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恬然农村 0001 往事飞年

　　“爸，妈，朝阳对不起你们。每年的这个时候朝阳最难过，一想到三年前我开车出的那场车祸，我就…”

　　唐朝阳在父母的坟前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他的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那场记忆还在昨天。

　　一片郁郁葱葱的庄稼淹没着他的身影，玉米杆上微微垂着昨夜还未擦干的眼泪，一齐落在他瘦削的脸上。

　　唐朝阳把橘子拨开，分成几瓣。一手划个十，一手画个圆。然后把橘子摆在爸爸和妈妈的坟头前。

　　“爸妈，朝阳说过不会再在你们坟前落泪了，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是我害了你们。我多么希望当时死得是我，我原谅不了自己！”

　　唐朝阳狠狠地磕了几个头，上身卧在地上，捶打着大地。

　　“时光不能倒流，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你们的，你们听到了吗？”

　　唐朝阳的声音有一些哽咽，他的手挥舞着，胳臂与青绿的玉米杆摩擦在一起，秸秆呼呼地冒着冷风，秸秆叶伸展着小手臂也要给唐朝阳的身子上来几下。

　　“可是时光不能倒流，朝阳知道你们回不来了。儿子能做的就是完成你们的心愿。”

　　“妈你不用问，爸你也别皱眉，我知道你们想知道儿子这么些年干了些什么。之前我不跟你说，但今天我全都告诉你们，好吗？”

　　唐朝阳慢慢抬起头，从包里拿出一瓶白酒，自己端起喝了一口。“十五岁我辍学拜了师，跟着咱们村的杜大昌学兽医，开始给三里二乡叔叔大伯家的猪猫狗鸭看病。”

　　“看病之余呢，我还是喜欢读书。爸，你知道，儿子一直都想考个传媒大学，做个像赵忠祥一样的主持人，儿子知道，倪萍是你梦中情人。”

　　唐朝阳手中的酒瓶一耸，酒水从瓶颈口涌出，“爸，干杯，不醉不归。”

　　“爸，我最爱看的书还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句：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的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他就可以在临终时骄傲地说：我把我的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我所热爱的事业……

　　“爸你先不要说话，听朝阳说，现在我最热爱的事业就是爸爸您说的做兽医，将来有机会学习医学，成为卓著的医生，救好我哥。我觉得医生挺好的。”

　　唐朝阳的瓶子又是一耸，酒水再次脱颈而出，

　　“妈，你也喝一点，儿子很久没有和您喝酒了。”

　　“我知道你会问我哥，我哥唐明现在在医院里治疗，医生说病情很稳定，但是哥哥还是没有醒，意识还是不清醒，不过我会努力挣钱，给哥哥治病。儿子计划着去大城市了，那里的医疗条件好，我相信对我哥的病情有帮助。”

　　“等我哥好了，咱们一家四口就能在这团聚了。”唐朝阳又闷进一口酒，“哈哈，妈，我知道你又得问我有没有对象了，朝阳今年才十九，还小，不着急的。”

　　唐朝阳的耳朵向坟前挪了挪，很认真地端着脖子。

　　“钱，有钱吗？还是我妈实际，问的问题比较贴近生活。我呢，十七岁时候去镇里接产小猪，一个阿姨喜欢上了我，奖给我一头小母猪。靠着这头猪后来我就跟村里两个纨绔子弟办起了合作的养猪场，效益都挺好的，钱不是问题。”

　　“爸，你别皱眉头了，我还没说完。你不想我做商人，重蹈爷爷的覆辙。后来我也觉悟了。我想到养猪耽误我看病，也和爸爸的遗志不一，我就放弃了猪场股东的身份。现在儿子还是兽医，虽然医术还不算高明，但也可以应付生活。”

　　“我现在还会看一些医学方面的书籍，还有心理学。我知道这对哥哥的康复会有用途。”唐朝阳举起酒瓶，咕噜噜又喝了一大口。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我哥的病，照顾好我哥的。儿子也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咱唐家一定可以重振雄风。”

　　唐朝阳把酒瓶高高地举起，手一翻，酒水便跃出瓶颈洒出一道半弯的弧线，唐朝阳的手慢慢抖落着，

　　“爸妈，你们在那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喝完这些酒，就去睡吧，儿子也要回去了。”

　　爬起身，唐朝阳把空酒瓶扔在坟前。

　　祭拜完父母亲，转过身从坟上离开，唐朝阳在朦朦的潮湿中，整个人渐渐走出。

　　他上身裹着一件褪色的粗布衬衫，下身一条补丁裤，挺拔的身姿俨然一座青山。一寸长的头发在微微的阳光下泛出蓝色的光晕，脖颈中的玉石此时亦透出妖艳的光辉。高挺的鼻子，性感的薄唇，深邃的眼光全都落在身前，似乎要吸进万物。要不是他的眼里有泪花，他会被人误以为是个冷峻寡言的帅哥。但其实他很帅，却并不冷。

　　田间的风吹起唐朝阳的衣领，他抱了抱自己的双臂，望着这一片没有至亲的热土，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眼锋余光一闪，唐朝阳看见不远处有人走来，他眼眶中的忧伤瞬间被吞咽，他擦掉泪水，一刻满脸裹上了笑容。

　　“黄大叔，烧纸去呀。给黄大伯带的什么好酒呢？”

　　“牛栏山二锅头，他就好这…这口。”

　　“哈哈。是呀。喝了牛栏山，幸福似神仙。黄大叔，我烧好纸了，先回去了。”唐朝阳洒脱地说，一个转头钻进雾里。

　　“回去吧！好小子。”

　　唐朝阳笑着往前奔去，走过几米之后，他的忧伤又侵袭而来。

　　徐徐往家走着，他默默发誓：自己一定要把许下的诺言实现，自己一定要进城，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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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村子，唐朝阳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回了来，村民们也习惯地跟他唠着嗑。

　　唐朝阳所在的村叫做小吴村，所在的镇子叫做新城铺，总共有七八个村子归镇里辖管，而从他们村到镇里大概是十五分钟的自行车车程。而城里距离他们村较远，公交车要开一个小时。

　　对于城里，唐朝阳没有多少概念。

　　他只是听着村里的大人们描述城里的医学条件好，可以帮哥哥更好地治病。所以他从小就单纯地怀着对城市的憧憬，想要有了本事去看一看。当然，他晓得：这之前自己要先学好手艺多赚一些钱。

　　每天唐朝阳都是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在村子里晃悠，穿梭经过这地头村落，然后碰到有人叫，就进去给东家的狗，西家的猫看病，

　　途中遇见别的村子的漂亮妹子，唐朝阳总会下车截住她们，寒暄几句。他从那次车祸之后就慢慢染上了喜欢挑逗姑娘的病，别人也总开玩笑地说他那次是烧到了支配“色性”的神经，所以见了女人就兴奋。

　　见女的寒暄是小，要命的是：唐朝阳面对漂亮姑娘都会有所行动，因为自己长得一副好模样，又什么都敢做，乍看上去就是花心大萝卜、尤爱沾花惹草的小混混。

　　就是这小混混的品行，唐朝阳付出过一次惨痛的代价。

　　一次，唐朝阳在镇上碰见了一个姑娘，因为姑娘穿戴时尚，长得曼妙水灵，唐朝阳上前搭讪，一把就拍在姑娘圆润的屁股上，摸了屁股得意洋洋的唐朝阳却未曾想一群壮汉瞬间围了上来，把他痛扁一顿。

　　可那次之后，唐朝阳并没收敛，而是专门修炼了自己的“武功”，每天跑步一千米，扛麻袋下蹲上蹿十分钟，俯卧撑，仰卧起坐自那天一并坚持到现在，到如今更是自诩可以以一敌十。

　　唐朝阳骨子里就是这股不服输的劲。大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质。

　　而且，为这他还专门组织办了一个武社，在他各个村子不断的招兵买马之后，他也顺理成章成为了武社的老大，那众多酷爱切磋武艺的小伙子便成为其中的一员，由他调遣南征北战。

　　和邻村搞“弹弓大战”，“友善摔跤”，在两村相隔的土砖窑设根据地，“手投石头”对仗，看谁砸得准，扔的远。那些二嘎子瞎胡闹的事他更是一件都没少干。

　　兽医看病，当着武社的会长，都是在这农村的小天地，唐朝阳也没离开自己的三亩二分地。但他的心中却始终有着走出农村的愿望。

　　他想着去城里，混出个模样。哪怕只是开一间小小的兽医馆，能给哥哥治病就成。

　　这是他最心底的愿望，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唐家太多。

　　而促使唐朝阳铁定心思去城里发展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师傅的闺女杜小西。

　　杜小西是杜大昌的女儿，一个有点小泼辣，有点小任性，更有些大美丽的女孩。因为学习成绩不错，形象上佳，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学习播音主持专业，也得以在城里读书。唐朝阳也没问过杜小西在哪里上学，只知道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所以也想去看看。

　　杜小西和唐朝阳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杜小西总是没心没肺地挖苦唐朝阳没文化。而土老帽，暴发户之类的话杜小西也总会翻来覆去地对唐朝阳说，并且说他进不了城，还时不时会提醒唐朝阳，他这样的男孩子城里的女孩都不喜欢。

　　唐朝阳为人十分好面子，被这样一激，所以便暗下决心，一定要走出村子，走向城市。先把自己的小兽医馆开起来，然后让城里那广廖的土地慢慢有自己的一座“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