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过一群蛀虫

    美瑟苔丝·罗门，罗门家族最受宠小公主，从蹒跚学步开始就跟在老公爵身边，被其亲自抚养长大，在与唐泰斯缔结婚书之前，一度被认为会接掌罗门家族，她与唐泰斯的联姻更是曾引起轰动和质疑。

    年仅十三岁的美瑟苔丝要比瘦小的唐泰斯还要略高一些，有着一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晶莹剔透；夜的微风从她耳边拂过，几缕金色的发丝调皮的舞动，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唐泰斯，眼中满是思念已久终得见的欢喜与畅悦。

    “帅哥，不要那么害羞吗，老娘早就说过，你这家伙我罩定了，他二大爷的，谁知道老家伙更狠，直接把我给赔进去了，话说你到底怎么哄得老家伙那么开心？每天门口哭爹喊娘的找老家伙去求虐的王公贵族家的小崽子都能堆成小山了，老家伙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说他到底看上你哪了？莫非？额，那真是太邪恶了！”

    唐泰斯满脸无奈的看着美瑟苔丝在那里口若悬河，几次开口都被无情地打断；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安静的时候就像一个精致的玉美人，让人不能不心生怜惜，但她的动作举止和语言却深得老公爵真传，活脱脱的一个少女流氓……

    暂且放下在花园中交流感情少男少女以及躲在树后的那个无良弟弟，视线回转到今晚的宴会。

    乌瑟尔公爵的到来完全出乎某些人的预料，按照惯例，洛克郡管理委员会的三巨头只会在宴会的尾声阶段才会出场，然而老公爵抵达不足一刻钟他们就几乎一同来到。

    首先到达的是索兰帝国的和他的外孙埃德蒙男爵，盖伦亲王同时也是公爵夫人的堂叔，与肯尼迪家族素来亲近。

    埃德蒙脸色很是苍白，进入宴会厅后他有些心虚的四下张望，之后，就独自走向一处角落，甚至没有和周围的长辈问好。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这个细节。

    亲王阁下在与老公爵寒暄之后，寻了个空隙对公爵夫人有些嗔怪的说道：“殿下，您应该提前通知我乌瑟尔阁下今晚会莅临，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还有怎么没见到罗宾和唐泰斯？”美丽的公爵夫人无奈的耸了耸肩，轻声回答：“乌瑟尔阁下的行事风格您是了解的，我真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加没料到他的出现方式……”显然，公爵夫人对剑圣大人的独特出场方式也感到深深的怨念。

    正当一头雾水的盖伦亲王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精灵守望者玛维·影之歌女士与狂怒矮人王山丘·铜须阁下联袂驾临！

    精灵和矮人是这个世界上相处模式最为奇特的两个种族——他们乱时为友，顺时则敌。在纷乱年代，他们是可以放心的把背后交给对方的天然盟友、最可靠的伙伴和生死与共的袍泽；然而到了和平时期，他们却变成了仇敌，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光明正大的相互拆台、斗气，甚至不分场合的大打出手！

    在两位总督踏入大厅的时候，公爵夫人以及一众宾客却一丝不苟的向大厅门口正中央行着问候礼，精灵与矮人一旦不得不一起参加某个活动，一定会确保自己可以身处距离对方最远的地方，其他种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通常都会选择他们之间的范围进行日常问候。

    精灵和矮人都是以寿命悠长著称的种族，所以一般在人类的城市他们很少会因为顾忌某个人的身份而压抑自己的本性，但是今天却是个例外，或许乌瑟尔的年龄没办法与眼前的两位相提并论；毕竟精灵族的幼儿期就长达五十年，矮人族也需要近六十载才能成年。但是在这两个以实力为尊的种族眼里，乌瑟尔剑圣阁下，绝对是被列在不可开罪名单的最顶端；今日有脾气火爆、声望日隆的乌瑟尔在场，两位阁下在与乌瑟尔相互问好之后就各自寻了一个角落相安无事，这在以前几乎不可见。

    随着四位重量级客人的到来，这场宴会也达到了高朝阶段（注），各怀心思的客人们聚成一个个不稳定的小型团体，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彼此熟络的交流着、试探着，宴会厅里随处可见盖伦亲王忙碌的身影，除了在乌瑟尔身上仅换来两声冷哼之外，他可以称得上是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当唐泰斯牵着美瑟苔丝的小手，嗯，或者说美瑟苔丝拖着有些羞涩的唐泰斯刚刚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就被久候的公爵夫人抓着向各位贵宾问好，美丽的公爵夫人很巧妙地借助乌瑟尔对美瑟苔丝的宠爱，抬出这位老剑圣的大驾，从而规避了是先向精灵问好，还是先问候矮人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然后，终于轻松下来的唐泰斯和美瑟苔丝刚刚在一个角落坐下，来准备好好谈一谈人生的时候，布里萨多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布里萨多对于美瑟苔丝并不陌生，恭敬的对两人问好行礼之后，便直接切入主题：“少爷，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很简单，那个埃德蒙碰巧看见了外出寻找生计的年轻妻子，动了歹念，但是当时并没有得手，所以……”

    还不等唐泰斯继续发问，美瑟苔丝抢先开口说道：“唐泰斯，什么事情？”

    唐泰斯对他的未婚妻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之后，没有顾忌对方的脸色有些稍变，只是示意布里萨多继续。

    布里萨多有些犹豫的看了看美瑟苔丝，而后回答道：“少爷，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我建议您……”

    唐泰斯不知为何心情变得烦躁起来，很不耐烦的打断布里萨多剩下的话，有些生硬的对对方说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他在哪里，或者你们你已经抓住了他？”

    美瑟苔丝似乎感觉到唐泰斯的暴躁，意识到某些事情让一向平和的唐泰斯动了真怒，瞬间便放下刚刚的不满，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住。

    见主人态度坚决，知道再多说无益的布里萨多只能继续说道：“他是帝国财政总长的小儿子，盖伦亲王最小的外孙，听说很受宠爱，前日才抵达洛克郡。”

    美瑟苔丝依旧紧紧地握着唐泰斯已经有些颤抖的手，她知道，这个平时表现一幅好脾气的男孩，一旦生气起来是多么的可怕，当年就因为两个平民而差点被一个纨绔子弟活活打死，他都没有表现出过哪怕一丝丝的退却或者胆怯；若非自己和曾祖父恰好经过，他可能真的会因为自己的执拗而死掉，然而现在，那个执拗的小小身影仿佛又出现在她眼前。

    美瑟苔丝苦恼想着该如何安抚住这位善良的少年。

    但是，很快美瑟苔丝就不必再烦恼了，一阵纷杂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啊，救命，有刺客！救命，侍卫！侍卫在哪？有刺客！”

    一声惨叫打破了原本的和洽氛围，“有刺客”这个刺耳的词眼震慑了在场所有宾客的脆弱神经，他们自发的向离他们最近的强者靠拢，甚至因此发生了争抢，整个过程除了几位自逞实力强横的贵族逆着人流向出事地点赶去，就再也没有人向那个方向看哪怕一眼。

    宴会厅中的慌乱持续了长达五分钟的时间，直到乌瑟尔公爵一声大喝之后才逐渐平息下来。

    当唐泰斯一众人等来到惨叫发生的地方，刚刚还四处外逃的权贵们此刻却已经聚集了许多在这里，然而也有许多人只看了一眼，便神色慌张地转身离去，甚至很失礼的没有和主人告别。

    在人群的正中央，埃德蒙紧紧抱着右臂在地面上翻滚申吟（注），他而手掌却静静的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那附近，还有一枚已经被使用了的魔法卷轴；令唐泰斯无法接受的是，和埃德蒙的断掌一同躺在那里的，却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罗宾！

    “啊！罗宾！”又一声惨叫在人群中炸响，迟来一步的公爵夫人看见自己的儿子面色惨白口角出血的躺在那里，便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风度，磕磕绊绊的从人群中穿过，费力的把并不比他矮小的罗宾抱紧，撕心裂肺的哭泣中掺杂断断续续的呼唤。

    听到公爵夫人惨呼声，一直未为所动的三位强者便瞬间赶到，狂怒矮人王粗暴的把罗宾从公爵夫人怀里抢了过来，用雄厚的斗气把他虚浮在空中，守望者更是直接便施展出高级生命魔法“自然女神的拥抱”包裹住虚浮的罗宾，而地位最高、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乌瑟尔已经拔剑指向还在不知就里只是心疼的安抚着外孙的盖伦亲王！

    事实上，因为丽丝兰纳儿公主下嫁与洛克郡土著的实际领导者肯尼迪家族，为了保障三大国在洛克郡势力和利益的平衡，作为索兰帝国委派的管理委员会成员的盖伦亲王，可能除了爵位以外，其他各方面都远远不如狂怒矮人王和守望者。

    突然的变故让老亲王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毕竟在政坛打混了一辈子，很快就猜出事情的始末，更加对于三位强者对埃德蒙的态度感到愤怒，但身为政客的他，很快就压下自己的心中的怒气，整理情绪之后，平静地说道：“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各位就这样的厚此薄彼，甚至不顾同袍之谊如此奚落我，真当我阿方所家族是可欺的？当我索兰帝国是可欺的？”

    性情耿直的狂怒矮人王阁下丝毫没有留给老亲王脸面，如同雷声炸起一样的声音使整个宴会厅都回荡着他的话语：“我们对你们人类贵族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你怀里那小子才来洛克郡几天？欺男霸女的事他就干了多少？啧啧，反正都是人类的事，我懒得管，但是罗蒙这个小混蛋是老子从小看到大的，很对老子的胃口，他也不可能干出什么恶事，反倒是这个小白脸，呵呵，盖伦啊，你个老小子要是还要点脸就赶紧滚蛋，别在这叽叽歪歪的，小心老子揭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底子！”这一次，甚至专心致志治疗的守望者都没有出言反驳。

    就在脸色涨红盖伦亲王张口欲言的时候，一只盛装劣质麦酒的黑色瓶子不偏不倚的打中他的额头，然后，炸碎；鲜红的血夹杂着黑色的酒液缓缓留下，很快便将金色的衣袍染蕴出一圈一圈的恶心颜色；亲王阁下有些呆滞的循着瓶子来时的轨迹望去，一个浑身肮脏不堪、头发胡子都连在一块，如同阴暗的小巷中最常见的落魄醉鬼的形象，出现在他的瞳孔当中。

    他抬起手，眼神从茫然到愤怒再到不解，嘴里将将喊出：“亚，亚，亚……”，便干脆的晕了过去。

    这个邋遢的男人扫视着满满的宾客，神色满是轻蔑，狠狠地喝了一口不知又从什么地方摸过来的烈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的话，令全场为之惊诧！

    “不过是一群蛀虫，这里哪里轮得到你们这群虫子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