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平淡才是最真实最宝贵的东西

　　子夜，万籁俱静，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感觉又像是要下雨，城市街道上沉淀着的白日里喧哗了一天所遗留的泥尘污垢。此时，潮湿与闷热的空气交融在一起，浓稠的白雾自那之后生成，连携着沉积物，晚风自街道的尽头轻拂而过，白雾行进得迟缓笨重，如同一条已饱食过的休整蟒蛇。

　　当顾明文下定决心问出这话时，他的心就已如同这条悄然前进的蟒蛇一般。

　　“我问你，你当时说不在是你的案子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句明摆着是示弱的话。

　　电话那头，李化辰微微沉默，似是在思考着对方在问出这话时心中所想，白漆漆的光照得他眼前镜片光芒异常，他笑着开口，理所当然的语气。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啊。”

　　“李化辰——！！”顾明文龇着牙吼了一声，随后声音又在陡然间轻了下去，不甘心脸上眉宇间留着的紧绷皱纹逐渐舒展而开，他的鼻间深呼出一口气，亢长的气息自话筒传递到了手机听筒的另一头，他的嗓音淡弱了下来。

　　“我要听实话……”顾明文的声音失去了往日里在警察局里的那种十足底气，此时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臣下再给他的陛下请安降罪，“这起杀人的案子，你到底查到哪了，又查出了些什么，你别以为你不在警局干了我就不知道，第一时间的消息资料你早就拿到手了才对……”

　　“哦，你是想问案子。”电话那头，李化辰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随即淡淡的说道：“这件案子不是很简单吗？”

　　“简单？”顾明文再次皱起了眉头，这起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案子竟在对方口里说出了简单二字。

　　“是啊。”手拿着听筒的顾明文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化辰解析案子的声音，“前段时间失踪的苏临再次出现在自家的小区，然后……他的父母和在场的警察就死了，这不就可以以苏临为杀人嫌疑犯而凶手立案了吗？难道不简单吗啊？”

　　“放屁！”顾明文大骂了一声，“如果苏临真是是凶手，那么那晚死的四个保镖又作何解释？难道你想说他发酒疯一下子杀了四个保镖？还是用不一样的手法？”

　　“喔，你问这个……”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苏局的案子。”

　　“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

　　听到下一句话的顾明文脸色在下一刹那逐渐发白，李化辰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出了下半句，“因为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个案子啊……”

　　“……”

　　“怎么了？”

　　顾明文的脸色在这一瞬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你说这两件事不是一个案子？”

　　“恩，就目前看来，我调查出的结果是这样的。”

　　顾明文一听，急不可耐的催促说道：“那你倒是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暂时不能告诉……”

　　“李化辰，你他吗——”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电话这头，顾明文一时间哑然，有求于人的他不得不强行把冒出来的火气给憋回去，电话那头，李化辰淡然的笑了笑，“你如果真想破这个案子，那么你就吩咐你局里的手下按照我等等所跟你说的安排去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到时候这案子是你顾明文一个人破的。”李化辰在电话里贼兮兮的笑了起来，“怎么样？老同学够意思吧？”

　　“你他吗倒是说啊——”

　　“下个月中秋节烟花大赏，你要派几队人……”

　　声音在那之后隐了下去，待得十几分钟过后，听完了李化辰在电话里一系列安排的顾明文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他怎么能听不出对方之所以要这个安排的用意，照他这样安排，再过一周马上就要举行的中秋节烟花大赏里就肯定会有事情发生，方才电话里他所做的安排，也不过是保护人民群众的安排，难道是恐怖份子的袭击？可这事似乎跟苏临的案子扯不上边啊……

　　于是，在这个白雾浓稠的夜晚，高森肃穆的警察局顶楼某个亮着灯的房间里，在那间透出光来的办公室里，仍未打算入眠的顾明文被李化辰一番云里雾里的安排给搞得眉头皱的更深了。

　　次日一早，积尘了一夜的阴沉天空再次降下了瓢泼大雨，这场大雨下得很突然，转眼间就淋湿了一切，溅起雨花的柏油路两旁，尽是出门前没带伞的公司职员们的咒骂声，而雨棚被雨珠敲打得很响的某个小区里，齐凌正在跟父母久违的吃着早饭准备去神兽局。

　　李老的电话在一早就打了过来，那时候九尾狐雪熙还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着，他静静的走出来接听，原本就没想过隐瞒雪熙被自己所救湿湿的齐凌在电话里得知了李老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对此他要求自己去神兽局汇报一下关于雪熙目前的情况，言语中没有听出李老想动这个九尾狐雪熙的意思……

　　“爸妈，我去上班了啊，这妹……雪熙，就暂时在这里住两天，你们别说出去啊。”

　　“那当然，你爸妈是谁？肯定不会多嘴。”

　　“嘿嘿。”

　　久违的在爸妈拥护下笑着出了门，齐凌撑着伞打了一辆车去到神兽局里，一切的事情在那之后都显得很自然，先是跟李老汇报，然后是从枫也和白泽嘴里知道关于九尾狐和其他两只凶兽的信息以及最近这几起杀人案的联系，当中的时候他去看过一次白虎和青龙，接下来便被李老给单独叫进了办公室里。

　　灯光，依旧透亮。

　　坐在办公桌后的李化辰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救她我不会怪你，但你得首先要知道一点，她是个妖怪，还是个历史上有名的九尾狐，这跟当初你所救的猫妖铃儿不同，千年甚至于万年的阅历看到和理解的东西总是我们这些凡人不同，你如果真要保她，就得去摸清楚她的底，确信她不会在这个时代乱来。”

　　“那我该问些什么？”

　　“你可以去试试看问一问杀生石为什么会在那个凶兽并封手里……还有就是，试着套一下关于马上就要到的中秋节烟花大赏，看看她知不知道些什么。”

　　“好，我知道了。”

　　齐凌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带上办公室门的同时，家里的九尾狐雪熙也在这时醒了过来了，她是千年的妖怪，早上齐凌和一个陌生中年人在电话里的内容她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不是什么难事，九个灵魂宝珠尽碎，她此时很虚弱，虽然可以恢复，但也需要相应的时间才行，这时候换下睡衣，穿上已经被齐凌父母洗干净的原先衣物，她开门走了出来。

　　“诶？小姐你醒了啊？”齐凌的父亲此时出门去上班了，家中只剩下了他的母亲，“昨晚听孩子他爸说你伤的很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呃……”她看得阿姨眼中真挚的表情，微微错愕后点头淡笑，点头示意，“我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

　　“来来来，先去洗个澡然后吃些东西把，我帮你熬了点粥，虽然都是普通人家的做法，但孩子他爸和齐凌都很喜欢吃。”她说着说着脸上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雪熙看着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眼帘舒了下来。

　　“那……谢谢了。”

　　结束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然后便是和齐凌母亲相处一天的场景，齐凌的妈妈历来直爽，所以也不见外，便让她做了一些她可以帮得上的事，这都是很简单的事，从一起吃饭，到一起做家务，闲下来的时候就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俗套的家庭伦理剧，看着阿姨磕着瓜子，嘴里嘟囔着这天怎么又下雨了，然后又是哀愁今天洗去的衣服不能晾干的问题。

　　幽幽中华，数千年历史，这似乎已经是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家事了，但在雪熙眼里，一切似乎都不是这样，她三次涉世，走的都是繁华高贵路线，不是作为某人的爱妃就是雍容华贵的妇人，这种平淡的生活倒是第一次涉及。

　　比方说，她在先前和齐凌的母亲在一同处理家务的时候，总觉得拿着抹布擦啊擦的很麻烦，总觉得自己拿妖术一遍不就好了吗？然而，她不自知的又生怕自己这样会惊吓到这个温柔和蔼的阿姨，便一点点的与她一起劳动着，两人就这样你擦着一块地方我擦着一块地方，嘴里听着阿姨絮絮叨叨的家里琐事，倒也就不觉得麻烦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她帮着阿姨准备好了晚饭，此时齐凌和他的父亲都回来了，又是三口一家和乐融融的吃着饭，而且也丝毫不把她当成外人，饭桌上阿姨一个劲的说着齐凌儿时的糗事，搞得齐凌满脸黑线，而雪熙则又不自觉的想起那晚两人初见时后者所说的那句台词，灿烂的笑出了声。

　　雨，还在持续不停的下着，兴许又会持续好几天，夏天的雨总是这样，越下越热，大家也都习惯了。

　　晚饭过后，齐凌的父母回到房里看着属于他们的晚间电视剧，聊着属于他们两人年代的俗套话题，嬉笑声隔着房门传了进来。

　　坐在床上的雪熙脸上淡淡一笑，却见坐在电脑桌前的齐凌面色犹豫的看着自己。

　　她看着他，想了想，淡淡的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然后她顿了顿，接着又轻轻的补上了一句，“毕竟你救过我。”

　　齐凌看了她一会，想着今天李老吩咐过自己的事，低头想了想，随即问道：“为什么你会跟并封他们在一起？”

　　那边，雪熙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她看着他，先是沉默了很久，然后声音在那之后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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