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子气概

    距离万书阁不远，便是覆雪门的山巅。

    一块巨大如同矛头形状的顽石凸出山体，向下一望便是无尽深渊。

    在这块形状怪异的顽石上建有一座典雅庭院，青砖碧瓦覆雪，百年青松矗立，白雾乍起之时，这里便真的像人间仙境。

    院中的厅堂敞开着大门，叶凝霜在其中搓着手，时不时隔空轻抚火红的木炭散发的热度，眉宇之间有着一丝紧张。

    莫雨身着罗裙，正背对着叶凝霜，脸上满是无可奈何。

    叶凝霜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弟子，天赋又是绝佳，今年更是领悟寒冰神通，她自然很是溺爱。

    而叶凝霜不仅继承了她的衣钵，似乎连这‘溺爱’也一同继承了下去，只是叶凝霜的溺爱全部给予了小瞎子林凡。

    林凡或许不知自他上次病重，叶凝霜便开始自学医术，莫雨曾经为她借过无数本关于眼疾的典籍。

    后来，叶凝霜开始尝试熬药，自然也是莫雨拿出压箱底子帮助她。

    到了如今，经过四年的打磨与锤炼，叶凝霜在眼疾这方面的研究似乎已经超过了宗门内某些擅长医治的长老。

    久病成医，这句话不假，但莫雨头疼的是，到底要不要拿出珍贵的‘寒蝉’给予叶凝霜。

    ‘寒蝉’是一种灵药，珍贵异常。

    毫不夸张的说，只是这一味药便抵万块灵石，今儿个叶凝霜来到这里的目的极为明确，她也没有任何扭捏，便开了口。

    但莫雨却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她，但她却觉得后背有些热，仿佛被烘烤，不知是不是叶凝霜的双眸太过炙热。

    最终莫雨无奈的转过了身，道：“好吧，只是你用这寒蝉，还需一味至阳药物做引子。”

    叶凝霜露出憨笑，似乎早有准备的道：“师尊，听说六长老那里有九阳草。“

    莫雨苦笑道："你知我与六长老一向不合，自然不便开这个口。“

    “无妨，徒儿自己去便可。”话毕，叶凝霜将双手摊开。

    莫雨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取出装着寒蝉的方盒，交给了叶凝霜，忍不住道：“真不知道那小瞎子有什么好的。”

    叶凝霜接过雕文精致的方盒，思索了一下，瞬间得出了极为确定的答案，然后简单而有力的回答道：“我拿他当亲人啊。”

    莫雨无言，看着叶凝霜拖着红裙走出屋外，只能看着雕梁叹了声：“莫非这便是老天安排好的缘分？我怎么活了一百多年还没碰到？”

    …………

    …………

    暮色如血，映红了覆雪山。

    “嗡！”的一声巨响，来自覆雪门的霜钟！

    低沉而厚重的声音霎时间传遍山巅，并不凝固的浮雪纷纷滚落而下，在覆雪山的山体之上掀起了一阵阵白雾。

    坐在九层书阁中仍在研究《灵根论》的林凡微微侧头，却竖起了耳朵。

    霜钟如若响彻三次，便代表项天进入覆雪门三层，成为正式弟子。

    而现在只是一次，便说明任家会战胜了项天，这次大比之后仍旧没人可以进入内门，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理论成功了！

    这让他研习《灵根论》一无所获的挫败情绪瞬间消失，黑布之下的嘴角越翘越高，情不自禁的憨笑了出来。

    林凡的笑很有理由，因为这一次的成功，让他更坚定了要靠自己成为修行者的信念。

    而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这四年来叶凝霜一直在等他开口，只要他开口，强大的叶家自然不会差他那点儿元石。而叶凝霜没开口，自然是想照顾他的感受。

    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林凡对这件事情有些本能的抵触，但他却没有思考深层次的原因，他现在只想着任家会应该可以履行诺言，将两千块元石送到自己手中，便迅速赶回了家中。

    到了小院，见叶凝霜没在，他便开始准备晚饭。

    只是三菜一汤都已端上桌，一向准时的叶凝霜还没归来，让他有些心绪不宁。因为这几年来，两人都严格遵守时间，无论做什么都极为准时。

    过了足足两刻，叩门之声在林凡略感焦急时响起，他连忙屁颠屁颠的冲出暖屋，却没听到推门之声，他便知道不是叶凝霜归来。

    打开院落木门，任家会仰着胖脸面露微笑。

    本应该为即将到手的两千元石感到兴奋的林凡却有些失望，不由得话语低沉道：“任家会？应该是你，进来吧。”

    察觉到了林凡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任家会不由得问道：“我赢了，你可以拿回报了，为什么愁眉苦脸？“

    林凡在院中石凳上一屁股坐下，用手撑起下巴，竖起了耳朵，却沉默不语。

    任家会挑起眉头，看了看并未被关上的院落木门道：“你不是在等大师姐吧？”

    被揭穿的林凡没有理会他，只是自言自语道：“这个点应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回来。”

    任家会露出了怪异神色，显然在揣测小瞎子与大师姐之间的关系。

    林凡又喃喃道：“不对劲啊，我得出门打听打听。”

    任家会不由得开口嘲笑着：“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模样很像怨妇？”

    林凡无精打采的‘啊’了一声，任家会又道：“这里是覆雪山，你等的人是覆雪门大师姐，谁能拿她如何？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闻言后林凡猛的一拍大腿道：“此言有理。”想着自己是有些大惊小怪，不免有些尴尬。

    任家会颇为无奈，道：“和你说个事儿。”

    “嗯？”

    “两千元石得下山去拿。”

    林凡转头，问道：“为什么？”

    “我总不能拉一辆装满元石的车来你这吧？”

    林凡点了点头：“也是，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另外，十天后我要回一趟家，你要不要一起随我走一趟？”任家会开门见山道。

    林凡疑惑的蹙起眉头，问着：“我去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任家吧？”

    “嗯，略有耳闻。”林凡诚实道，他只知道周天王朝的十大家族很厉害，任何一家都不差于覆雪门，却不知到底有多厉害。

    任家会看着林凡，胖脸之上前所未有肃穆的道：“你愿意做我的客卿吗？”

    林凡微微长大嘴巴，这些年除了修行的理论，杂书他也没少看，自然明白任家客卿这个职位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但他却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道：“不要。”

    任家会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在他看来客卿并非属下，却可以获得任家的资源，邀请林凡必然手到擒来，可现实林凡这简单而有力的回答竟然有些让他无言以对。

    过了足足半晌，任家会才开口道：“为什么？”

    林凡轻声道：“很麻烦啊。”

    “不麻烦。”任家会立刻反驳：“只要你随我回一趟任家，展露出你所具备的能力，任家可以每月给你三百块元石的俸禄来帮助我，而我只需要你帮助我继续赢得大比，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三百块元石，林凡听到这个数字明显有些意动，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要，去一次任家很麻烦，况且我是个瞎子，从没出过远门，以后也不想出远门，我还是老实一些的好。”

    任家会完全不能理解林凡为何执拗，直到脚步声响起，林凡转头看向院门微笑，露出浅浅酒窝，他才察觉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雪盖门槛，白色世界中，一抹鲜红入眼。

    肌肤似雪，却身着红衣的叶凝霜出现在了任家会的瞳孔之中。

    如今叶凝霜早已不再是小女孩，面容虽仍有稚嫩，但却相貌不俗，尤其是上挑的眼角似有媚气隐现，搭上她眉宇间的冰冷，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任家会曾见过叶凝霜一次，但也只是匆匆一眼，此时再见顿时觉得与印象中大师姐叶凝霜大相径庭。

    因为此时的叶凝霜脚步有些欢快，眉宇有些飞扬，不知是何事让她如此舒心。

    叶凝霜走进院中后，见到了任家会，自然是任家会率先揖手道：“弟子任家会见过大师姐。”

    “哦。”叶凝霜的回答有些冷淡，似恢复了她平日对外人的模样。

    任家会闻言后略有尴尬，却听林凡此时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这语气似有不善，任家会很难理解为什么小瞎子敢对叶凝霜如此说话，刚转头看向林凡，又听叶凝霜道：“我去给你要些草药，回来晚了，饭菜没凉吧？”

    “下次晚回来，提前和我说一声，不然又要热饭。”

    叶凝霜自然而然的回答道：“嗯，好。”

    两人却没注意到任家会的嘴型变成了o形，这种神色自然是错愕、惊讶等等情绪的完美呈现。

    覆雪门上下皆知，叶凝霜从不对任何人施以颜色，无论是内门弟子，长老，甚至掌教，她也一向是态度冷淡。

    然而此时本应该低三下四的小瞎子林凡却像训自家妻子一般的训着叶凝霜，这如何不让任家会露出o形口。

    只是两人的对话似乎并没结束。

    叶凝霜刚向屋内走出近两步，便回过头来问道：“对了，相亲是什么意思？”

    “相亲？”林凡的语调挑至云端。

    叶凝霜蹙了一下黛眉，简单的解释道：“我答应了六长老去相亲，他才给了九阳草。”

    任家会有些难以理解的看着叶凝霜，显然不懂以叶凝霜的年纪，为什么连‘相亲’是什么含义都不清楚。

    但很快，更让他难以理解的一幕就此发生！

    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林凡的逆鳞，小瞎子没来由的吼道：“不准去。”

    这声音响彻院落，震落了屋檐上的积雪，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任家会艰涩的扭动肥胖的脖颈，扭出了几道褶皱，看了看林凡，又看了看叶凝霜，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但他同时又有些担心林凡，哪有下人这么吼自己家主子的，他生怕传闻一向出手狠辣的叶凝霜暴怒将林凡打成猪头或者干脆杀掉，所以下意识想着以自己的修为，应可抵挡叶凝霜一招半式。

    只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叶凝霜抠了抠耳朵，软言道：“不就不去嘛，吼什么吼。”

    林凡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却还是言语生硬道：“明天把那什么草给长老退回去。”

    叶凝霜深知九阳草对于治疗林凡双眼的重要性，连忙摇了摇头，道：“先吃饭，等会再说。”

    林凡嗯了一声，也知道顺着叶凝霜的台阶往下走，同时也在郁闷的想着自己为什么刚才反应那么大。

    这种思索很快被他抛之脑后，他开口道："胖子……”

    话音未落，任家会连忙摆手道：“吃饭就算了，有时间你来找我，咱们再说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话毕，任家会犹如逃荒一般步履匆匆的离开小院。

    林凡只能尴尬的听着沉重却迅猛的脚步声喃喃道：“呃，其实我想说，没准备你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