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猴月 第三部 疑神疑鬼
四大名捕打老虎 | 作者:温瑞安 | 更新时间:2017-05-04 10:3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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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女人是累人。”老鱼对“女人”的高见是:“女人有时简直是泪人。”
“女人有时很害人;”小余比较不那么偏激“女人对凡人而言会很烦人但对不凡的人却十分可人。”
女人对罗白乃来说简直是迷人思物。
女人对三剑一刀憧是稀奇动物。
女人对聂青是一种让他脸色终于由青转红的奇迹。
女人对无情——至少这一刻的无情而言除了头大和头痛就是个谜。
──一个疑问和疑团所组成的“谜”。
谜都有谜底。
一一谜底要解才能开。
那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样要解它除非能让她彻底瓦解心甘情愿奉献否则女人心思。心事如谜要解可真不易。
客栈里的人不多但女人很多。
这荒山野店何来这么多女人?
原因只有一个:
老板娘。
老板娘是孙绔梦。
──山东、神枪会。大口。食色孙家中的“一贯堂”总堂主孙三点的掌上明珠:孙绮梦。
凡她去到哪里这几个女干部会忠心不2的跟着她这些人有的是她的婢仆有的是她的表亲有的是她的手帕交有的还是她一手养大的人。
对罗白乃而言这几个女子在他心底里面的纪录是:
李青青大约二十多岁是负责店里酒菜的伙计很勤快的样子很好看但不漂亮。
一一好看是看去很顺眼。
──不漂亮是不怎么美丽。
这是罗白乃的诠释。
言宁宁也是大约二十来岁是打扫客房的伙计很无精打采的样子漂亮但不好看。
一一漂亮她的五官。轮廓都很迷人。
——可是就是她整天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使得别人也看她不顺眼。
这是罗白乃的看法。
张切切不但名字要命长相也要命个头大、块头也大手大脚大嗓子大口气更大嘴巴、屁股还有**都要命的大!
罗白乃一见就怕了她。
一一怕是望之生畏但仍不代表她难看。
她是厨子。
还有个账房。
总算有了个男人:
何文田。
没想到到介绍的时候孙绮梦就说:“她女扮男妆其实她也是个女的。”
——这真要命!
又是女的!
罗白乃一直认为:能扮男人的女人一定漂亮不到哪儿去所以传说中的花木兰还有什么祝英台的能混在男人堆里久历时日居然还没给认得出来就一定不会好看、漂亮更甭说美艳、有女人味了。
同样能男扮女妆的男人也定必没男子气概算不上个英雄角色。
——不过何文田还算女扮男妆中很女性化也很好看的一个。
“怎么都是女的?”
在第一次“引介”的时候罗白乃在介绍到第四个女子的时候忍不住这样问了一句。
“她们都是我至亲。好友全是可以信任的人。”孙绮梦当时的解释是:“在荒山绝谷做生意我不请信任的人却请谁?”
“既然角来是女的何必又要她扮男妆?”罗白乃以问代答:“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不是何文田太小只十五岁我怕她给客人欺负何况账是不能乱的一乱生意就得垮了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可不是吗?”孙绮梦振振有辞“何况自古以来账房、掌柜的很少会让女人来当何况文田只是个少女!”
对对对她说的总有道理。
罗白乃一向好辩他连对佩服的人如玉小石、长辈师父兼监护人的班是之他也一样好辩到底、照驳不误(详情后见“说英雄·淮是英雄”故事系列之第六部“朝天一棍”)但对孙崎梦他还是自愿退让、忍让六分半原因是:
在“绩梦客栈”里唯一个又好看又顺眼又漂亮又迷人又教人心动更叫人心软甚至令人心热以及使人心邪的女人就是这个:
──孙绮梦。
罗白乃甚至敢对天誓:
就算他未曾见过她。但都肯定曾在他的梦中(当然是绮梦)见过她。
所以他们似曾相识。
──不早已相熟了。
他们相逢在梦中:
梦里结缘。
──相见梦魂中。
“我们本来还有两个女子是丹生的可是——”说到这里孙绮梦已不觉垂泪。
她本来率着一班人好好的在这儿开客栈——这儿虽然荒凉却也是一些江湖人。采药汉。采矿石匠。乃至远征军。山野人、奇侠异士的必经之地:这儿好像是一个文明、王土的分界线再过去就是蛮荒地带不是不见人迹就是野蛮部落。不见天日的世界当然也有传闻那儿有神秘雨道可以折回官道直指京师。
因而。在这么个绝地里大家都允许。希望。期待建立一座驿站可供他们歇息。驻脚。充饥。可以在此地养精蓄锐、交换情报。回一口气再走那茫茫的天涯路。迢迢的独行道。
是故虽然荒僻了些但“生意”居然也算不错。
更重要的是:此地是“重地”。
“重地”是因为:这儿曾经是“四分半坛”的地盘但在“四分半坛”遭受惊怖大将军攻袭(详见“少年冷血”故事系列)得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为了向“太平门”求和求援只好将“绮梦客栈”疑神峰一带及其他四个地盘割让给“太平门”梁家。
后来“四分半坛”重振声咸也重振旗鼓一一收回送出去的地盘只剩下了疑神峰这要塞大家争持不休以致大动干戈长年磨战结果是平分秋色让“太平门”与“四分半坛”的人各管三年轮流更替。
至于客栈老板为了不影响生意他们便找了一个“中立”的女子来充当:那当然就是孙绮梦。
那时候孙崎梦是“四分半坛”五裂神君的心上人所以对她很信任;但在三年期满之后“四分半坛”的总坛主陈放心和陈安慰派了他最得力的也最年轻的“长老”独孤一味来统管“疑神峰”一路的事结果孙绮梦也为他动了心独孤一味可自有他独到的一套他既接收了“绮梦客栈”同时也“接收”了绮梦。
孙绮梦就是他的绮梦。
——可是这对五裂神君来说不啻是一场噩梦!
然而孙绮梦对五裂神君却未能忘情。
五裂神君是个怪人他的形容古怪而且脾气暴躁不解温柔。
可是他是真心对待绮梦用心至深。
绮梦喜欢他是因为觉得他才是男子汉。
独孤一味则完全不一样。
他细心、他温柔。他周到。他床上功夫还非常好。独孤一味在情场上有过许多女人决非独沽一味但他却会令她开心.使她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女人。
她喜欢他是因为他体贴入微是个好情人。
有些女人奇怪何以有些女人可以同时爱上几个男人──因为她们专心所以她们不能。
可是男人能。
──那就像一壶酒可以分别斟满几个杯子一样反之不然。
也许绮梦就像那些不专一的男人一样她也能。
——其实男人能女人为什么就不能?
要是女人也能看男人自吃其果如何忍受花心之苦。
五裂神君与独孤一味都很痛苦。
他们原是好友也是死敌各为其主曾交过手一齐对付“大将军”凌落石的时候也曾联过手是最佳拍档。
一刚一柔。一攻一守相为配合互为奥援天衣无缝。屡建奇功——而今却又为了一个女人成了仇人。
但他们也都很爱慕。爱护绮梦。
没办法他们只好苦等。
等三年。
——每三年转换一次换的不只是主权的交接也是感情的更替。
他们对绮梦各不相让。
——若不是为了绮梦的劝阻他们早已舍命也得把对方格毙当堂。
他们都要争。
——就跟他们的”背景”和“靠山”一样:
只不过一个荒凉的、鸟不飞猪不肥狐狸狗不理的“疑神峰”和小小。破破。残残、旧旧的“绣梦客栈”这么一块“小地盘”又何必要争?何苦要斗?
在听转述的时候无情就忍不住要问。
回答是:
“这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这儿只荒凉一片啊。”
“藩兵、乡兵。乃至异人、奇士。以及逃犯、巨贾往往经由此地远遁或折返故尔地方虽僻却是重镇。”
“那也不值得为这一点不实际的利益而开战。”
“不过他们是为了面子。”
“面子?”
“因为他们双方都认为这原来是他们的地盘——即属他们所有就算自己也不想要却也不可让人霸占传出去不好听。”
听到这一句无情便不再问。
他明白了。
领悟了。
──这是“地盘”。
尽管这地盘是狗不叫鸡不生蛋鸟不飞猫不拉屎的小小地方但就像是狼嘴里的一块肉似的管它霉臭它胀饱了啃不下去了但它就是衔着不留给其它同类。
因为它是狼。
──这叫“面子”。
面子很重要重得可以为它生。为它死。为它要自己令别人不生不死是为了其实与人元尤与现实脱节甚至与自己脸上那块皮也无直接关系的“面子”!
一提到“面子”其它都得靠边站。
无情深诸人情世故。官场之道——武林之争江湖之斗亦如是。
所以他便不再问。
因为已问到结果了。
这客栈里好像仍缺少了一个“人物”:
这当然便是应该作为这驿栈的老板——
独孤一味。
客栈里是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很臃肿很苍老很颓顶背很驼全身都包裹着布布很烂脸上没包扎的地方不是伤口便是疗疮。
一一难道他就是独孤一味?
当然不是。
“他是我的忠仆他叫铁拔。”孙绮梦对他引介的时候他仍躲在烛光照不着、目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猜唁的在那儿匿伏着仿佛见不得光;也不想见人“我三次出嫁他都是跟着我。我来这儿开店自然也带着他。”
很少人会像铁拔这样像一只兽多于似一个人。
当然也很少人会像孙绮梦这样在说自己“嫁过三次”的时候会那么落落大方甚至沾沾自喜好像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所以无情也不必客气单刀直入的问她一些问题:
“孤独老板在哪里?”
“他在三天前就离开了这里”孙绮梦说的时候表情有点凄然、恫然──许多男人都会为女人眼里的这点凄恫之色而不惜恫悯然、凄凄然过一生“他说他约了人就在疑神峰上……可是他走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了事。”
无情忽然想起了五裂神君:——
他也不是绕过了“绮梦客栈”直上疑神峰去的吗?
只不过与独孤一味登疑神是距离了三天后的事了。
“什么事?”
“独孤在三天前也就是十二的已时离开了店于上了山却一直没有回来。过了一天大概是西未时分就有人上了山人了店通知我有个大煞星就要来到这儿了叫我们小心应付要我们多加附备更要我们一齐配合打大老虎。”
“大煞星?”无情问“谁?”
“吴铁翼。”
“通知你的人是谁?”
“他。”
孙绮梦一指。
她指着的当然就是:
罗白乃。
以下的问题是老鱼和小余等人轮流问罗白乃的。
老鱼是一个资深的捕快。
他有很长的外号。
“铁马金戈夜渡关昨夜洞庭今朝汉口明日何处豪唱大江英雄病缠豪杰疾仇弯弓满月射天狼杀人不过头点地”。
其实每一个字每一句词都有它的来历例如:
“铁马金戈”便是指他曾以一人之力大战“铁马十四追凤骑士”及力战“金戈七妖”的英雄事迹“夜渡关”则是指他曾随诸葛小花夜渡关山夜袭“下三滥”高手“病英雄”何手讯的豪勇事迹外号那么长;便是他过去的种种战绩为人津津乐道。
余大目则没有绰号。
他好像没有什么彪炳的战绩。
或许他不好居功。也不爱自炫以致别人多只知他眼睛很大办事很细心、很得无情。追命乃至诸葛先生重用之外对他就二无所知了。
有者也只知他开过一家“壹间书坊”进一步的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他仿佛也没意思要人清楚他。
但他却很有意思要清楚别人。
尤其是他所思疑的人。
拿眼前而言当然就是罗自乃:
“你是怎么样会知道‘打老虎’案件的?”
“这件事已经通大了谁都知晓。朝廷为了表明有打大老虎。肃贪倡廉的决心所以昭告天下要铲除像吴铁翼这等贪官污吏并要把跟吴知州有勾结的官员都根除——这件事大家奔走相告或为之额手称庆或即行计议划清界限甚或惶惶然献金求情。逐永逃命我们县里便有几人受到株连怎会不知道?”
这回答合理。
“吴铁翼人山西取道疑神峰的事是我们内部几个人的推算外人并不知晓一一你在小镇里当皂快却是何以得悉的呢?”
这点最是可疑。
“我本来也一无所知。这种大案要是早文到我手上早就破了还用劳师动众?只是因为县里私酿卖酒者众也不经场务课税有偷运私酒的我们逮到一包大户姓叶名利阴县太爷叫我们追查下去才知晓他大本营在山西‘一路山那儿配了大量私酒从不往酒务所缴税钱。知县丞便命我和一只场务詹迈牛及另一只税吏孙跑到山西一路山查办此事。”
无情等人一听便知这罗白乃在霹雳县味螺镇当差必然甚不得志连查税私酒的案子也交结他远道查办虽说私酿刑法可以论处极刑、死罪不等但为这种案子山长水远侦办只不过是要贪图一些岁课。枢酞就得风尘仆仆往来两地可见在衙内必不受重用才会任以这等杂差。
——可是看来他也一样津律乐道得意洋洋。
小余:“你去查私酿追税——这跟吴铁翼有什么相关?”
罗白乃道:“本来没有相关。可是我们偷偷溜人叶利阴酝私酒的地窖打开一罐酒要检验之际却给吓了七大跳!”
──七大跳?
为何不是一大跳而是“七”大跳?
大家都想听下去所以也没功夫去理会他的数字。
“大罐子里跳出一团人广罗白乃绘影图声的说:“哗啦五声——酒罐里居然浮出了一轮人!”
——“哗啦”怎会出声?
——“人”怎么会用“一团”和“一轮”来计算?
——刚才他已经用”一包”或“一只”人来作算了。
大家初以为是语误现在看来他是故意为之非但不是失口而是特色。
更令人讶异和不解的是。
酒缸里怎会浮现了个“人”来!?
那是什么人?
“那是什么人?”
“我初初也不知道。孙跑胆小三见便远远跑开了。詹迈牛跑近去两看却给那人一支手指插在他印堂里”罗白乃比子划脚的道“死了。”
“死了!?”老鱼很意外。
“死了。”罗白乃仍然很悲愤。
无情忽然问:“他是用手指?”
罗白乃道:“是。”
无情问:“只一只手指?”
罗白乃答“是的。”
无情再问:“是哪一只手指。”
“左手”罗白乃回答:“中指。”
他只要不提起数字语言还不致那么混淆、混乱。
无情皱起了眉头显得有点沉重。
“他的样子?”
“不知道。”
老鱼奇道:“你跟他面对面你怎会看不见他的样子?
莫不是那时是在晚上太暗看不见?”
罗白乃居然答:“非也。”
老鱼怒道:“若在白天你怎会看不见?瞎了不成?”
小余提省道:“酿酒的地窖纵在白日.也昏暗得很。”
罗白乃竟然说:“也不是。地害每三五尺即有一火炬光亮得很。”
小余也没好气:“那怎会瞧不见?”
罗白乃道:“酒正酵那人自酒中日出全身粘了一大堆渣滓东一堆。西一滩更可怖是脸上一块块全烂了连皮带肉掀冈连上唇都掀翻往鼻端去了舌根都是紫蓝色的:额上一颗大肿瘤足有拳头那么大还有三五蛆虫在那疮口里面翻来腾去进进出出好不怕人……”众人听了都愣住了独无情疾问:“舌根是蓝色还是紫色的?”
罗白乃似没料无情会追问这个只聂青目中青光大敛。
反而流露出一种少见的心悦诚服之色。
罗白乃的回答却很肯定:“是蓝色也是紫色的。”
众人本来对罗白乃这种:“一包人”、…一只人”、“吓了七跳”、“一支手指”等颠三倒四的话正觉不耐、不信但听无情这般认真的问了。才较认真的聆听。
无情再追问:“他有没有眼球?”
──有没有眼珠?
怎会有这种问题。
回答是:“有。”
无情眉头一皱。
他思考时候的神情很漂亮但也很冷肃。
“不过他的眼珠……”罗白乃补充:“却是白色的──白隘际的一层网贴在他眼珠上似的。”
“那么”无情一点也不讶异反而以为能证实他的推论而高兴起来“他的眼白反而是黑色的是不是?”
“是灰色的……”罗白乃大为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聂青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也就是说从酒罐子里浮现的人是舌根紫蓝色脸部溃烂毒启在额且有蛆虫蠕动而他眼白呈灰黑色眼珠反而是白色的?”
“全中。”罗白乃更正道:“但眼珠是乳色的像涂了层牛奶。”
聂青与无情对望一眼。
“除非是练过‘容光焕法’这等魔功的商人不然的话……”“就是着了‘唐门’的‘眼中钉’之淬毒暗器!”
“他的舌根是紫蓝色的。”
“听说这是朱杀家的特征一一也是唯一可以辨认他的方法。
两人很快的就达成了一致的看法。
其他的人听了也大致从他们的话里整理出一些头绪:
那在酒罐子里的人可能是朱杀家。
他中了毒负了伤。
——伤他和毒他的人可能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更震讶的是罗白乃:“你们怎会知道他就是朱杀家?”
聂青沉住气问“你认识朱杀家?”
罗白乃摇头:“不认识。”
聂青追击“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朱杀家?”
罗白乃答“他自己说的。”
的确是他自己说的。
那自酒罐里冒出来的烂脸人一指戳死了詹迈牛。
一一詹迈牛虽然只是个场务小吏但在金宝乡一带也孔武有力颇负盛名外号人称“连根拔起”一一、听说他醉后拔树的确能把树连根拔起但不饮酒的时候就似乎没有这个神力。
——不过他拔的只是棵刚移植过去不久的小树这点只有三五人知晓大家都知道他有心表演也不好让他下不了台。
至于他得要在喝了酒之后才有这等”神功”也许是因为没醉的时候他也真不好意思顺神骗鬼的搞这一套掩眼手法之故吧!这样说来他仿佛也有一点”良知”:
却不料他现在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已给在酒罐里暮然冒出来的“怪人”一指戳死!
罗白乃此惊非同小可马上备战。
但在酒罐子里的人却无意要打。
他上冒出来就在剧烈喘息戳死了后迈牛后就更辛苦。
他的唇不往翻动张大了嘴巴蓝紫色的吊钟更为之一杨一抑——他好像已不能用鼻子呼吸。
他的脸好像正在熔解至少烂的地方一直在质烂额上的毒瘤好像是蛆虫的大本营那白色一截截恬不知耻的身子在蠕涌罗白乃看了就一阵呕心。
他想吐。
却忽听那正在腐朽中的”怪人”艰辛的说:“快……
快!”
──快什么?
“快上山西疑神峰……通知吴铁翼……我朱杀家……”一一什么!?吴铁翼!?那不是朝廷要打的“大老虎”吗!?
一一朱杀家!?那不是一直在保护吴铁翼的大杀手吗!?
这人居然是朱杀家!?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这儿干什么?是他不小心愉喝酒掉进酒缸里去了?还是他在这里改行跟叶利阴酿酒营私?
他为何奄奄一息?怎么搞得个烂头溃面?
这一阵震讶与迷惑使罗白乃忘了呕吐只剩下了好奇与惶惑。
“你是朱……朱杀家!”
那人似艰辛极了全身都在抖哆着并用手出力的紧握住他自己的咽喉出一种格格的可怕声响来。
“通知一一、朱刚……朱大人……我朱杀………有负重托……我不能护吴铁翼……上疑神峰了”罗白乃听他这样说更无置疑。
“吴铁翼……会上疑神峰么?”
这话一同罗白乃几乎就此丢了性命。
“怎么了?”
听罗白乃这样说虽然明知他不会有什么事(至少他仍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但大家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盖因朱杀家这人的武功非同小可而且有关他的神秘传说委实大多大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行踪诡秘喜怒无常的人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差点送了命!”罗白乃犹有余悸的道“我只闻到六股酒气袭来罡风扑脸不禁闭了闭眼——才那么一刹间。
他的手本来是掐在他自己咽喉上的却已抓在我脖子上。”
无情叹息道:“你是不该闭眼的。”
罗白乃说:“可是我──”无情截道“说下去。”
他也不是很严厉但这么一说罗白乃就不敢再辩驳下去了只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果然。那儿有三点青紫色的痕印状若木纹陷入甚深“他差些儿就要了我的命。”
聂青看了看颔对无情道:“是朱杀家的‘鬼神指’。”
无情也点了点头眼里优虑之色更深了。
在那一刹问罗白乃也原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只觉呼吸困难天昏地暗金星乱冒其中一两只金星还化作了毗目肌齿的大猩猩向他张口就噬。
但他并没有死。
掐住他咽喉的朱杀家却在全身颤而且抖哆之剧烈要比罗臼乃目睹詹迈牛醉后出尽牛力拔树时还要为甚而且他的眼睛更为浓浊呼吸已急促得像一排闷声的湿水鞭炮。
“我本来该杀了你……”罗白乃庆幸听到“本来”两个字但他的颈给人捏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能杀你……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别说一件事这时候的罗白乃一百件事也会答允不误。
但他却答应不出来。
他不出声音。
他也不能点头。
他的脖子不能动。
幸好朱杀家也“当”他己答应了。
“你去山西从老豆坑直登疑神峰那儿有处绣梦谷谷里有间绮梦客栈……截住吴大人……跟他说……我朱杀家有负重任……遭受唐化暗算……一定要告诉他……客栈里的宝藏不可以结破烂王夺去……他要杀人夺宝是罪魁祸…一定要会合王飞只有‘飞月’能制唐化……叫‘太平门的人念在‘东南王’帮他们……重振声威的份上……助吴大人过关……重重有赏……你替我转告此事朱励也一定会结你……好处……”罗白乃一面听一面点头。
听到后来头点愈频。
他的脖子己可以动了。
原因很简单:
他的头既然可以动了也就是说朱杀家扼住他的咽喉力量渐小。
力量愈小表明了朱杀家已是强弩之未。说到愈后来。
罗白乃愈是怕朱杀家会杀他他的头点得愈起劲朱杀家手上的力道愈是减弱。
罗白乃怕他反悔点头不迭为的是要表白:自己一定会替他办成所托的事。
他怕朱杀家果然改变主意手上一用力──下就不堪设想了!
朱杀家最后狂吼着抛下了一句话:
“你去‘绮梦客栈’会合王飞保住铁翼记得要找一个夜夜磨刀霍霍的女人她才是──”说到这里他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死得及时。
不然死的便是罗白乃了。
“死了!?”
听的人也都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是的。那奇毒攻心朱杀家终无法熬得住他终于飞身跃人酒缸里”罗白乃犹有余悸、更有疑惧的记叙“轰的半声酒缸就爆炸了整缸的酒都变成血红色淌了一地好可怕哦……”无情听着皱起了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复见。
聂青沉吟道:“他如果是着了‘破烂王’唐化的暗算中了他的。眼中钉’那就既无破法也元治法只有先将自身穴道封闭浸在未配成的酒缸里暂时把毒力镇往——
但也是能保住一时不死。”
老鱼道:“听来是唐化与朱杀家闹内哄了。”
小余道:“‘蜀中唐门’虽与吴铁冥这大老虎是共谋但彼此之间尔虞我诈且怨多于恩;朱杀家是‘东南王’朱励父子的近卫朱家的人在这时候派出高手相助吴铁翼也居心叵测。他们两股人马互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一刀憧白可儿道:“这样看来吴铁翼是真的会取道上疑神峰来了。”
四童一向配合元间白可几先表了态其他三憧也不用着。何梵道:如此推论这‘绮梦客栈’确是本来吴铁翼带同朱杀家跟唐化及王飞会合之处。”
阴阳白骨剑陈日月的兴趣倒在另一个要点上:“重要的是吴铁翼那批不义之财看来纵不是在‘绮梦客栈’里也在疑神峰上。”
阴山铁剑叶告道:“最好吴铁翼、唐化。王飞、朱杀家全在互斗斗死一个少一个省事多了。”
聂青问:“你来疑神峰便只是为了要通知吴铁翼:朱杀家死于唐化之手?”
“是。”罗白乃回答有两个:“不是。”
聂青脸上一青:“到底是也不是?”
“既是”罗白乃还是这样回答:“也不是。”
“怎地又是又不是?”聂青脸色已青得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来疑伸峰是要通知吴铁翼这件事一一“我答应过朱杀家答应过的话总要守诺。”罗白乃理直气壮的道“但我来‘绮梦客栈’便决不是只为了这件事一一我只答应通风报讯并没应承会帮他。吴铁翼是个大恶霸、大坏蛋朝廷正要打大老虎我也要抓他!”
老鱼却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他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罗白乃也直认不讳:“对呀。如果是我这着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天下第一捕快’了!哇哈那我可威风了……看我那师父还敢小觑我不!”
他一脸异想天开的样子。
无情忽尔道:“除了‘天下第一捕快’之外‘朝天大将军’。‘武林十八煞之’。‘江湖散双绝峰’等绰号也是你自己取的了?”
他不问案情却问这个人人都有点愕然。
罗白乃难得也有点赫然:“嘻嘻。”
无情道:“你几时成为大将军了?”
罗白乃充满自我期许的道:“那是迟早的事。”
无情道“武林十八煞?谁是其他十七煞呀?”
罗白乃期艾了半晌道:“还没凑够只是一时兴起随便起了个数字。不过其中一煞是我师父班是之一一他是敬陪未座。”
“对了”无情似刚想起来似的“你每次说话时候所用的数目或数字后的量伺都有点问题:什么‘一回人’、“一件恶霸’、‘六股酒味’。‘轰的半声’都下大对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白乃有点尴尬的道:“我……我跟小石头逃亡的时候受过了伤……”一一受伤又怎么会使他数字混乱。量词混淆呢?
但罗白乃这样说了无情也没就这点追问下去。(这段前因后果请见“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系列)
他倒是问:“江湖散双绝峰……第一‘峰’是‘捕神’刘独峰吗?第二峰……那大概就是你罢?”
罗白乃连忙澄清:“不我是第一峰刘捕神殿后。”
无情倒是一怔隧后淡淡笑道:“你比我想像中更自大。”
罗白乃笑嘻嘻。
无情忽然正式提问:“你是几时才来到‘绮梦客栈’的?”
罗白乃也正式的回答:“前天傍晚。”
无情正色的问:“那你找到那夜夜磨刀的女人没有?”
“没有。”罗白乃也正色的答:“我只找到一个夜夜磨牙的女人。”
是的夜夜磨牙的女子。
罗白乃是昨天人暮之际才千辛万苦的爬上了疑神峰千山万水的来到了这里。
他原已跟其师班是之有约一齐来”老豆坑”这一带办这宗大案打一只大老虎好好干一番事业。
他总比他师父先到。
他远远看到破破烂烂的“绮梦客栈”先是大失所望:
一路上他都以为绮梦绮梦必然甚为绮丽如梦似幻;没想到却是这样一间看来既不够遮风也不太挡雨的破旧客栈。
他死一步。活一步的到了客栈门口那时荒山冷月。
照得他心也有点慌惶背后好像有什么事物一闪而过似的他霍然返身却只见将盈的皓月有几抹暗影浮动他忙三步并作一步急急要去推开那扇客栈的门。
虽然才刚人暮客栈的门却是闭掩着的青白布的酒旗迎风猎猎飘飞不知是豺狼还是野猿惨昧数声似远似近。
罗白乃只觉心头毛毛寒寒从脚败升头皮也了麻于是步履愈急。
说实在的他这个人除了天下怕、地不怕之外确是什么东西都怕。
他只想快些儿入屋。
——且不管那是什么屋子。
他本来想急急的去敲门可是手举了起来却敲不下去。
因为他听到让他牙为之酸的声响。
那是磨刀的声音。
他寻声望去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在地上蹲着的人。
这是个女人。
──个女人半夜三更的蹲在这荒岭寒山的野店前在于什么?
罗白乃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却令他的心忽地一跳“哗”地要叫幸给他自己及时捂住了嘴巴不让声音出来。
磨刀罢了女人而已。
何以他会那么惊?
为何他竟那么奇?
——是什么让他那么惊奇?
月尚未全圆。不过在荒山野地仍分外清明特别的亮。
夜凉如水。
“绮梦客栈”的门前真有一桶水。
水桶边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好长。
好黑。
而且很卷很蓬松仔一蓬黑色瀑布不过却似激流从狭隘的河谷奔流到了断崖但崖口面积突然扩大宽且阔它就从湍流这然分散或宽阔的薄瀑倒泻下来。骤然看去像一蓬大耻毛多于像一瀑乌。
她在磨刀。
旁有白骨。
——那是一副骷髅骨骼就摆在她身伴。
她是以刀磨在骷髅腿骨上霍霍有声耳为之刺牙为之酸。
先映入罗白乃眼帘的除了那一蓬阴毛般的卷卷曲曲的乌之外就是她那一身子的白!
雪也似的白。
苍白而柔美的肌肤。
她的手很细长从手背到手腕至手臂;嘟皓皓的白苍白如刀苍寒如月。
罗白乃看到她的时候;是侧身的:所以使他最难忘的是她的大腿。
她的小腿细而白大胭柔美而白一切都白得那么匀跟黑夜和黑形成了怵目的对比:
先映入眼里的是白雪雪的臂和腿然后转为心里的冲击:
难道这女于是没有穿衣服的!?
对。
这半夜披磨刀的女子竟是全裸的:通身上下决无寸缕。
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笋型的乳恻。
一一这女于居然是没有穿衣服的现只伯要比现一个女子在荒山之夜里在一副白骨上磨刀更令他震惊。
不知怎的他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样貌。
所以他悄悄的走近去。
走前去。
他经过一半掩的窗子正蹑手蹑足走到门前门边便是那磨刀霍霍的女子。
她仍以侧面背向着他他仿佛瞥见她背上隐约有些图形而她那蓬黑就像要掩藏着她嗣体上那妖艳的纹身。
纹身若隐若现像冷月上的阴影。
罗白乃已愈迫愈近眼看使可以看个清楚——他正准备骤然大喝一声把那女子吓得五魄去了三魂半那一定是件很要命很好玩的事了。
他正拟“呜哗”大叫一声。
那凹着的女子这尔停止了磨刀。
手还压着刀面。
刀还压在白骨上。
她仿佛也觉有人迫近。
她似乎也正准备回过头来。
他们眼看就要面对面看个清楚。
就在这时这然门“吱呀”霍地打了开来!
一人娇叱一声:
“何方妖孽装鬼弄神杀!”
罗白乃一转身就惊了一个艳:
不是人。
而是枪。
枪也艳。
一一枪尖很利、很尖!
──枪锋很亮、很闪!
──枪花很美、枪穗很红!
惊是罗白乃这刹间的状况。
艳是这一枪和使这一枪的人!
这一枪自幽暗的门内劈面刺来!
这一枪很突然。
这时候罗白乃的心思全放注在那蹲在门边磨刀的那女子身上。
这一枪突如其来。
如果不是刺出那一枪之前半瞬那门“伊呀——”作响的话罗乃白一定已埋在黄土红叶里当萝卜去了。
声一响他就及时省觉。
他本来正蹑足蹑手潜近裸女之后而今乍地遇袭心中一慌一步倒退脚已踩人木桶里。
木桶有水。
半桶水。
他情急生智顿时飞起一脚。
脚一起木橘飞出桶里的水也洒泼出来。
月色一映水珠如晶石一般妖艳而美洒向来人!
木桶挡过一枪!
出手的人以为水是暗器连忙挥枪自守。
本来要一起出击。狙袭的人也纷纷在叱喝声中退回店里。
只在这一刹瞬间本来蹲在地上磨刀的女人已然不见。
只剩下一些水渍。
她始终未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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