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阮皇发飙

　　外面北风呼啸，还夹杂着冰粒子扑打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帐内的篝火被钻进来的风吹的呼啦呼啦直响，我的剑却分毫没有动，直指他的要害。

　　“陛下累了，明日再走也不迟。”段无极瞄了一眼剑，缓慢而优雅的整理着衣领，完了还冲我笑了一下，像盛开在悬崖绝壁上的花，有着令人甘愿放弃生命也要去攀折的。

　　这样冷淡的笑容，不过度凛冽，也不温暖，刚刚好斩断我的自作多情。

　　我深知‘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的道理，更加清楚‘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句话的含义。

　　可为什么看见自己的执着所兑换来的结果时，还会忍不住难过？

　　更可怕的是，我思念步真的同时，心里居然也牵挂起了段无极。

　　当这两个人融为一体的时候，除了体现我如何如何的蠢之外，别无他话。

　　我咬牙切齿的重复：“最后一遍，让还是不让？”

　　段无极扫了一眼我发抖的手腕，轻描淡写道：“陛下，夜路不好走。”

　　“你管我，我现在就要走。”

　　我怕再继续待下去会疯掉。

　　段无极还是没有动，而这时，萧玉洁恰好出现在外面，她的声音传进来：“殿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滚——”我大声的吼了一嗓子。

　　外面的身影微微一顿，萧玉洁似乎委屈道：“殿下？”

　　“把食物端进来吧。”段无极淡然道。

　　我握紧了手里的剑，准备萧玉洁一进来就刺过去，可谁知段无极出手极快，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顺势抽掉我的剑，轻松的一扔，宝剑嗖得一声，重新飞回剑鞘。

　　我那个气啊，在他怀里又撕又咬，开始段无极还由着我，可当萧玉洁命人端东西进来时，段无极在我耳边小声警告：“别闹，再闹就要打了。”

　　我停住了，倒不是怕被打，而是怕自己狼狈的一面被萧玉洁看见，因为段无极真的打得过我。

　　跟随进来的人将晚膳安顿好，萧玉洁恭敬的立在一侧道：“殿下，今晚晚膳有……”

　　“你出去吧。”

　　萧玉洁不敢置信的抬起脸：“殿下？”

　　段无极一只手扣着我的腰，一只手锁着我的双腕，我与他势均力敌，一触即发，但他却装的跟没事人似的：“出去！”

　　萧玉洁僵硬的埋下脑袋，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后：“是。”

　　当人全都走光了，段无极手一松，我跟泥鳅般从他怀里钻出来，然后重新抽出架子上的剑对准他。

　　段无极置若罔闻的揭开盖子，香气扑鼻的食物立刻在里蒸腾开来，他每打开一个，都会发出赞叹的轻笑。

　　我像个傻子似的，手里的剑居然不晓得该刺出去，还是收回来。

　　“陛下，东西热着才好吃，凉了就没味道了。”段无极指了指桌上诱人的餐点：“这些都是才猎回来的新鲜兔肉，要不要尝尝看。”

　　饶是再好的脾气，恐怕也架不住他这样的挑衅吧。手腕一动，寒剑便如一阵旋风般朝他刺过去。

　　这一剑我刺的毫不犹豫，而我这把子力气已然倾注了我所有的勇气，我在想，如果把他刺死了，或许心口这股气就会散去了吧？

　　剑锋凌厉，刻不容缓的直捣他心窝子，段无极不闪不避，火石电光之间，一幅幅画面竟从脑海中闪过。

　　那是一个雨天，他撑着丹青色雨伞，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我身后，我们的影子一会儿碰撞，一会儿离散……

　　心口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刺骨的疼，而那剑也在我疼痛的瞬间，转移了方向，直劈向支持的木桩上。

　　只听咔嚓一声，我下意识的向上看去，只见那根足有一人粗的大柱子沿着切痕逐渐倾倒。

　　顿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段无极横飞一脚，将的柱子直接踹飞出，跟着他凌空一掌，直接将下坠的上半截接住了，另一只手出其不意的将我锁在怀里，这一系列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待反应过来时，帐内的炭火盆呼啦一声，仿佛收到什么蛊惑似的，竟舐到垂下来的上。

　　腰间的力道豁然收紧，我连忙将目光从火苗上移动到段无极身上，英俊的侧脸着，一只手要支撑梁柱，一只手还紧扣着我的不放，这举动大有跟我同归于尽的意思。

　　外面的人发现王帐出现坍塌，不顾一切的冲进来，攒动的人头之中，我看见萧玉洁惊慌失措的脸孔，心口纳气顿时又上来了。

　　褪去天子这个头衔，原来我与普通女人没有区别，尤其是这群人中大喊着，王妃别进来时，心头纳气燃烧的更旺盛。

　　萧玉洁极力的瞪大眼：“殿下，快松手……来人啊，快点来人帮殿下撑住。”

　　浓烟呛鼻，我用袖子捂着口鼻，而四周的火光却好像着了魔似的，越来越红，越来越浓烈，仿佛一朵盛开在冰天雪地中的火莲。

　　段无极脸色凌然：“都出去！”

　　扑火的众人微微一愣，却又不敢违逆，尽数退到帐外，萧玉洁本来还坚持留下，最后被人拉着出去的。

　　确定帐内没有其他人时，段无极手臂用力一震，掌心的木桩瞬间朝上飞去，因他这个动作突然鼓起来，下一刻，腰肢的力道忽然加大，接着眼前一黑，撕拉……我们像破壳的雏鸟般，钻破，脚下的在我们离开的那一瞬，忽然燃烧成一片火海。

　　当我的双脚站稳时，四周已经跪了一大片人了。

　　这场景我天天见，所以早已见怪不怪，萧玉洁也在请罪的队伍里，诚惶诚恐的垂着头。

　　“重新换一顶。”淡淡的言语让人猜不透情绪。

　　“是！”

　　……

　　我与段无极都屹立在风雪中，段无极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回，只好陪我们一起淋雪。

　　冰凉的雪花直扑而来，有的飞进衣领中，有的擦过脸颊，我的脸已经冻得快没直觉了，却还硬撑着姿态。

　　段无极天生的冷血动物，只穿了件长袍，连大氅都没有披，不一会儿，大伙儿头上都覆盖起了一层雪白。

　　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承接那冰凉的精灵。雪沫一触即化，浸透掌心的时候，连带着渗进衣袖中，不一会儿，我的袖口就变硬了。

　　段无极让人送一件大氅过来，刚要为我披上，却被我无理取闹的躲开了。

　　“朕不需要。”我将冻僵的手揣在袖子里，面无表情道。

　　其实想想自己真幼稚，跟段无极耍什么脾气呢？他这只狐狸早已经把我吃的死死的，我的任何举动在他眼里都跟孩子耍脾气没区别。

　　倒是有人看不过去了，那个人就是萧玉洁。

　　她不阴不阳道：“殿下是一片好意，陛下又何必弃之如敝呢？”

　　她话音刚落，风雪之中的唏嘘声跟惊叹声比起彼伏，尤其是独孤野跟独孤负，这对父子的脸部表情叫人又好笑又好气。

　　“你……”独孤野着手，却在段无极一记冷光中，独孤野飞快的缩回手，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好。

　　搭建好了，段无极像牵小狗似的把我拽了进去，开始我还剧烈的反抗着，后来段无极只用了一句话，便叫我安静下来了。

　　他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若陛下打赢了倒好说，可若是输了，陛下的颜面往哪里放？”

　　被他重新拽回后，段无极吩咐侍从将刚刚的饭菜重新做一份送来。然后他温和道：“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说。”

　　“朕现在就要回家，现在就要！”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现在走无疑是死路一条，风雪那么大不说，我他妈还不认路，即便给我一匹汗血宝马，也不一定能跑回西凉。

　　但我能怎么办呢？与他争锋相对那么多年，从来都是他居高临下，我落荒而逃，多少年了，结局从未更改过。

　　我不想输的太狼狈，更不想让他看扁。

　　所以，即便外面下的刀子，我都要离开。

　　段无极安静的望着我，吐出三个字：“外面冷。”

　　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只有面对需要铲除的人，他才会显露出狠辣的一面，在平常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足以跟慈祥的老人相匹敌。

　　而他现在对我的温柔与关怀，恐怕绝大部分原因是，我与他不是敌人。

　　强忍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积压在内心的怨念瞬间爆发：“段无极，你还想怎么样？”

　　帐内的烛火被我吼的乱晃，他英俊的脸庞在灯火下阴影层叠，我凝泪望着他：“你说……你说长大就娶我，我相信了，我相信一个人就认真相信了，可你呢……明明活着，却非要让我以为你死了，那么多年，你隐姓埋名在我身边……居然一个字都不提。”

　　含泪的眼直射在他身上，我咬着发疼的嘴唇，字字泣血的控诉着他的罪行：“就算有苦衷，可朕自认不是昏君，你若诚实相告，难道朕还会强留你不成？而你却偏偏选择诈死……让朕……朕无时无刻懊悔，当初为何没有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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