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句愿意

　　今晚，学子旅游网七周年庆典在花园酒店三楼大厅举行。

　　上一年年会的情景犹历历在目，思琳不愿勾起太多念想，加之不喜热闹，所以拒绝了不渝的参会邀请。

　　不渝唇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忍了下去。虽然，这晚很特别，可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思琳更特别。虽然，深感失落，却，不愿意强求。

　　他从来不会给她一丁点压力，尽管这半年的等待让他极度的不安和彷徨。

　　夜晚的书吧，大多时候是静谧的，不过有时也有例外，比如今晚。

　　思琳坐在一角，浅酌几口清茶，悠悠地拿起旁边一本园林杂志，随手翻看着。

　　旁边一围女生，正对着电脑屏幕，清一色花痴般的表情。电脑的声音开得很小，不集中注意力，哪怕近如邻桌的思琳也听不清楚。

　　“来了来了，男神！男神！”一行人个个忍不住掩嘴惊呼，双目圆睁盯着显示器，只差口水没流下来。

　　什么人物可以引得这帮国宝级的C大女生如此痴迷？好奇害死猫，思琳也忍不住轻轻凑过头去，瞥了眼屏幕上的近镜头。

　　钟不渝！她心里一惊。

　　在摆着鲜花的演讲台前，他正装插花，身躯挺拔，自信而阳光地发表着演说。

　　学子旅游网年会还有现场直播？思琳不敢置信。或许这晚的主题不似往年，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只是近镜头让她看不到背景大屏幕上的说明，思琳只好拎着耳朵听起来。

　　不渝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经过看不清道不明的网络世界，从远处幽幽传来：“在今天，本司创建七周年、学子旅游网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的重大日子，我郑重宣布：‘艾琳学子旅游基金’今年的覆盖院校由原来的四十八所迅速扩大至九十九家，在公司下一个生日前，预计惠及学子共达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好！”镜头扫向全场热烈的欢呼场面。

　　“哎……真是帅毙了！”旁边一位女生惊叹着。

　　“这男人真是六界极品，钟氏集团的接班人，没半点绯闻的创二代，高大威猛，英俊潇洒，还德才兼备！哎……”再一位怅然长叹。

　　“世上哪位女子有此福气，能得此人青眼，真是三世修来之福！”又是一声哀怨和酸酸的嫉恨。

　　“听说他一直在追求一位神秘女子，这‘艾琳学子旅游基金’就是他为她而创立的，这女子的名字里应该有个‘琳’字！”一位女生八卦道。

　　“什么人嘛？这样的人还能不为之所动？简直脑子有问题！”其中一位不由得愤愤然。

　　想不到不渝的公司发展如此惊人，短短七年，竟已成功上市。这样的时刻，他一定非常渴望她陪他一同度过吧，而她却愚钝到毫不知情，一直以来，她对他的关注真的太少了。

　　思琳被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对电脑里头的声音再无从捕获，心绪复杂，欲转身逃离。

　　“别吵了，听他怎么答！”电脑前那几位女生忽然雅雀无声，耳朵竖得老高，像在等什么非常重要的话语。

　　思琳再一次顿住，目光重新投向旁边屏幕。

　　只见大镜头上的不渝脸上表情复杂，极力隐忍中仍能清晰看到那紧绷的双唇在抖动着，眼里忽然能明显看到氤氲水汽，连他喉咙上的结都能感受到在颤抖，全场一阵空气凝固般的死静，他的眼睛仿佛在一霎那迸发出了竭嘶底里的力量，直直看着镜头，久久久久才吐出一句话：“接下来最想要的，不，应该说一直最想要的是：一个人，一句话……”

　　全场又是一阵哗然，而台上的不渝却在这一刻仿佛忽然被抽去了所有力量，直挺的身躯瞬间松软下来，眼里的水汽如洪水缺堤般，竟来不及避开镜头，直往外汹涌而下。继而，他就像一头失去了战斗力的狮子，无力地哀嚎了一声：“我只要你，其他的都可以放弃，只要你，一个人！一句话！”

　　立刻，有人将情绪失控的他扶下了演讲台，麦克风马上被精干的李秘书接了过去，“对不起，钟总身体有些不适，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由本人代为主持，请在座记者继续提问。”

　　再看不下去直播，几位女生发疯了似的叫起来：

　　“到底是哪位女妖，竟然把我们的男神弄哭了，不，简直是让他崩溃了！天啊！”

　　“要是知道是谁，非得把她千刀万剐！”

　　“天啊，竟然有如此不懂珍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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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琳再呆不下去，忍着心里万箭穿心般的痛和眼里烈火燃烧般的疼，她匆匆朝门外逃去。

　　是她！她知道她有罪。她不应该如此折磨他，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再不能让他如此痛苦纠结地等待，再多一分一秒，也许他真的会疯掉？

　　她以为他在意，却不曾想到他如此在意，她知道他不安，却无法想象他多么不安。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直播的镜头前，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他竟然崩溃了！天啊！

　　C大的校道上，思琳一路狂跑，看不清迎面而来的自行车和行人，看不清周围所有的风景，不愿再去翻看与某人在这里所有的记忆，那所有的所有，都不复存在。

　　目光所及的前方，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不渝，他带着她一路飞奔，为她挡开了所有障物，她只需要跟着他，闭着眼睛，轻松地跟着他走。

　　“钟——不——渝！”她像平日里一样，忽然想喊他的名字，他微笑回首，却出乎意料没有顿住，继续向前，而且还越跑越快，越来越远。

　　她也努力加快了脚步，可还是赶不上他的速度，他即将要在她面前消失。

　　“不要走！”她发现自己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他真的走远，害怕前面再看不到他的背影，害怕——失去他！

　　思琳的心乱似烧锅上的蚂蚁，疼痛却比这凌乱更加清晰真实，承认吧，江思琳，你只是不敢面对而已，你已经爱上了他？

　　在二沙岛的星空下，那张美丽妖娆的脸你看着看着是不是有些着迷，连拒绝否定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看到他雕塑的石像，还有那行细腻的文字“爱不是掌中雪，而是雾里花，你说它留不住，我说你看不清。”你心里阵阵悸动，曾想就把心交给他保护吧。

　　还有那拨弄钢琴时优雅高贵的王子，让你竟然有些忘乎所以，那一瞬忽然有勇气重新开始。

　　特别是，那幕星月塘心下，你差点就答应了他的求婚，难道仅仅是因为感动？

　　那一次次唤他名字的瞬间，你心里到底想说什么，你最清楚！

　　你已经爱上了他！确切地说，现在，你心里同时爱着两个人，两个都让你无法失去无法放弃的人。所以你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向前迈进。

　　可是，人不能太贪心，妄想握住所有的美好，还要留一些给别人，景枫……苏雅一定会一直陪着他。

　　就这样吧！至少该让一个人幸福，不是吗？要不上帝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愿意”，不要再犹豫了，现在就说，马上！

　　思琳颤抖地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不渝的电话，没等他出声，她急急说了句：“我愿意！”

　　电话那头，不渝嬉皮中隐着无力的声音同时响起：“怎么啦，想我了？”

　　思琳握着手机的手重重地用了下力，差点没把那薄片压碎，手心的湿意已让那通信的玩意儿都有点打滑。

　　“什么？思琳？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钟不渝的声音激动得像个孩子，颤动中夹着重重的鼻音。

　　“我说：我愿意！钟不渝，我愿意嫁给你！愿意成为那间屋子的女主人！”思琳对着电话大声喊着。

　　“再说一遍！”不渝哭了，孩子般毫无拘束的哭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江思琳愿意嫁给钟不渝！”她郑重地安静地重复了一次。

　　“你在哪里？不要动，一步都不许挪！我马上来！”

　　“我在东操，你走哪个大门，我去接你！”思琳啜泣着。

　　“我走西门，从花园酒店过去，大概要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有那么远么？”

　　“有，我正跑着过来，等我！不要挂机！”

　　“你……怎么这么傻，跑过来得多累！”

　　“我浑身的劲不知该往哪里使，不跑过去，我怕……一见到你……就会……忍不住……欺负你！”不渝边喘着气边断断续续说着。

　　思琳脸上一热，“你……懒得跟你说，挂了！”

　　“别挂！别挂！我不耍坏了，保证！”

　　“好吧！”思琳也朝西门狂奔而去。

　　路上，一个踉跄，“哎哟！”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整晚都穿着一双休闲小毛趿，而这时，其中一只被虐到坚决罢工了。

　　书吧就在她房间隔壁，在那呆久了，不知不觉就当做了自己的地盘，经常就这样随意地过去了。

　　“怎么啦？”不渝急急问道。

　　“没事，一只鞋坏了！”思琳边交代着边打量着那坏趿鞋。

　　彻底无救了，看来自己只能光着脚走一段。

　　“到哪里了，别动，就在那里等我。”

　　“二校门。”

　　“在校内河旁的椅子坐着等我。”

　　不渝加快了脚步，昏黄的路灯下，深秋的马路旁，那矫健的身影成了B市夜晚一道美丽的风景。

　　西门外，思琳远远就看到了额头闪着珠光的不渝，她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竟有些羞涩的忐忑，埋下头来。

　　“怎么跑出来了！”不渝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一把抱起了她，一直转圈。“再说一遍！”

　　“我愿意！”

　　“再说一遍！”

　　“我愿意……”

　　“我是在做梦吗？”

　　“是，也是一个不会醒的梦！”

　　那庄严古老的C大西门下，洒下了他们一串串清脆的欢声笑语，周围汽车行人匆匆而过，仿佛都与他们的快乐毫不相干。

　　不渝终于停了下来，一个马架，躬身在思琳身前，“上来！”

　　思琳犹豫稍瞬，爬上了他的后背。不渝稳稳向前，气息微喘。

　　“思琳……”

　　“嗯……”

　　“这一路回去，能不能我喊你一声，你说一句‘我愿意’！”

　　“……好！”

　　“江思琳……”

　　“我愿意……”

　　“江思琳……”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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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门走回石林8号丙，这条路不长不短，他们一路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叫着应着，不渝觉得那本毫无光彩的路上，就在他们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里，开出了满地的鲜花。

　　终于走到大院门口，不渝把她轻轻放下来，宠溺地整理了下她的额发，“怎么这么傻，穿着拖鞋就跑出去了！”

　　思琳笑而不语。

　　不渝一个用力把她拥入怀里，只想把她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放手就又溜走了。

　　“要不……过完这个生日，就离开这里好不好？那偌大的屋子，一直等着你！”不渝再一次试探。

　　思琳迟疑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呵呵呵……”不渝又兴奋地傻笑了。

　　“晚上……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你！”他没别的意思，只是紧张。

　　“你……”思琳脸上飞红，“我想一个人，整理整理。”

　　他知道她需要整理什么。

　　“好吧！我……可不可以让秘书马上预约最近的集体婚礼？”不渝眼里饱含不安，他已经等这一刻太久，再多等一分一秒都是无边无际的苦海。

　　思琳微怔，颔首同意。

　　不渝双拳紧握，做了个孩子气的胜利动作。

　　思琳摇头笑着，“我进去了？”

　　“嗯！”不渝不再纠缠。

　　思琳打开大院铁门，回首，不渝暖暖而不舍地看着她。

　　“再见！”思琳轻声道出。

　　不渝唇角微勾，默默颔首，“晚安！”

　　还是那句话：他不喜欢跟她说再见，莫名其妙，就是不喜欢。

　　大院铁门已经关上，不渝久久立在原处。

　　让时间快点过去吧，以最快最快的速度直接奔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不，还是让时间停止吧，将这一秒永远留住，再向前一周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一秒，都让他害怕，害怕未知的变数，害怕甜蜜的梦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