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遗落的人皮录 AT067 弗里曼的旗帜 十

　　此刻的纽伯伦城，从表面上早已见不到三日前那场大战的痕迹。

　　各个街道中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毁坏的外围建筑也已经开始了修缮。至于在战斗中死去的军人和混乱中被误杀的平民尸体，都被匆匆运到了城外的墓园中，等待家人来领取。

　　可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着。城中依旧和平日一样繁忙，只是所有的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笑容，一种叫做悲伤惶恐的情绪正笼罩在每一个纽伯伦人的心头。也许只有时间可以抚平他们心中的创伤，这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处理好的事情。

　　伯爵府中也正在繁忙的修缮工作中，被信天翁克里夫一肩膀撞塌的大门也已经重新安装好。建筑内被破坏掉的精美家具与各种饰物早就被一股脑儿扔了出去。反正伯伦华兹早就想换了，只是他并不算是对物欲要求特别严的人，一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现在索性就把这个想法付诸实际了。

　　“叔叔，为什么我们不将那些白羽旗的余孽一网打尽？我们当时绝对有力量把他们留下来的。”沙加轻轻开口问道。伯爵城堡高层的平台上，沙加和伯伦华兹并肩而立，静静吹着风，看着远处的群山。兴许是觉得有些冷，伯伦华兹将衣物轻轻拢了拢。

　　“是梅莉斯……沙加。梅莉斯还在一个人手里。我不明白这个人想利用飞鸟的残余力量干什么，不过我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办的。”

　　沙加皱皱眉，尽管梅莉斯是他表妹，可他还是看不上伯伦华兹伯爵为了自己女儿可以让几百名勇敢的士兵白白牺牲的做法。

　　尽管现在飞鸟们的处境和他来这里的另一个隐藏目的不谋而合。

　　似乎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伯伦华兹扭过头来笑着看了沙加一眼：“怎么？沙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看到伯伦华兹慈祥的笑容和眼神中一抹不明意义的精光，沙加心中突突跳了下，赶紧低头道：“您说笑了，伯伦华兹叔叔……”

　　伯伦华兹叹口气：“没有错，我也知道我老了，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我老糊涂了。沙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想着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对自己更加重要。而且，这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回不来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伯伦华兹静静陷入回忆。可沙加却被那一句“惊天动地的大事”唬得脸色有些微变，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伯伦华兹应该是无心之语，又再次平静了下来。

　　“我这次让你回来，帮我对付飞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让你和梅莉斯相处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有些不太合适。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老年人总喜欢做些乱七八糟的惹人烦的事情……”伯伦华兹轻轻笑着自嘲道，“……我当年没有得到选择的权利。但我一定要让我的小梅莉斯有选择的自由！只要能让她开心，千百条人命又算什么？”

　　“看起来，您对梅莉斯表妹现在的安全很放心？”梅莉斯并没有被救回来，所以沙加对伯伦华兹当前的情绪状态有些不解。

　　“是的，我不觉得那个人会伤害梅莉斯，他倒像是在用梅莉斯做一个中间人，和我谈一笔生意。”伯伦华兹点点头，“既然是生意，肯定大家都有利益，我也正需要向沙克尔大公显露一下我的态度和力量。我现在倒有些好奇，那个人究竟想对飞鸟做什么了……”

　　……

　　……

　　穆和卡尔登上西蒙小镇旁的山头，眺望着远处山间的小路。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停留的那个小镇了。一个多月来，他们一边四处跑路，躲避身后如影随形追杀他们的伯米里尔斯军队，一边将沿途的人口聚居区逐个扫过，补充着飞鸟们的消耗。在穆的授意下，卡尔指挥着飞鸟将沿途所有青壮奴隶都裹挟而来，一时间让飞鸟的人数激增至尽五千人。

　　而且在一些小城镇中，有不少接受过一定教育的热血年轻人也慕名加入，想要开创一个所谓的新时代。

　　这是飞鸟们之前所没有想到的，自然十分热情的欢迎他们加入，甚至其中一部分人还被授予了一定职位。穆却在心中暗自不屑。这些人只是投机者或者头脑热的人，如果遇到了什么挫折，这些人大概也是第一个逃跑的。他们所谓的信仰，和普通飞鸟们比起来根本一文不值。

　　穆当然知道这样子得来的“大军”是极其不稳定的，而且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如果遇上正规军，就算只有一千人都能很容易的将他们击溃打散。所以飞鸟们的另一个大任务就是在行进途中练兵，大量的飞鸟老兵都被卡尔安排下去做底层军官，将一支新的队伍一点点带起来，尽量地抹去原来飞鸟的痕迹。而且因为老成员分散开来，就不会出现一些小团体之类的事情了。

　　这些小计策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但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会对此提出质疑，好在卡尔依靠着拜伦的威望，一点点将这些反对声潜移默化。直到现在，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了卡尔的临时领导者身份。

　　“拜伦这几天如何了？”穆开口道。身边没有外人的时候，他还是习惯于和卡尔用语言交流。

　　“仍然陷在麻痹状态中，不过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伤口部位也腐烂的很严重，估计撑不了几天了。”卡尔颔回答。当时他偷偷在拜伦的身上释放了一记食尸鬼之触，直到现在拜伦还昏睡不醒，并散着一种**物特有的恶臭味道。

　　因为飞鸟中现在除了卡尔之外再没有一个施法者，所以他们也不虞有人会现。

　　“嗯……”穆点点头，稍等片刻又开口吩咐道，“等飞鸟中稳定下来了，就动手结果了他吧，毕竟有些交情，别让他继续受罪了。”

　　“好的主人。”卡尔回答道。

　　穆则在听到卡尔的回答后便陷入了对下一步的计划的沉思中。在他的谋划下，利用伯伦华兹的力量成功将伯米里尔斯的飞鸟高层清理掉，并且让卡尔将飞鸟一点点掌握在手中，可是接下来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在他的意识中，自己是一定要回到莫里森的。因为自己是一个死灵，已经永远的脱离了生者的世界。他可以孜孜不倦的追求重新成为人的方法，但是在真正恢复人身之前，继续待在文明世界是极其危险的。

　　而要回到莫里森，飞鸟的这一批力量极其重要，只要能让自己安全回到莫里森，即使将他们全部牺牲掉，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然他也没有眉头可皱。至于尸巫王所交代的在人类世界寻找《人皮录》残章的事情，早就被穆抛在脑后。

　　没有获得足够的力量之前，那个任务只能是一个笑话。

　　可是现在这五千人的大军究竟该怎么走？莫里森位于艾米里亚人类世界的南方，而伯米里尔斯所在的格雷西公国则位于西北部，濒临西海岸，离莫里森相当远。要让这五千人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卡尔目前是飞鸟的指挥者，可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也别想驱使得动他们。至于占地为王这种想法穆连有都不敢有，飞鸟会八百余年以来一直都是人类统治者的公敌，一旦占地为王惹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他的身份很容易就会暴露。

　　“卡尔——卡尔。”突然从山下传来一个声音，将穆从沉思中唤醒，他立刻恢复了仆从的模样静静站在卡尔身后。一个纤弱的人影匆匆跑上山，远远的看到卡尔和穆才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之后终于站在了卡尔面前。

　　跑来的人正是凯西。

　　在纽伯伦的战斗中，凯西作为一名射手几乎没有受什么伤，之后也跟着大部队成功的拜托了军队的追击。这些天来，凯西一直照顾着名义上依然是囚犯的莫兰和梅莉斯。

　　卡尔授意她不要让其他人接触这两个女人，凯西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一直很尽职的完成着自己的任务。虽然她早就觉得以飞鸟们现在的狼狈处境，继续囚禁莫兰已经没有了意义。

　　因为顿斯的死和拜伦的重伤，凯西这一段时间显得很消沉。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群人，在加韦恩老爹死后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分崩离析了。精灵两兄弟远走，莫兰和众人反目，顿斯战死，拜伦受了重伤一直昏迷，卡尔则突然对自己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之前一直坚持的东西。

　　恍惚之间，凯西突然对自己心中的信仰有些微微动摇。

　　“卡尔——”凯西双手轻轻撑着膝盖，依然没有把气喘匀，可见她跑来的时候很赶时间。

　　“你一个人吗，凯西？”卡尔挑挑眉毛意有所指的问道，凯西喘着气点了点头。

　　穆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将腰间的剑柄捏紧了一些。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只剩下凯西和拜伦两个人了。拜伦已经不用多说，可之前在山下一直没有机会动手杀掉凯西。现在，只有凯西一个人上山来，穆觉得这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凯西却这时候突然开口，打断了穆杀人灭口的意图。

　　“卡尔，上面派了人下来找你。”

　　上面？穆和卡尔一惊。

　　上面，就是指是千湖城飞鸟分部下派的人。现在伯米里尔斯白羽旗暴乱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千湖城了，那他们现在突然下派人员的目的自然不用多说，一定为了调查卡尔没有按命令推延行动的原因。

　　卡尔犹豫了一下，问凯西道：“那个人有没有对你们说什么？”

　　“没有，他来了之后只是取出信物让我们验证了身份，然后什么都没说，点名就要找你。不过……看起来好像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凯西回忆着那个人的样子回答道。

　　听到凯西的回答，卡尔和穆的心中都轻松下来。思考了一阵，卡尔开口道：“凯西，可能是总部的秘密命令，营地里人多嘴杂，你先回去把那个人领过来，我们就在这里见面。”

　　凯西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卡尔，皱皱眉头。虽然卡尔的理由听着没什么不对的，可是感觉总有些怪异。她甚至觉得卡尔整个人最近都变得有些奇怪，或许是管理这么多人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吧，卡尔最近似乎瘦了许多，皮肤也变得很苍白，没有任何的光泽。

　　虽然觉得奇怪，可是既然卡尔吩咐了，凯西只能照做，于是她又立刻回头下山去了，依然保持着原先的度。在她看来，总部传下来的命令一定是很重要的，得尽快通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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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尸鬼之触（ghon1Touch）：二阶死灵法术，通过接触使一个活物麻痹，受术者会散腐臭味道并影响十码内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