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尸戾本源

　　身形被旱魃手中血枪逸散出来的幽芒卷动，与那具追杀而来的银尸冥奴一起尾随在其身后沉向渊底。萧辰微感愕然之际，稍一回想旱魃此前发出来的那道意识话语，脑海的记忆中立刻便浮出一些相应的讯息。

　　很显然，此番带着萧辰和那银尸冥奴一起沉向冥渊渊底，旱魃的目的，便是寻找那所谓的“尸戾本源”。

　　也就是一颗汇聚了无穷尸修戾气，历经万载之功凝结而成的“本源结晶”。

　　整个冥渊茫茫无际，尸气翻涌，几乎覆盖了潭面的每一寸空间，如梦似幻。

　　除了尸气之外，这堆积得如山似海的尸体在经过无尽岁月的沉淀之后，由怨化煞，积煞成戾，自然而然地便演化出代表着尸骸怨念“极致”的“尸戾”。

　　这些“尸之戾气”历经万载之后，凝结成晶，悄然地沉积在冥渊之底的某些角落。

　　实乃尸修一脉的至宝！

　　然而此物虽人人垂涎，万载以来，却是没几个人敢于沉入冥渊最深处，到那煞气泉眼之中去谋取。

　　尸修者们虽说逆天修尸，整日便是与无数的尸体打交道。但这冥渊之底无数年积聚的尸煞，早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到了至深之处，平常尸修根本无法踏足。

　　便是灵阶灵尸之境的大陆巅峰强者，到了那尸煞海眼的附近，也是再难寸进。否则一旦被无边的煞气蚀毁法身，最终只能落下身死道消的下场。

　　眼下，旱魃虽然机缘巧合晋升到了皇阶银尸之境，更是因为感应到萧辰顿悟之后触碰到的、残损不完整的“尸戾”法则，激活了灵魂之火中残缺不全的某一部分记忆。

　　但是若想深入渊底深处，直抵尸煞海眼，并进入其间寻找“尸戾结晶”，显然无异于痴人说梦。

　　绝对没有那个实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此举动，实在让萧辰感到困惑不已。

　　只是，未待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其身形，便已然被下方的旱魃卷裹着沉到了冥渊深处。

　　四周早已漆黑一片，潭面远处那些仍**烧的冥火之芒，早已经被头顶漆黑的冥渊积液所阻隔，丁点儿光芒都没有透射下来。

　　从这一点来看，至少已经下潜百余米了。

　　心头微感不安，萧辰闭上双眼，将意识散发出去，开始感应身周环境的状况。

　　思感如水一般荡开，身形四周十来米范围之内的一切顷刻被感知。

　　入“眼”所“见”，竟然全是一具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各种尸骸，一直连绵到视线的尽头，隐隐间鼻端感觉到的腐尸之臭，令人直欲作呕。

　　潭液中浸泡着无尽的尸骸，正随着渊底翻涌而上的暗流波浪一般，轻轻地起伏着，摆出各种各样诡异的姿势与动作。

　　似欲冲天掠起一般，触目惊心。

　　这种场面，便是这几日早已见惯了各种诡异尸骸的萧辰，都不由暗觉心中发毛，面色微显青白，艰涩地吞咽着口水。

　　下方的潭内积液中，显然隐藏着一些漩涡激流，缓慢而持续地搅动着潭液，自下而上传来波动。

　　这些漩涡，是渊底形成的煞气，因受海眼之中的“本源尸戾”吸引而向其汇聚所形成，只需循着这漩涡运行的方向一路寻去，自然便能找到海眼所在。

　　至了这个深度，四周尸液的动静已经极大，虽处于深海之中，但这尸液所形成的海水却犹如在大江中一般奔腾怒涌着，显然已经距那海眼不远。

　　果然，仅只继续下行了两三分钟，前方的海底处，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直径足有百米，无数来自整片尸海的尸煞之气，正如高空中被狂风吹动而翻滚的云雾一般，向着那黑乎乎的百米漩涡汇聚过去。

　　极力远眺，弥漫着滚滚黑色煞气的海眼深处，一抹子惨绿色的幽芒若隐若现。恍忽中，一颗鸡蛋大小，色作惨绿的拳大晶体，正悄悄地悬浮于海眼内的那片尸煞液体之中，散发出一股奇诡而危险的气息。

　　这枚惨绿晶石，正是“尸戾本源”！

　　乃尸修一道煞气怨念高度凝聚的极致表现，更是尸道争命逆天，为天所不容而形成的尸道规则的结晶。

　　诡异莫名！

　　据说有着某种神秘的威能，能窥天道法则！

　　到了这里，下方领头的旱魃身形陡然一滞，悬浮于黑色漩涡千米之外迟疑不前，隐隐透出一抹子浓烈的忌惮。

　　好似再往前一步，便会遇上什么极大的不祥一般。

　　至于跟在其身后的那具银尸冥奴，此刻更是不堪，面对下方千米之外海眼处的黑色煞气漩涡，整个身躯竟已微微轻颤了起来。

　　尚还距着千米之遥，那黑色漩涡之中所逸散出来的浓烈尸煞气息，便已能令一位皇阶银尸之境的强者如此恐惧，那神秘的“尸戾结晶”显然等阶更高，本就是由尸煞异变且高度凝淬之后才逐渐形成，其威能必然更为恐怖。

　　恐怕连灵阶灵尸之境的大陆巅峰强者都无法抗拒。

　　难怪万载以来，竟一直存在于尸煞海眼之内，并未被人取走。

　　奇怪的是，同样身处此地，实力最逊的萧辰面对眼前的巨大尸煞海眼，除了感觉气势澎湃之外，竟丁点儿压力皆无。

　　仿似那下方的无边煞气，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完全免疫！

　　萧辰心头狐疑，虽不明就里，但隐隐间也猜到了这必定与自己胸口处的那道“冥灯纹身”有关。

　　旱魃和那银尸冥奴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扭头向萧辰望来，眸光里透出一抹子颇能令人玩味的古怪。

　　萧辰一怔，很快便明白了旱魃的意思。

　　既然尸煞对他无效，进入海眼收取“尸戾本源”结晶之人，自然是非他莫属了。

　　略一犹豫，萧辰最终决定一试。

　　此物既然旱魃如此看重，显然非同凡响，必有大用，值得一拼。

　　一咬牙，他身形一沉，向着下方的海眼接近过去。

　　小心冀冀地下沉了百米，除了身周的尸液似乎隐隐变得粘绸了一些之外，萧辰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心下微宽，他下沉的速度骤然提升。

　　四百米的深度很快甩在了身后。此刻，距离渊底的海眼，仅只里许之遥了。

　　萧辰快速沉落的身形嘎然而止，再也无法接近哪怕一丝一毫。

　　到了这个深度，他身周的尸液已经粘绸地几如胶液一般，密度惊人，微微动一下都甚感吃力，更有一种强大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虽然不受海眼中尸煞之气的影响，但萧辰的实力境界显然还是太低，力量不足，根本无法更加接近了。

　　小小的铁尸之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压力，强撑下去，多半要爆体而亡。

　　“唉，还是太弱啊！”

　　心头一叹，萧辰无奈地打消了继续下潜的意图。正欲返身上浮之际，冷不丁地视线一扫，右侧的潭液之中，似有一抹黯淡的幽红之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心头一凛，萧辰小心冀冀地靠了过去。

　　虽然无法继续下沉，但在这个深度以内活动，动作凝滞艰难是不错，却也并非寸步难行。

　　数百米的距离，却足足耗去了小半个时辰，整个人，就如同在淤泥之中蹒跚而行。萧辰隐有一种累到快要脱力的错觉。

　　但他的脸上，却浮起了一抹浓烈的惊喜。

　　视线中，一具庞然大物般的异兽残骸静静地飘浮在潭液之中。

　　体型狭长，足有数百米。

　　躯干更是骇人，粗达丈余。

　　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蛇！

　　或者，称之为蛟会更感恰当一些。

　　那早已腐朽了大半的蛇头顶端，明显能看到两处突起，再大一点的话，就和龙角差不多了！

　　只可惜，龙角仅只长出一点，这条巨大的蛟蛇却已身殒道消，整个躯体都腐朽了三分之二，仅有一些内脏和筋肉残存着挂在黑色的骨节上。

　　等等，骨节？黑色的？

　　太古螟蛟？

　　绝对没错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萧辰幸福地差点昏过去。

　　当真是嗑睡来了立马就有人送枕头啊！

　　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火须僵奴所说的螟蛟之尸。看其蛟躯之上，显然还有一些筋肉未曾完全被潭液蚀腐化尽，只需取到一截完整的蛟筋，那把“残弓”很快就能修复如初了。

　　激动之中，萧辰早已将之前此处那抹一闪而没的幽红之芒抛到了脑后，身形一晃便向胶尸中部筋肉残存最多之处靠去。

　　“桀桀桀……小家伙，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啊……”

　　正在此时，随着一道古老而凶残的意识波动陡然出现，腐朽的蛟首之中陡然迸显出一缕幽芒，向着萧辰电射而来。

　　这幽芒，正是太古螟蛟潜藏于残骸躯体深处的一抹残魂。

　　此蛟殒落之后，残骸于冥渊之中沉浮万载，终于因殒灭前的滔天执念重新诞出意识，一直便隐藏于蛟尸之内蕴养。

　　此前的天劫降临之际，螟蛟自知难逃一劫，却心有不甘，绝大部分的灵识遁出潭面应劫，却暗中留下了一缕微小的残魂作为种子，潜藏于蛟首之内，试图以此骗过天劫，换取一线生机。

　　事实上，它确实成功了。

　　更且知晓了那日令其不得不损毁大半魂识主动跳出来应劫的紫色劫云，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此刻再次见到萧辰，螟蛟残魂的怨念滔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