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受害者

　　怪物始终没有新消息。即使是索兰特收拾妥当，跟着奥斯塔夫伯爵配给的仆役出门的时候，商业区也没有消息送来。那未曾谋面的兽人就像是躲进了地砖的缝隙里，谁也找不到。天渐渐黑了，对于常人来说已经是伸手不见手指的情形，对维克多来说倒还算清晰。虽然能够感觉光线的昏暗，但并非漆黑一片。维克多心事重重地等在书房里，不时从窗口张望出去——一片平静。

　　“到底抓住了没有？”维克多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想起临行的时候，太阳神迪尔曾经许诺的机会。莫非这就是一个让自己在佛伦斯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连禁卫军的治安队都找不到的怪物，自己又凭什么找到呢……兽人啊！就算是治安队真的找不到，他们也会派更多的人去找的。佛罗伦蒂诺的贵族老爷们要是走路遇上那只兽人，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正想着，维克多突然看见有一名士兵从商业区的方向跑过来，对门口执勤的几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门口执勤的士兵中又分出一人来向贵族区深处跑去，行色匆匆。另有一人则朝着屋子的方向而来，似乎有事要通知。

　　维克多从窗口缩回脑袋，在书桌前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楼下伯爵安排的佣人很快便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维克多学着索兰特的样子沉声道。

　　“先生。”那佣人对维克多很恭敬，“治安队的人说，商业区的那只兽人已经被抓住了，关回了霍恩海姆商会。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出门了。”

　　“谢谢。”维克多矜持地一点头，将索兰特的仪态学了个十足。待佣人出去之后，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再难掩饰心中的激动。

　　“难道还会有更多的怪物？”维克多心里想着，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子来，“真是令人心焦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无论如何，在这种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地方，让自己远离武器都是不明智的。而背着一柄长弓出门就过于显眼了。维克多在这个瞬间突然感觉佛罗伦蒂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在艾诺镇可没有这种顾虑。

　　“不能带着自己武器的城市……”作为一名弓箭手，维克多有种无力感，“好吧，或许对平民是件好事。”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了自己的长弓。长弓上的弓弦已经被摘下来了，与弓体放在一处。维克多抚摸着散发丝丝冷意的紫杉木长弓，用力将弓弦挂上去，试着拉了拉，满意地点点头。

　　“今天可能就要见些血了。”维克多一支一支地抚摸着箭囊里的箭簇，感受钢铁的冰凉。

　　这一天，夜色深沉。月亮隐在云朵背后，点点星光洒落，照耀着大地上那些黑暗的角落。维克多端坐在书房里，桌上横着长弓，椅子边上竖着箭囊。

　　商业区依然繁华，贵族区也有灯光泄出。维克多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迪尔不会毫无道理地给出这么一个任务。

　　这样的等待持续了一个小时。商业区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街面上也渐渐冷清。天色更黑了，云层将星光也遮蔽了起来。维克多索性熄灭了书房的蜡烛，起身找到自家的佣人，让他先行休息。然后他在一片黑暗的书房里等了几分钟，蹑手蹑脚地挎着长弓出门去了。

　　走的是窗。

　　从卧房的窗口望出去，是屋子的后院。维克多爬上了屋顶，伏低身子，再次开始等待。

　　“伟大的迪尔，慈爱的迪尔。”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请指引我，庇护我，让我找到那只注定会出现的该死的兽人吧！”

　　狩猎的感觉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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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老汉斯来说，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他刚刚在霍恩海姆大街的赌场里输了两个第纳尔，整整二十个利弗尔，两百个货真价实的铜子。骰子一响，赌注一押，这些钱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想到把自己最后一点筹码扫到面前的那个丑陋的男人的脸，老汉斯就一阵恶心难受。该死的，一看就是个卖苦力的，跟着商队才有机会来到佛罗伦蒂诺的下等人，竟然敢对自己露出嘲讽的笑容！

　　“要不是在赌场，我一定要锤地你满脸开花！”老汉斯忍不住骂出声来，对着街边啐了一口。他狠狠地扭头望了一眼赌场的招牌，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骰子和骰盅，毅然决然地回家去了。

　　老汉斯的家在大街的后边，七绕八歪。治安不好的时节，这种地方总有劫道的候着。但现在天下太平，老汉斯并不担心。他在巷子里穿行，熟练地避让着各种障碍。这些东西拦在路上已经很久了，即使闭着眼睛走，他也知道该怎么让。

　　何况现在这光线和闭上眼睛走路也差不了多少。

　　“两个第纳尔……”老汉斯念叨着，越发心疼起来，“娘的，我家里那个婆子又该唠叨了……”

　　突然，前边闪出两只浮在半空中的黄色光球。老汉斯楞了一下——这可不像是自己熟悉的东西。他放慢了脚步，小心凑近。那两点黄光比一个人都高，相距不远，就像是一双眼睛……

　　老汉斯的汗唰地就下来了。他摸出腰间挂着的短柄锤子——这是他今天从铁匠铺子下工时忘了取下来的——慢慢靠近。那两点黄光似乎没有生气一般，静静地不动。一股难言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越来越明显，让老汉斯心中很是恐惧。

　　终于，他选择了退却。就在他慢慢往后退的时候，那黄色的光芒突然闪了一下，然后迅速接近，伴随着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嘶吼。

　　“啊！！！”惨叫声划破夜空，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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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克多听见了声音。他微微挺起身子朝着商业区的方向张望，但却看不到什么。那里的人们似乎是有些被惊到了，却没有太大的动作。再看门口的士兵，他们就更加淡定了，甚至连派人打探消息的兴趣都没有。

　　“大概只是抢劫或者别的什么。”维克多想，“就像艾诺镇那样。”

　　在酒馆的那些日子里，维克多听过许多次尖叫。但显然，这一次的情况很不一样。

　　“已经有市民死了，维克多！”脑海里传来迪尔的声音，“你还在等什么？”

　　这让维克多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迪尔？

　　“可是，我不知道它在哪儿。”维克多在脑海里争辩道，“而且我不能携带武器出门。”

　　“你是神之刃！”迪尔的语气很严厉，“你以为你是士兵吗？这是你成名的机会，把它找出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

　　神之刃是干什么？出门带武器难道还需要打报告吗？维克多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士兵，又望了望身侧保护贵族区的高墙，笑了笑。他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正是阴云密布的时刻，于是身形一动，开始往商业区进发。

　　高墙下自然也是有士兵站岗的，但却是在商业区的墙根下面，十步一岗。维克多从屋顶上跃上高墙，再用力一蹬，控制全身的肌肉，轻轻落在距离高墙不远的一处比墙矮上一截的屋顶上。他的声音很轻，被热闹的街市掩盖；他的动作很快，为深沉的夜色所掩护。此处的士兵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笑了笑，也就不再关注。

　　现在维克多终于从贵族区那个半封闭的牢笼里出来了。他伏在民居的屋顶，仔细观察着街面上的情形。佛罗伦蒂诺的市民们依旧轻松地享受他们丰富的夜生活，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惨叫而有所困扰。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从容不迫。

　　一切就好像刚才那一声喊只是维克多自己的幻觉一样。

　　“一条大道，无数小巷。”维克多扫视着商业区的街道，“既然死人了，而且没有引起注意，那一定是在小巷子里。”

　　他收回视线，开始考虑自己要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