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倾尽风流（大结局下）

　　以前的破空剑横行在这个世上实在太久了，她拥有一个炽烈的灵魂，傲慢自我，不屑于顾及他人。她喜欢自由，不爱被人所束缚，所以每当有那些仙者用着贪婪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她会选择毁灭。

　　久而久之，她也就成了一个在所有人眼里杀戮成性，散漫无纪的神器。

　　距离那时真的过去了好久啊，久到沧海已成桑田。

　　封印之后又被解封，解封之后又被封印，反反复复的，叫她觉得可笑。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剑身之中分化出了可以幻化为人形的灵智。

　　她遇到了那个人，妖君月然。

　　她是妖界神器，却也被众生视之为灾难。偏偏只有这个用自己的魂魄将她再度封印的人，每每都想要待她更好一些。

　　是觉得愧疚，所以才补偿？

　　还是怜悯或同情？

　　她破空剑剑灵被冠上月寻之名，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所有妖君月然对自己的好。

　　可是，也终究会到了分别的那天。

　　月然的魂魄在破空剑之内越来越黯淡，直至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月姐姐，如果你还醒着的话，一定会很想要再见一见面前这张脸的吧？”月寻眼中闪烁，笑得依旧傲人，低声喃喃着看向提着碎火剑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神君凤珏，这是我最想替她做到的事情了，所以，你可不能叫我失望啊。

　　就当凤珏心底麻木地一剑刺向月寻的时候，她看到月寻堪堪抓住剑锋，一双凌厉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凤珏听到她说：“神器无法自毁于这个天地，可若是自愿消亡，那神就不会受到天劫的诅咒。我一声都被冠上毁天灭地之名，至此，也该了结了。”

　　话毕，月寻便松开了手，碎火剑顿时穿心而过。

　　凤珏看到月寻重新化为了破空剑的模样，随后开始层层碎裂，两道白芒从剑身中窜出，一道直冲天际，另一道落入了君华的眉心。

　　百年后——

　　神域之中，凤珏坐在湖边的石桌旁，一手支着头，眼中倒映着的是湖面的波澜婉转。

　　许是有些乏了，她阖了阖眼，空着的一手自然地梳理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白秋的毛发。

　　这些景致，看了多少年了，也是越看越平常了。

　　凤珏也从没有想到过，那么多事情绕来绕去，最后也只是在给自己徒增悲伤。伤春悲秋之事，想得多了，也就成了习惯。这就好像她曾经习惯了君华的千万年相伴，也习惯了站在上神这个位置去看看一个普通凡人的人生。

　　“小珏，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想睡一会儿的话不回去殿里吗？”

　　这声音温婉清朗得很，也是凤珏想念得打紧的。

　　凤珏重新睁开眼，看向来人，眼底漆黑沉寂，唇边流淌的笑意莫名得叫人悲伤。

　　“月姐姐。”凤珏启唇道。

　　月然穿着平时的翠绿色衣裙，慢慢坐在她的身边，看到凤珏这般不温不火的神情之后平静地说：“很想他？”

　　凤珏浑身一僵，抬起眼眸，樱唇轻轻抿上，须臾后恍然地笑了声，“想？他每天就睡在我的枕边，我为什么要想？”

　　“小珏。”月然制止了她再继续说下去。

　　“月姐姐，你怎么了？”凤珏眉眼弯了弯问。

　　月然长长舒出一口气说：“你应该要相信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留下你独自存在的人。”

　　“月姐姐……”

　　月然看着她的神情，并不想让她接话，“你也曾经觉得我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到你的身边，可是现在我就在这里。而君华，你更应该相信他不是吗？”

　　凤珏听着月然的话，半晌一手手背轻轻地遮在了自己的双眼之上，微微仰着头，唇角含笑。她无声地笑了笑说：“我没有不信啊……我就是太信了，所以就每天都在想着，是不是只要我一睁眼，他就会在我的枕边静静地望着我笑。说到底，我还是习惯不了啊。”习惯不了，没有君华呆在身边的日子。

　　日子匆匆，百年眨眼晃过。一百多年前的那天，破空剑消亡，将自己身为上古神器的所有神力尽数都给了君华，而封印在破空剑之上的月然的神魄也终是得以解放。

　　只是，当月然醒过来的时候，却仅是见到了趴在君华身侧，直直地望着他的容颜笑得温和缱绻的凤珏，这视线从未移开过一分一毫。

　　那时的殿里出奇的静谧，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那两人的身上，本该是最为温暖的事情。

　　月然还来不及有任何的感叹，就必须重新叫凤珏面对现实。

　　过去一阵子，凤珏的确是好上了不少，至少她没有再时时刻刻地守在床边，有的习惯也不过就是每天在醒来和睡去的时候同自己身边的那个一睡不起的人道一句日安或者晚安。

　　这种冷静，让月然都不禁哑口无言。

　　就这么憋得久了，也就这样了。她可以自然地谈起仙魔妖三界的诸事，也没有了以前的逍遥自在。

　　期间徐珊也有来看过凤珏两次，却是在走的时候都有些心底里不是滋味。

　　因为这样的凤珏，真的很像一个心里透如明镜，只知晓天下芸芸众生的上神。

　　云虚的伤也是凤珏疗的，那个时候的凤珏整个人看上去明明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可偏偏一边还能对他笑着说没事，这种感觉也是让人不免叹息。

　　而今，凤珏依旧不能习惯，不能习惯没有一个人每天会柔和地望着自己，轻声地叫她一声阿珏。

　　月然闻言，也是静默了一会儿，看着凤珏准备回去的背影，只得轻叹。

　　被如此捉弄的命运，从她一开始踏出要救回君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知是对是错了。

　　凤珏回到殿中，踱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沉睡男子的温润容颜，随后兀自笑了笑，转而躺在了他的身边。她侧过头，在君华的脸颊边上落下一吻，低声凑在她的耳边道：“君华，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曾经是你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和我这么说，现在，我也可以这么自然地对你说出口了。

　　所以，你怎么还不醒呢？

　　如果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说不定就会反悔哦。

　　你不是偷偷告诉过我，云虚其实很喜欢我吗？他也经常来看我，还是和以前那样喜欢我。

　　要是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说不准就会真的去到他的身边呢。

　　“君华，你怎么还不醒啊……”

　　眼泪顺着眼角直接滑落在枕上，晕开了一朵朵浅淡的涟漪。她微笑着一遍遍重复着：君华，我很想你。

　　翌日，当第一缕刚光洒入殿中之时，凤珏已然醒了过来。

　　她侧过身伸手摸了摸，下一瞬却陡然睁开眼，才发现身边已是空了一片。

　　凤珏从未觉得自己有一天竟会狼狈成这个模样，连衣衫的带子都来不及系上便急匆匆地奔出了潭华宫前。

　　她轻轻地喘息着站定在殿门之前，视线里是男子背对着她而立，整个人都笼在阳光里。

　　湖面波澜闪烁，远处的杏花林花开正好，而他，就站在那里。

　　似是听到了身后的细微响动声，男子缓缓转过身面正对着她。

　　他的眼睛里似乎是流光婉转，唇边扬起的是她熟悉的笑意，这种柔和，仿佛如画。

　　凤珏一步步靠近他走去，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同是平和地笑了起来。她伸手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轻声地开口：“真好，我终于等到你了。”

　　面前的男子一袭青衫，面上仍有些许苍白之色。可还是掩不住那风华如初，翩若惊鸿的脸庞，他温润一笑，随后低下头在凤珏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指腹在她的发丝上来回摩挲。

　　他说：“阿珏，上神本是无情，而你我之间便是最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