋谋陷害东宫太子心中好不怀恨。只碍着贵妃得宠右相当朝他还身处储位未揽大权故隐忍不。今若秉国政必将报怨吾杨氏无瞧类矣!”当日朝罢急回私宅哭向其妻裴氏与韩、虢二夫人道:“吾等死期将至矣!”众夫人惊问其故。国忠道:“天子欲亲征讨将使太子监国行且禅位于太子。奈太子素恶于吾家今一旦大权在手我与姊妹都命在旦夕矣如之奈何?”于是举家惊惶泣涕都说道:“反不如秦国夫人先死之为幸也。”虢国夫人说道:“我等徒作楚囚相对而泣于事无益。不如同贵妃娘娘密计商议若能劝止亲征则监国禅位之说自不行矣。”国忠说道:“此言极为有理事不宜迟烦两妹入宫计之。”两夫人即日命驾入宫托言奉候贵妃娘娘与贵妃相见密启其事告以国忠之言。杨妃大惊道:“此非可以从容缓言者!”乃脱去簪珥口衔黄士匍匐至御前叩头哀泣。玄宗惊讶亲自扶起问道:“妃子何故如此?”杨妃说道:“臣妾闻陛下将身亲临战阵是亵万乘之尊以当一将之任虽运筹如神决胜无疑。然兵凶战危圣躬亲试凶危之事六宫嫔御闻之无不惊骇。况臣妾尤蒙恩宠岂忍远离左右?自恨身为女子不能随驾从征情愿碎阶前欲效侯生之报信陵君耳!”说罢又伏地痛哭。玄宗大不胜情命宫人掖之就坐执手抚慰说道:“朕之欲亲征讨原非得已之计凯旋之日当亦不远妃子不须如此悲伤。”杨妃道:“臣妾想来堂堂天朝岂无一二良将为国家殄灭小丑何劳圣驾亲征?”正说间恰好太子具手启遣内侍来奏辞监国之命力劝不必亲征只须遣一大将或亲王督师出剿自当成功。
玄宗看了太子奏启沉吟半晌道:“朕今竟传位于太子听凭他亲征不亲征罢我自与妃子退居别宫安享余年何如?”杨妃闻言愈加着惊忙叩头奏道:“陛下去秋欲行内禅之事既而中止谓不忍以灾荒遗累太子也;今日何独忍以寇贼遗累太子乎?陛下临御已久将帅用命还宜自揽大权制胜于庙堂之上。传位之说待徐议于事平之后未为晚也。”。玄宗闻言点头道:“卿言亦颇是。”遂传旨停罢前诏特命皇子荣王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副之统兵出征。又欲与高力士为监军力士叩头固辞乃以内监边令诚为监军使。诏旨一下杨贵妃方才放心拭泪拜谢。当时玄宗命宫中宫人为妃子整妆且令官中排宴与妃子解闷。韩国、虢国二位夫人也都来见驾一同赴席饮宴。后人有诗叹云:
脱簪永巷称贤后为欲君王戒色荒。今日阿环苦肉计毁妆亦
是学周姜。
那日筵席之上玄宗心欲安慰妃子。杨妃姊妹三人又欲使玄宗天子开怀真个是愁中取乐互相劝饮。梨园子弟同宫女们歌的歌舞的舞。饮至半酣兴致勃。玄宗自击鼓杨妃弹一回琵琶吹一回玉笛直饮全夜深方罢。两夫人辞别出宫是夜玄宗与杨妃同寝毕竟因心中有事寤寐不安。朦胧之际忽若己身在华清宫中坐一榻上。杨妃坐于侧旁椅上隐几而卧其所吹玉笛悬挂于壁上。却见一个奇形怪状的魑魅不知从何而至一直来到杨妃身畔就壁上取下那一枝玉衡按上口边呜呜咽咽的吹将起来。玄宗大怒待欲叱咤他无奈喉间一时哽塞声唤不出。那个鬼竟公然不惧把笛儿吹罢对着杨妃嬉笑跳舞。玄宗欲自起来逐之身子再立不起。回顾左右又不见一个侍从。看杨妃时只是伏在桌上睡着不醒。恍惚间见那伏在桌上的却不是杨妃却是一个头戴冲天巾、身穿滚龙袍的人宛然是个一朝天子模样但不见他面庞。那鬼尚在跳舞不休看看跳舞到自己身前忽然他手执着一圆明镜把玄宗一照。玄宗自己一照却是个女子头挽乌云身披绣袄十分美丽心中大惊。正疑骇间只见空中跳下一个黑大汉来。你道他怎生打扮怎生面貌?
头上元冠翅曲腰间角带围圆。黑袍短窄皂靴尖执笏还兼佩
剑。眼竖交睁豹目鬓蓬连接虬髯。专除邪祟治终南魑魅逢
之丧胆。
那黑大汉把这跳舞的鬼只一喝这鬼登时缩做一团被这黑大汉一把题在手中好像做捉鸡的一般。玄宗急问道:“卿是何官?”黑大汉鞠躬应道:“臣乃终南不第进士钟尴是也。生平正直死而为神奉上帝命令治终南山专除鬼祟。凡鬼有作祟人间者臣皆得啖之。此鬼敢于乘虚惊驾臣特来为陛下驱除。”言讫伸着两手把那个鬼的双眼挖出纳入口中吃了倒题着他的两脚腾空而去。玄宗天子悚然惊醒却是一场大梦凝神半晌方才清楚。
那时杨妃从睡梦中惊悸而寤口里犹作咿哑之声。玄宗搂着便问道:“阿环为甚不安么?”杨妃定了一回方才答说道:“我梦中见一鬼魅从宫后而来对着我跳舞旁有一美貌女子摇手止之鬼只是不理。他却口口声声称我陛下我不敢应他他便把一条白带儿扑面的丢来就兜在我颈项上因此惊魔。”玄宗听说便也把自己所梦的述了一遍杨妃咄咄称怪。玄宗宽解道:“总因连日心绪不佳所以梦寐不安不足为异。但我所梦钟尴之神甚奇不知终南果有其人否?”杨妃道:“梦境虽不足凭只是如何女变为男男变为女;又怎生我梦中也见一女子也恰梦见那鬼呼我为陛下这事可不作怪么?”玄宗戏道:“我和你恩爱异常愿不分你我男女易形亦鸾颠凤倒之意耳!”说罢大家都笑起来。看官你可知杨贵妃本是隋炀帝的后身玄宗本是贵儿再世。梦中所见的乃其本来面目。此亦因时运向衰鬼来弄人故有此梦。正是:
时衰气不旺梦中鬼无状。帝妃互相形现出本来相。
次日玄宗临朝传旨问:“在朝诸臣可知终南有已故不第进士姓钟名尴字么?”文班中只见给事中王维出班奏曰:“臣维向曾侨居终南因终南有进士钟馗于高祖武德皇帝年间为应举不第以头触石而死故时人怜之陈请于官假袍笏以殉葬之。嗣后颇著灵异至今终南人奉之如神明。”玄宗闻奏一惊异遂宣召那最善图画的吴道子来当面告以梦中所见钟馗之形像使画一图传为真像特追赐袍饬兼赐钟馗状元及第。又因杨妃梦鬼后宫从而来遂命以钟馗之像永镇后宰门。如昔年太宗皇帝画尉迟敬德、秦叔宝之像于宫门的故事一样。至今人家后门上都贴钟馗画像自此始也。又时人至今呼之为钟状元。正是:
当年秦尉两将军曾为文皇辟邪秽。今日还看钟状元前门后
户遥相对。
玄宗因画钟馗之像想起昔年太宗画秦叔宝、尉迟敬德二人之像喟然说道:“我梦中的鬼魅得钟馗治之那天下的寇贼未知何人可治?安得再有尉迟敬德、秦叔宝这般人材与我国家扶危定乱?”因忽然相思着秦叔宝的玄孙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二人:“当年他兄弟曾上疏谏我不宜过宠安禄山极是好话。我那时不惟不听他反加废斥由此思之诚为大错还该复用他为是。”遂以手敕谕中书省起复原任翰林承旨秦国模、秦国桢仍以原官入朝供职。
却说那秦氏兄弟两个人自遭废斥即屏居郊外杜门不出。间有朋友过访或杯酒叙情或吟诗遣兴绝口不谈及朝政。国桢有时私念起那当初集庆坊所遇的美人却怕哥哥嗔怪只是不敢出诸口。也有时到那里经过密为访问并无消息。那美人也不知何故竟不复来寻访。忽然一日有一个通家旧朋友款门而来姓南名霁云排行第八魏州人氏。其为人慷慨有志节精于骑射勇略过人。他祖上也是个军官出身与秦叔宝有交因此他与国模兄弟是通家世交投契之友。幼年间也随着祖父来过两次数年以来踪迹疏阔那日忽轻装策马而来。秦氏兄弟十分欢喜接着叙礼罢各道寒暄。秦国模道:“南兄久不相晤愚兄弟时刻思念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南霁云说道:“小弟自祖父背弃一身沦落不偶无所依托行踪靡定。前者弟闻贤昆仲高方为雀跃随又闻得仕途不利暂时受屈然直声著闻天下不胜钦仰。今日小弟偶而浪游来京得一快叙实为欣幸。”秦国模道:“以兄之英勇才略当必有遇合但斯世直道难容宜乎所如不偶。今日未审我只欲何所图?”霁云道:“原任高要尉许远是弟父辈相知其人深沉有智节义自矢他有一契友是南阳人姓张名巡博学多才深通战阵之法;开元中举进士先为清河县尹改调真源许公欲使弟往投之。今闻其朝觐来京故此特来访他。”秦国桢道:“张、许二公是世间奇男子愚兄弟亦久闻其名。”秦国模道:“吾闻张巡乃文武全才更有一奇处人不可及:任你千万人一经他目即能认其面貌记其姓名终身不忘真奇士也。那许远乃许敬宗之后人不意许敬宗却有此贤子孙此真能盖前人之愆者。”霁云道:“弟尚未得见张公至于许公之才品弟深知之久矣真可为国家有用之人惜尚未见其大用耳?”国模道:“兄今因许公而识张公自然声气相投定行见用于世各著功名可胜欣贺。”国桢道:“难得南兄到此路途辛苦且在舍下休息几日然后往见张公未迟。”当下置酒款待互叙阔情共谈心事。
正饮酒间忽闻家人传说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举兵造反有飞驿报到京中来了。秦氏兄弟拍案而起说道:“吾久知此贼必怀反叛况有权奸多方以激之安得不遽至于此耶!”霁云拍着胸前说道:“天下方乱非我辈燕息之时我这一腔热血须有处洒了!却明日便当往候张公与议国家大事不可迟缓。”当夜无话。
次日早膳饭罢即写下名帖怀着许远的书信骑马入京城。访至张巡寓所问时原来他已升为雍邱防御使于数日前出京上任去了。霁云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怏怏的带马出城想道:“我如今便须别了秦氏兄弟赶到雍邱去虽承主人情重未忍即别;然却不可逗留误事。”一头想一头行不觉已到秦宅门。才待下马只见一个汉子头戴大帽身穿短袍策着马趱行前来。看他雄赳赳甚有气概霁云只道是个传边报的军官勒着马等他。行到面前举问道:“尊官可是传报的军官么?范阳的乱信如何?”那汉见问也勒住马把霁云上下一看见他一表非俗遂不敢怠慢亦拱手答道:“在下是从潞州来要入京访一个人。路途间闻人传说范阳反乱甚为惊疑。尊官从京中出来必知确报正欲动问。”霁云道:“在下也是来访友的昨日才到;初闻乱信尚未知其详。如今因所访之友不遇来此别了居停主人要往雍邱地方走走不知这一路可好往哩?”那汉道:“贵寓在何处?主人是谁?”霁云指道:“就是这里秦府。”那汉举目一看只见门前有钦赐的兄弟状元匾额便问道:“这兄弟状元可是秦叔宝公的后人因直言谏君罢官闲住的么?”霁云道:“正是。这兄弟两个一名国模一名国桢的了。”一面说一面下马。那汉也连忙下马施礼道:“在下久慕此二公之名恨无识面今岂可过门不入?敢烦尊公引我一见何如?只是造次得狠不及具柬了。”霁云道:“二公之为人慷慨好客尊官便与相见何妨不须具柬。”
那汉大喜遂各问了姓名一同入内见了秦氏兄弟叙礼毕就相邀坐。霁云备述了访张公不遇而返门邂逅此兄说起贤昆仲大名十分仰敬特来晋谒。二秦逡巡逊谢动问尊客姓名居处。那汉道:“在下姓雷名万春涿州人氏从小也学读几行书求名不就弃文习武。颇不自揣常思为国家效微力争奈未遇其时。今因访亲特来到此幸遇这一位南尊官得谒贤昆仲两先生足慰生平仰慕之意。”霁云与二秦见他言词慷慨气概豪爽甚相钦敬因问:“雷兄来访何人?”万春道:“要访那乐部中雷海清。”霁云听说怫然不悦道:“那雷海清不过是梨园乐部的班头徘优之辈兄何故还来访他难道兄要屈节贱工耶?以为谋进身之地似乎不可。”万春笑道:“非敢谋进身之地因他是在下的胞兄久不相见故特来一候耳。”霁云道:“原来如此在下失言了。”秦国模说道:“令兄我也常见过看他虽屈身乐部大有忠君爱主之心实与济辈不同南兄也不可轻量人物。”万春因问“南兄你说访张公不遇是那个张公?”霁云道:“是新任雍邱防御使张巡是也。”雷万春说道:“此公是当今一奇人兄与他是旧相知么?”霁云道:“尚未识面因前高要尉许公名远的荐引来此。”万春道:“许公亦奇人也。兄与此两奇人相周旋定然也是个奇人。今即欲去雍邱投张公麾下么?”霁云道:“今禄山反乱势必猖狂吾将投张公共图讨贼之事。”雷万春慨然说道:“尊尼之意正与鄙意相合倘蒙不弃愿随侍同行。”秦国桢说道:“二兄既有同志便可结盟拜为异姓兄弟共图戮力皇家。”南、雷二人大喜遂大家下了四拜结为生死之交誓同报国患难相扶各无二心。正是:
为寻同胞兄得结同心支。笃友爱兄人事君心不苟。
当下秦氏兄弟设席相待。万春道:“南兄且暂住此一两日待小弟入城去见过家兄随即同行。”霁云道:“方才秦先生说令兄亦非等闲人弟正欲与令兄一会。今晚且都住此明日我同兄入城拜见令兄一会何如?”雷万春应诺。
至次日早晨用过点心二人一齐骑马进城来到雷海清住宅下了马。万春先入宅内拜见了哥哥随同海清出来迎迓霁云到宅内叙礼而坐。万春略说了些家事并述在秦家结交南霁云要同往雍邱之意。海清欢喜向霁云拱手道:“秦家两状元是正人君子尊官和他两个相契自非凡品。舍弟得与尊官作伴实为万幸。”霁云逊谢道:“此是令弟谬爱量小子有何才能。”海清对着万春道:“贤弟你听我说:我做哥哥的虽然屈身徘优之列却多蒙圣上恩宠只指望天下无事天子永享太平之福。谁知安禄山这个逆贼大负圣恩称兵谋反闻其势甚猖獗以诛杨右相为辞。那知这个杨右相却一味大言欺君全无定乱安邦之策将来国家祸患不知伊于胡底。我既身受君恩朝夕盘桓自当拚得捐躯图报。贤弟素有壮志且自勇略胜人今又幸得与南官人交契同往投张公自可相与有成实当竭力报国。从今以后我自守我的分你自尽你的忠你自今不必以我为念。”说罢泪下如雨万春也挥泪不止。霁云在旁慨然叹息不止。海清着人取出酒肴满酌三杯随即起身说道:“我逐日在内庭供奉无暇久叙国家多事正英雄建功立节之时也不必作儿女留恋之态了。”遂将一包金银赠为路费大家各自洒泪而别。霁云嗟叹道:“雷兄你昆仲二人真乃难兄难弟我昨日狂言唐突正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当日二人同回至秦家兄弟又置酒相待。毕后便束装起行秦氏兄弟送至十里长亭又饮酒饯别各赠烬仪。二人别了主人自取路径直往雍邱去了。
且说秦国模、秦国桢二人自闻安禄山反信甚为朝廷担忧两个人日夕私议征讨之策。后又闻官军失利地方不守十分忿怒意欲上疏条陈便宜。又想不在其位不当多言取咎。正踌躇间恰奉特旨降下起复秦氏兄弟二人原官。中书省行下文书来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二人拜恩受命即日入朝面君谢恩。正是:
只因梦中一进士顿起林间两状元。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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