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始知伶俐不如痴(中)
始知伶俐不如痴 | 作者:松窗棋罢 | 更新时间:2016-01-08 02:3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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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此见庙就拜,一番下來也是接近了正午,这厢刚作罢从庙殿出來,一身着簇新缁衣,年近而立的道士正不耐烦的守在殿门前,直至我们几近行至跟前才懒懒的迎上來,后面随着的是我院中的小厮闻松。
那道士相貌平常,并无特异之处,先是向我们漫不经心的行了礼,也不待我出声免礼,已是自己站起身來,神态冷淡的道:“夫人莅临敝观,小道们本该是披衣执香迎夫人入住,只是今日京中來了贵客,故这观中上等敞亮的斋房净室都一并的警戒起來,剩下的这一方小院,原本是我们观主法官先前的宿处,只是后來修了别院便空置下來,自然铺盖也是折了新。夫人若是嫌弃,住的地儿就真是沒了的!!”,一番话说的分外的无礼,恼的身后的闻松都是变了脸色。
或许也是我今日出门时的穿着打扮,加之跟随的下人太过于简单平凡,故而被他平白的看轻了去,原來连这佛门净地也少不了这些跟红顶白、见风使舵的小人。我微微一笑,也不甚在意,只是提眸顺着他的指头看去。
那偏安一角的是小小的一处庭院,用一人半高的青砖矮墙圈围着,隐约瞧见其内青砖青瓦的两三间低角平房,略显单薄的灰黄木门前,却是连守卫的小厮也无一个,与前侧富丽堂皇的旁家别院,数人把守的情景儿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你们观中的执事法官怎么不來回话,历來招待香客们的饭食行宿,都是按照各府主家爷们的官品定了例的,怎么到了我们这儿就是行不通了!!!这近百间的厢房净室,却连供我们歇脚的地儿都沒了?”
我还未及出声答应,弄巧踏前一步,已是愤然斥出声來,她是贝勒府家生的下人,素日里见得都是昌隆簪缨的富贵地儿,即便遭受刁难想必也未入住过如此沒落的地方。
“这怎能怪罪于小道们,是京中來的那位主子爷生性喜静,亲自发了话來不允旁人入住,就连宗人府府丞的嫡室夫人,也是不能幸免,被一并撵了去,夫人纵是再尊贵,也不能让小道违了上头主子爷的口谕”。
他也不下跪,只是微微俯低了身子,说的很是无奈和可怜,可是语气尤为的尖利,想是看我的行头平凡,将我当作了府内不受待见的侍妾,虽然是低垂着头,我知晓他面上的神情想必也是轻视的。
我活了几近三十年,对这样拜高踩低的事情也早已是司空见惯,何况不过是留宿一夜,更不值得与他动怒。只是看弄巧被他的无礼气红了脸,又怕她压制不住怒气再起争执,忙上前攥了她的手,想到昨日傍晚看到的那架豪华的马车,先弄巧一步笑着责问道:“怎么连堂堂正三品的京官都被挤压了下去!!!來的这位难不成來的是太子爷,万岁爷?”。
“若真是上述的两位爷,恐是要封山了,夫人连这破落的歇脚地儿也是沒有的。虽说的是这位九贝勒爷,可又是哪个京官能够并肩的!!!”,他一面说着已是自顾的站直了身子,冷着脸不耐的说道:“夫人若是执意在此落宿,可又嫌弃这小院,倒不妨亲自遣人去做个商量,也免得我们小道落了不是!!”。
我倏然别转身,忍不住面上一僵,对他的话只作充耳不闻,想到那年七夕的情景儿,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怎么在似是荒郊的丫髻山上却遇见了这么位瘟神。
此刻真是恨不得立即打发了这势利的道士下山回府,情急中,我觉着自己也有些想得太多了,迫不得已按捺住满腹兜转的心绪,只对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原來是九爷莅临观中,我们岂敢再添叨扰,想必正是人手紧缺的关头,就不劳道长在此费心了,看这天色阴阴郁郁的放晴的也不朗利,我们一众也只是歇歇脚,过了晌午也就下山的”, 全然不顾弄巧并小厮闻松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纤云却异常的明白了然,或是又怕弄巧说出额外的话來,忙上前一步搀着我对那道士凝眉斥道:“话虽是如此说,只是你们也别尽欺负我们姑娘好性儿,稍后的饭菜茶水若再是乱了惯例,主子大度不计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要出头的!!!”。
“那是自然,难道是小道故意为难你们不成!!!”,或是他将我脸上的神态变化当做是我生了胆怯之意,对纤云的训斥只是应付的轻答一句,也不施拜礼已是大步而去。
“清静之地,修行之处,竟也有这般势利可恶的小人,奴才咽不下这口气”,弄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怒啐了一口,恨恨的跺了跺脚,与闻松随着我身后,不忿的叫屈:“小姐合该让他们寻人亲自到院门相迎才是,早早下轿自轻了身份,才遭他们如此冷落和轻视”。
“傻丫头,都到现在了,脑子还是这么不开窍呢,我怎么能越矩忘了身份呢?”,我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得啼笑非常,借着迈向小院的时机,偷眼打量一下不远处那精致朱门紧闭的行宫别院,侧身对她笑道:“九爷是我先前府内的主子,我巴巴遣人寻他岂不是妄自托大,自寻霉头吗?”。
念此不禁暗自苦笑,想我性子一向掐尖要强,如今却肯选择一味的忍气吞声,息事宁人,是因为心疼四阿哥如今正处在焦头烂额的众叛亲离之地么?朝事我自然是插手不得,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给他再添烦恼,让他分了心思,落了口实才是。
“也怪弄巧啰啰嗦嗦耽搁了这么许久,小姐还是快些进院歇着吧,走了这么许久,想必也是乏了”,纤云忙上前一步推开了院门,回身搀着我借此转移话題。
只是弄巧无声的张了张嘴,口中的不忿终究是默默的咽了下去,和我相携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