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笔遗产 第二十章 伊迪丝，法拉，尤菲

　　今天的法夫尼尔热闹非凡，川流人群将大半整个城市纳入喧闹，除了卫兵拱卫的十二码主道，其余的大小支道都充斥着人流。奶酪区，黑麦区都如同蒸锅，蒸腾着汗水和腋臭。只有禁止入内的贵族珐琅区异常安静，仿佛在一瞬间变成空城。

　　作为学院城市，法夫尼尔并没有正规的守军和设施，所以在行政区临时搭建的十三台阶绞刑场未免显得有些简陋。对比起即将在上面展出的重要“客人”，让人不禁有种浪费的错觉。

　　只是谁让王座上的那位殿下不想让这宗丑谈在王城上演，因此，也就只能委屈下“客人”了。

　　不知真相的市民们不断相传着各种消息，自两天前那场动乱起，已经有太多流言密布。法拉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支着脑袋，陷入一种难言的沉默。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两天整，没有回香榭丽舍，也没有去学院，甚至没有饮食，只少量的饮了水。

　　自己在做些什么？法拉一遍遍问着自己，支持母亲的旧部，朋友，仰慕的女孩。当这些全都没有了，自己还剩些什么？

　　当那位身着红袍的老人慈祥的告诉自己，山上的罪恶已经被净化，而一道禁忌的古老裂隙中散落着鲜血时，法拉脑海中一片空白。就连老人带走两个有着熟悉面孔的女孩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原本以为伊迪丝和尤菲两人在一起没问题，尤菲实力不错，而伊迪丝又足够冷静。只要他们在一切，绝不会有差错。

　　是啊，原以为不会差错，原以为…

　　就像法拉原以为这次对卡努克王兄的计划天衣无缝，两位伯爵同时发难，再利用巨龙山脉出现污秽，让正在到处彰显“神之光辉”的枢机主教有借口介入。无论是时间差，还是其他工作都很完善。

　　可是，依然失败了，同样是因为那个男人。

　　只是从前自己失去了母亲，而现在，自己又失去了更多…

　　亲自吩咐老巴克将借来“心脏”复活的法拉，很清楚那道裂隙意味着什么。那是法雷奥王国四百年里曾四次进入的死地，然而，除了在其中不断陨落枢机主教，什么也没能得到。四次进入，损失了四袭红袍，有死无生。

　　将棋盘上棋子一个个拿开，剑士，骑士，学者，教宗，只剩下孤零零的王棋。看到这些，法拉突然懂了，为何伊迪丝会那么喜欢动用王旗。因为如果王不动，那在被一层层撕开防御后，便成了最脆弱的可怜虫。

　　将马车驶到法夫尼尔，法拉没有进入主道，而是任凭马车在支道中无法前行。虽然只要将那枚狮斧徽章挂在马车上，便不会有人敢阻挡一步，但法拉不想这么做。那个男人，在母亲拼了命想告诉他真实的时候只给了一座漂亮的囚笼；在母亲在毒素的摧残下日渐虚弱的时候却不闻不问；在母亲最终去世的时候将自己远逐；而如今，在自己为了同样理由前进的时候竟扔下了几套绞索。

　　为了一个王国最大的婊子，为了一个血脉虚假的王子。

　　法拉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养育了自己十二年却只能眨动一只眼皮的女人。为了和她交流，法拉从八岁开始，整整花费了四年时间，翻阅了上千本王室藏书。一个一个字慢慢指出，是的话眨一次眼，不是的话，眨两次眼。就是靠这种费时费力的母子游戏，法拉知道了一切。

　　他的敌人，也是王国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法雷奥最显赫的女人。现任法兰蒂皇帝的妹妹，同时也是身为法雷奥王后的蜜斯拉妮。

　　“那个该死的，王国最大的婊子！”

　　拳头攥的青紫，法拉突然抬起头，露出个惊心动魄的笑容。

　　…

　　“呼哧…”扒开一块巨石，涨红着脸，伊迪丝喘得像头公牛。

　　在被困了整整三天后，食物正式告罄，摸着干瘪的肚子，伊迪丝不禁后悔当时没多背点斑豹肉。

　　“伊迪丝，是男人就站起来！”尤菲在旁边说的不温不火，褪下一张淑女皮后，这支野玫瑰愈加放肆。可伊迪丝没空理会这双关的暧昧玩笑，大口吸气，肺叶像烧着的煤球。

　　分赃一结束，伊迪丝便迫不及待开始推销自己那总价值两金币的爪勾和长绳，期待它们能派上点用处，可谁猜得到下一秒头顶那起码有上百英尺的裂缝会自己合上？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那滚滚灰尘中的闭合，伊迪丝还以为是远古巨人复生，找条大地裂隙锻炼手腕。

　　“尤菲，我可不是什么上位骑士，只要你想，一个指头就能摁死我。”再次掀飞一块人头大石块，伊迪丝坐在地上，发表不满。比起在这里搬石块，他更愿意去借本三英寸厚的《倪塞亚文字解析》，在那枯燥无味的文字海中飘荡。

　　“但往这里走可是你提出来，你要负责。”扁着嘴巴，尤菲怒气冲冲，似乎完全忘了山隙封闭时的慌乱。

　　“我只是提了个最大几率逃生的办法而已，如果不顺着封闭时留出的半人宽甬道逃走，天知道会被困多久。”据理力争，伊迪丝试图证明自己不是个单纯受气包。

　　“那现在就不算被困么！”像只炸毛的猫，尤菲从不在伊迪丝面前隐藏无理取闹和抓狂。“我有种预感，我们就是走上一百年也别想看见一点亮光！”

　　抽出那把精致宝剑，尤菲气势如虹，恶狠狠的插上山壁。“要知道，我的预感一向很准！”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闷响，尤菲捅上去的石壁轰然坍塌，像是被拨动的多米诺骨牌。而两个被灰尘覆盖的人一阵错愕，面面相觑，一缕明媚阳光知时机的照射过来，伴着鸟语花香。

　　“伊迪丝，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去趟比诺格地下赌盘？”劫后余生，居然没有丝毫兴奋，尤菲脑子里顿时跳出这么个注意来。

　　而伊迪丝点点头，嘴张的老大…

　　到底是谁说的来着，永远不要放弃，因为成功或许就在下一秒钟…

　　伊迪丝相信了…

　　…

　　背靠背坐上一个小山头，两人望着天空，久久不语。在山腹中做梦都想着逃出来，可真正出来了，却又怅然若失。

　　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像梦境，仿佛下一刻，便会惊醒。

　　“哎，伊迪丝，你能背我下去么？”沉默了好半响，尤菲才突然冒出一句。

　　嘴角扯了扯，难得看到尤菲不逞强的样子，伊迪丝却没爽快答应。“好啊，前提是你得再矮上五六个英寸。”

　　“哈哈，我就知道，伊迪丝你果然喜欢娇小一点的女孩么？”侧着脸，尤菲不知在想什么。

　　脑海里顿时冒出那个从小就爱粘自己的身影，伊迪丝有些发怔。“较小么？”

　　沉默。

　　也不知尤菲想到了什么，没再寻求答案。比了比自己肩膀，又狠狠压上自己那初见规模的胸口，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可能呢”

　　背向的伊迪丝默然…

　　如果看到了，他或许还会隐晦指出那男人都喜欢的迷人半球只需增大不需缩小，可惜的是，想到妹妹，想到父亲，想到远在艾瓦索简陋木屋的伊迪丝，意识早已飘远。

　　回过神后，伊迪丝面上多出一丝坚毅。“尤菲，你能答应我么？至少一年，不要让这里的事曝光。”

　　“那本杰明导师？”

　　“我会回来的，来让他安然入葬，至少不会留在那个污秽地方。”转过身，伊迪丝面向尤菲，神情严肃而认真。

　　“我知道了，但这或许只是你一厢情愿，教会可能早就…”收回小女儿心态，尤菲不是不懂轻重的女人。

　　“那至少隐瞒这道出口！”打断尤菲话语，伊迪丝斩钉截铁。

　　“你想干什么？”

　　低下头，沉默。共度了三天黑暗，伊迪丝不想对她撒谎。

　　“知道了，相信你，我们是伙伴吧。”叹了口气，尤菲很快便绽放笑容。

　　“是啊，是伙伴。”没注意尤菲特意避开的“朋友”词汇，伊迪丝很快回答。

　　“那这里就当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紧盯伊迪丝，尤菲眼里闪着鲜艳色泽。

　　“恩。”

　　“那谁背叛了，就去跳苏式埃瀑布。”

　　“恩！”咧嘴一笑，约定就这么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