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竹子花开

　　“苏雅，以后再不许你骚扰思琳，她已经不再是我生活中的人，也没有再被你攻击的理由了。”

　　临睡前，景枫给苏雅发了短信，就让所有因为自己带给她的负担全部远离吧。

　　辗转未眠的苏雅，看到短信后，欣喜若狂，接下来的几天应该是好天气！

　　大年初五，围攻马家的流氓一夜之间全部退去，马致富欢喜来电，让全家回家过年。

　　景枫、景邦和苏江红三人先回到家中，花了大半天，才把催债流氓留下的斑斑劣迹复原。

　　马致富说晚上有位贵客一同回来吃饭，让家里好好准备。

　　黄昏时分，一辆豪车出现在马家大院门口。

　　马致富大大方方□□车来，一同下车的竟然是她——苏雅。

　　马致富脸上洋溢着这十几年来不曾出现过的骄傲与喜悦，有礼甚至带着长辈不该有的谦卑领着苏雅向家里走来。

　　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景枫有些诧异，转念一想也不奇怪，父亲一直都是攀炎附势的人。

　　近了内屋大门，马致富声音洪亮：“江红，饭菜准备得怎样了？景枫，先带苏雅到处看看，熟悉熟悉咱家？”

　　苏江红厌恶地睨了眼自己的丈夫，跟苏雅礼节地打了声招呼，继续忙着最后一道菜。

　　景枫冷冷地扫了眼苏雅，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吗？”苏雅毫不客气地扫量着大厅上下，仿佛自己是这屋的女主人般：“看来这内屋得重装一下。”

　　景枫愕然地看着眼前霸气而天真的女子，无语得直接沉默了。

　　“苏雅说的对，等景枫大婚的时候，是得重装。”马致富阴恻恻地附和着。

　　景枫不想再陪他们演这些无聊的戏码，“我上去一下。”

　　说着他提步往楼上走去。

　　“我也去！”苏雅无赖地跟上。

　　“这就是你的房间，哇，一个大男生，还收拾得这么整齐。”苏雅一屁股坐在景枫床上，景枫还没来得阻止，她已经直接一个大字横在了上面，手舞足蹈，“哈哈，马景枫，我终于睡上了你的床！”

　　景枫无奈耸肩。想不到一向孤傲冷艳的苏雅，还会有如此率真的一面，说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简单的爱着、简单地执着着。

　　景枫对这位以前他正眼未看过的邻家女孩恶意少了几分，她其实是个可爱的人，一定会遇到百分百爱惜她的另一个。

　　苏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景枫书桌前，指指点点，“看，《牛虻》，也是我最爱看的一本书，还有这些武侠小说，我最喜欢金庸的《天龙八部》，小时候没人陪我玩，就只能纵情书籍了……”

　　厅长的千金，童年也是不好过，难怪她一直对自己不经意的援手念念不忘，也许她太缺乏这种无关攀附的温暖……

　　景枫就站在一旁，听着她絮絮叨叨，未予回复。

　　“咦，这是什么？”苏雅从书柜抽屉里拎出来一个黄色小布袋，兴致怏怏地看着景枫，景枫脸色一暗，一大步跨上去，飞快夺回小布袋，“不许乱碰我的东西。”

　　这是他成长的秘密，这辈子，他只与一个人分享。

　　苏雅一脸黯然委屈，“不碰就不碰，谁稀罕！”转身走出了景枫的房间。

　　景枫摩挲着小布袋，深叹一口气，然后把它重新放回原位，上了锁。

　　没有了思琳，这笛子还能为谁响起，这旧照片还能与谁重翻，再无她！就让一切尘封吧。

　　“景枫，下来吃饭！”母亲在楼下唤着。

　　“马上来！”景枫深看了眼那抽屉，走下楼去。

　　多了个苏雅，吃饭的气氛有点怪。往日总像大爷般让人伺候着的马致富，竟殷勤地在给客人用公筷夹着这那的。

　　其他三人一味低头吃饭，默默不语。

　　“这次多得了苏雅，帮我们家度过了这关，以后再不会有流氓上门闹事了，家里所有的债务已经清空。”

　　全家一片愕然！

　　“父亲，你这次到底跟苏雅借了多少钱？”景枫冷冷道。

　　“呃……”马致富表情有些难堪。

　　苏雅赶紧接话，带着孩子般的天真无暇：“没多少，就我那二百多万私房钱，轻易就把事情解决了。”

　　苏江红、马景邦几乎同时喷饭。

　　苏江红双眼圆瞪，盯着马致富，一向隐忍的她此刻眼里盛满了不解和愤怒。

　　景枫的表现则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早就猜到了这一切，只是没想到他们家的一个大包袱，是别家千金一点私房钱就能轻易扔掉的小石头。

　　贫富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同，难怪纸醉金迷让众多世人迷失其中。

　　“谢谢苏雅同学，我们会尽快把这笔钱连本带息给你还回。”景枫淡淡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我……不急，这只是我给自己攒的嫁妆，未出嫁前，都用不上，出嫁了，也会连人带钱一起给了夫家……”苏雅脸上浮上难以觉察的晕红。

　　“谁家娶了你这媳妇真是有福气哦！”马致富朗声大笑起来。

　　饭局，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心绪中继续进行着。

　　好不容易结束时，已是月上树梢头。

　　不远处，山上的灯塔已经亮起，时刻指明着渔船归来的方向。而在爱的世界迷失的人们，又是否能借着某盏明灯，向着正确的方向重新起航。

　　景枫领着苏雅走在这夜色浓重的沙滩上，初春的海风还带着凛冽的冷，催人梦醒。

　　苏雅扭头看向景枫，第一次，与自己在一起的他脸上少了许多冷傲，多了几分友好，他一直沉默，不知道开口会跟自己说什么，他出门前说想跟她谈谈的。

　　苏雅竟然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一切会有转机吗，既然他已经选择离开她？

　　“苏雅……”景枫淡淡地开口了。

　　“嗯……”苏雅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聆听。

　　“其实，跟你相处的越多，越发现你的可爱。”景枫语气中少了许多疏离。

　　苏雅心里一阵悸动，有一朵花仿佛在内心深处悄然绽放。

　　“放手吧，你应该有一个完整的人来爱你。”景枫双手插着裤袋，眼神迷离地看着远方。

　　没想到下一句会是这样，苏雅一下子口瞪目呆，情绪久久转不过来，失落不甘地绕到景枫面前，直盯着他，“什么意思？”

　　景枫眉头轻扬：“爱于我，一辈子，一个人，够了。”

　　苏雅恍惚了片刻，好不容易读懂了他这句话，百般不解，“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她？”

　　“那个人……是她更好的归属。”景枫的声音似近似远，若有若无。

　　苏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耳边飘起他曾经说的那句话：“你……你执念太深了！爱不是拥有，而是成全！终有一天你会懂得！虽然，放下一个人比拥有一个人更需要勇气。”

　　那么他离开她，是为了成全她，他真的做到了。

　　原来，算来算去，终无法改变的是一个人的心。

　　但她仍然，“不懂，就为了那两百多万，你把她推给了别人！”苏雅眼睛睁得更大，像在听着天方夜谭。

　　“曾经我天真地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可以很快解决这历史包袱，岂知人算不如天算……”景枫顿了顿，发出一声低到无的叹息，继续道，“债务问题还是其次，家庭问题才是关键。”景枫不想解释太多。

　　“因为伯父和景邦？”苏雅知道的远比景枫预想的多。

　　景枫挑挑眉头，沉默不语，她都知道了。

　　“你真傻……”苏雅第一次对眼前的人有了怜惜之情。

　　“幸福不是物质能换到的，伤痕累累的马家，要修复，不是两百多万的问题。”

　　苏雅终于沉默了，这句话她懂，很小的时候就懂了。可为什么，自己却再一次陷入这样的执念里？

　　一阵凉风吹来，苏雅竟忽然觉得很解脱。

　　远处的渔船陆续归来，有序而自然地停靠在各自既定的海域。万物有其本在的位置，也许他的心海确实不是她爱意的港湾。

　　“那么……我祝福你们！”苏雅的话语带着丝丝酸意。

　　可是，那个事实是否要告诉他？

　　坦白了又能怎样，只会让他对她最后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事已至此，她宁愿这永远是个秘密。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景枫耸耸肩膀，沉吟：“竹子花开，一生一度，再无二！”

　　苏雅彻底释然：“把她找回来吧。”

　　景枫苦笑一下，破镜能重圆吗？况且放开她的理由他完全改变不了。

　　从那片海滩回来，马致富欣然看到，景枫和苏雅竟变得有说有笑。

　　“再见，马景枫！”苏雅把着方向盘，朝景枫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景枫也浅笑道：“你的嫁妆会在你出嫁前给到。”

　　“等你娶了新娘再给我嫁妆吧。”苏雅嘴角一勾，油门一踩，豪车洒脱地一啸而去。

　　景枫看着那车远去的暗影，心里低叹，至少，又一个人自由了。

　　身后，马致富、苏江红、马景邦，脸上齐齐挂着久久无法退去的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