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玩的女人
少年铁手 | 作者:温瑞安 | 更新时间:2017-05-01 00:39:02
推荐阅读:
从来没有错误的人最失败。
一个从没有失败过的人就是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的人。
文明从错误开始成功也是。
泪眼山上。
乌云四合天色渐黯。
水气愈来愈重。
雾气越来越浓。
山那头一定在下着雨吧所以“不动瀑”水声哗然分外分明。
七分半楼依然倾斜在风云变色中犹如苍穹下一叶风雨危舟。
日影翻在阴霾背后常隐偶现阳光每一度绽照下来都有一种突破万难、久违了的感觉。
唐仇也斜斜地负手睨着方方正正的铁手。
她的笑意也似微微倾斜。
她跳着脚笑着说:
“铁捕头你好。”
铁手道:“唐姑娘你好。‘
他们两人已斗了几句咀但唐仇却忽然转了个态度似是才照面般地招呼铁手笑容清丽语态可人。
“我喜欢玉树临风的男子。你就是。”
唐仇挑起了一只秀眉说话的神情很逗。
“我也喜欢美丽好看的女子。”铁手道“你还很聪明。”
唐仇逗着笑道:“你心里要说的恐怕是:这女子还很阴毒吧?”
铁手摇道:“我是办案的人而且办的都是大案心狠手辣的人我见多了只不过像你这么美而又那么毒的女子倒是不多所以越觉得可惜。”
唐仇自然听出铁手是故意讽嘲她但她仍神色自若笑出了阴云中的一片诡丽来佻达地道:“其实我岂止于毒不止是美我还很聪明很诱惑很有个性很傲是不?”
铁手诚挚地道:“每个傲慢自恃的人都以为自己很有个性都以为自己这几下造作弄态很出色其实人人不外如是而已。争炫斗奇好胜逞强反见低弱。这种人我见多了这种事我也见多了姑娘手段很辣以此自恃犹如家犬相斗竞龇露齿又像在大人面前小孩争宠说到头来姑娘以柳絮之轻而窥磐石之基。”
唐仇这下刹地变了脸色叱道:“你这算啥!狗腿子只会靠朝廷官家撑腰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在民间作威作福!”
铁手一点也不动气:“骂得好!当朝廷应声虫、当官宦狗腿子、当上豪劣绅鹰爪子的大有人在你骂的是他们!我们师兄弟四人从不做这样子的事。我们跟掌权的得势的呼风唤雨的苦斗远比追捕风里雨里亡命的热血汉子多!你一定很少听闻咱们四个当差的故事了我不怪你!成仁取义立功立德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们不敢有负此志所以不怕你骂问心无愧便也抓得起你。”
唐仇粉脸青寒:“少在我面前搬出什么孔孟圣人的虚伪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们的子弟只会替皇帝涂脂抹粉撑门面一味讲究家世出身排斥异己私结朋党终生缠绕在繁文褥节上历史上有的是儒生杀人远比武人狠毒而且赶尽杀绝鬼主意一大堆把好皇帝教成坏暴君把昏君教成了猪狗不如的东西!都是你们这干披着儒巾儒服的人干的好事!我瞧不起!”
铁手长叹道:“姑娘你这未免是一偏之见、以偏概全了。历来儒士都是给误解至多的族类这才见出儒者精神的可珍可贵处。真正洒热血、抛头颅、持正求道之士在所多有但也有不少打着儒家的旗帜鱼目混珠招摇撞骗的人终于掌得大权无法无天。正如武林中也有不少人以正义为名以王师为号所作所为都是些盗寇不如的事你看当今武林七大寇那个不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侠义之士?他们不是盗匪。现今尽奉圣旨往大江南北采办花石的官员个个都如狼似虎极尽搜刮之能事他们才是盗匪。从古迄今聪明的恶人都善于用各种掩饰行恶事我们辨别他们不是听他们说什么管他们的背景是什么而是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其实是什么。”
唐仇撇咀道:“你既然那么有理想还不去对付他们却来管我的事!”
铁手道:“你给他们利用了我先得对付你有一日也会逐一收拾他们。”
唐仇蔑然道:“你有这个本领?”
“我没有。”铁手坦然道“但我们大家合起来却一定有。”
唐仇眼里绽出逼人的英气:“你是一定要插手这里的事了?!”
铁手道:“这本是我们的职责。”
燕赵忽道:“要是我们立刻离去呢?”
这句话在场人人都有些意外。
“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喜可贺。”铁手略作沉吟即道“可是唐姑娘已杀了人:杜夫人养养、‘天机’的李大七都不能白死。”
“怕他什么!”唐仇换上了一副绝美的狠样儿“你不走我就连你一并杀了。”
铁手笑了。
“我每次要抓凶徒时对方都会那么说。”
唐仇居然也笑了指了指天:“你看天色不大好你得罪了我连天都不帮你了。我一向是个幸运的女子上天赐给我美丽、聪明还常常成功胜利。”
铁手道:“可惜你辜负了上天对你的眷顾。”
唐仇嫣然笑了:“你真固执我喜欢固执的男人。但你是怕我你怕我这般美不敢接近我怕我吃了你怕你有了我便没有了你自己。”
铁手沉住了气没说什么。
唐仇笑得粲然语音如诗似梦:“你不敢面对我其实是暗地里喜欢我你怕什么呢?你站过来我这一边不就得了你只要帮着我我心里是知道的有我喜欢你你还怕什么?”
她这样说着时她的目光、风姿、语音都形成了一种极其流丽的气质这时候那三十一名歌舞女子也轻轻哼起歌来伴着琴声弦意莺声燕语悠悠荡荡感人心魄。
一时间张寞寂、李凉苍、王烈壮、孙照映、公孙照、仲孙映等都向唐仇那儿站了过去了。
然而唐仇还不是向着他们说话:
她的话和她的心志完全是对着铁手。
铁手却巍然不动。
他的双拳紧握。
这时连年高德劭的杜怒福、气定神闲的长孙光明、密法高手蔡狂、藏法高人梁癫都难免有点心旌摇荡就是身为女儿身的凤姑竟也为这柔音软语所牵动铁手却一字、一句、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句子一个句子地朗声喝道:
“唐仇没有用的。你已施‘声毒**’中的‘迷神引’虽然厉害但对我是不管用的。‘声毒’是众毒之犹如‘声相’是众相法中至难之术但你只要听若无听、以金刚定摒除妄念脱自己脚底之鞋痛掴心头歧芜之念如自一个盹中惊悟才能身心脱落洗涤一切尘劳妄念以三尺剑电光影里斩春风!唐仇你这点伎俩收了吧!”
他这样一喝凤姑、蔡狂、梁癫、杜怒福等人本来就道行高深立即醒了。
省了。
众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唐仇你再要是施术莫怪我要看不上你。”其实当唐仇施术时铁手到后来也有点柳绿花红难自抑起来所以他必须以声破声把话说下去而且说定了说绝了“你虽然美可是没有真正的爱所以凤姑就比你亮丽多了。你虽然艳但缺少真正的情因而镜花也比你动人多了。你且自怜自赏吧这么年轻的女子却没有情和爱孤芳自赏真正可怜!”
唐仇这回恚怒了。
“你!”唐仇咬牙道“你这自大的鹰犬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要是真的怜香惜玉却不去人生自古谁无死棺材店救那中了我毒的李镜花而来这儿送死!”
铁手淡淡地道:“小相公自有‘九九修罗斧神君’哈佛营救。”
唐仇恨恨地说:“凭什么他要替你救人?!”
燕赵在一旁忽道:“哈佛是‘天机’分组的组长。”
唐仇咬着牙道:“‘天机’的人又怎样?大捕头跟这些杀手组织有勾结不成?”
燕赵只沉声道:“‘天机’的龙头张三爸曾深受这铁捕头的相救恩情。”
唐仇冷笑道:“我派去的钟森明和麦丹拿又岂是易惹之辈何况大小相公都先着了我的道儿。”
燕赵沉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也是哈佛开的他的结义兄弟‘补白大卫’袁祖贤还有‘天机’副龙头艳芳大师全在那儿坐阵你选错了战场!”
铁手道:“我拿下你他们便不愁没有解药了。”
唐仇忽又满脸堆欢起来轻笑道:“你可拿得下我?”
铁手只沉稳地道:“你很好玩?”
唐仇清艳地笑道:“因为我很好玩。我是个好玩的女子。”
铁手道:“你玩的是别人的命小心也玩掉了自己的命。”
唐仇昵声道:“来吧来玩我吧我是个常玩的女人需要一个玩得起的男人看来你就是吧?嗯?”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自有一番迷人的意趣初听不觉但省觉时意韵已攒入肺腑且对眼前这叫唐仇的女子生起了一种茫然的情意。这也不能算是一种淫意因为其间疼惜仍多于肉欲怜爱仍大于轻淫。
在场中定力较差的或内力受制的难免都为这柔声曼语引动了一阵遐思心施摆荡不已。
直至一个声音响起。
声音自地面传来直荡入人心深处。
那是铁手蹲踞下来以手拍土地就像一个慈善的主子在抚摸他的爱畜。
他的手拍击在地上出轻柔、沉重、稳实的声音。
那是大地的声音。
大地之声。
唐仇那好听的声音猝然嘶哑了。
她带着惊惧望向铁手。
“你……破我的声音……”
铁手徐徐立起遗憾地道:“没办法不这样你的‘迷神引’委实使人失神伤心我再不藉大地之声恐亦难以自抑。我这是不得不尔。”
康仇忽然颤抖了起来。
她不是怕。
她是气。
她气的时候由于单薄的身子有点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怒愤所以便抖了起来。
这是一种美丽的抖动。
尽管她是那么生气可是样子还是那么好看。
铁手看过许多女人。
他喜欢看女人。
——女人好看的时候实在比花娇、比月皎、比什么都好。
他很少惹女人生气。
一一因为女子生气的时候就算本来很美丽也会不好看起来。
有的女人生气起来的时候像一口布袋有的像酒壶有的则像一块晒干的柿饼或像一堆冷冻了的蜡。
但唐仇不是。
她生气起来的时候更美。
她的猛憎本就是一种美。
——当一个女子连恚怒都美的时候她才是一个真正的绝色。
然而唐仇却不知道站在那儿云停渊峙似的铁手心中所思。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江湖上以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风姿跟每一个人结怨成仇仍然风华她的绝代倾国她的倾城。
可是今儿她只知道全场都在注视她惟独他不是。
——他就是铁手。
光是为了这点她决定这次不止要玩出火还要玩出电来。
看到唐仇的眼神燕赵便知道唐仇要做的是什么。
他与人交手前喜欢先看对手的眼神。
——如果对方不敢正视他他单凭气势便可以吞噬了对手。
——如果对手与他眼神相对终会让他的眼神逼住如此未出手便已掌胜算。
他看铁手的眼神。
这眼神也并没有特别过人的锐利。
就像大地。
像山。
——大地和山看似不动宛似啥也没有但蕴藏了万物万物都可自其中开花结果、繁殖生根。
他看不透他。
所以他转而看唐仇。
有时候他颇能捕捉唐仇眼里的话但有时候那又成为一种迷宫误导了他的推测。他觉得这小师妹的双眼有“毒”至少也能放“毒”。
可是这时候可能因唐仇太过专注于敌人铁手之故燕赵颇能自唐仇眼里读出她心里所想的事情。
这很重要。
——你要是能明白人想什么就能料敌机先。
真正高手出手制敌早在动手之前。
燕赵上前一步。
他长得十分高大。
简直巍峨。
他一长身已把唐仇拦在身后。
由于他太过魁梧以致简直像是一卷袖便把唐仇“藏”了起来似的。
他跟铁手面对面。
他第一句话便说。
“对不起。”
铁手马上肃然起敬。
他也知道自己遇上平生头号劲敌了。
一一一个绝对有把握打杀敌手的人居然仍保持平和心胸肯低声而不下气跟敌手致歉这人本身必定就是个极有信心、甚为强大的人。
只有失去信心的人才会傲慢。
只有极自信的人才会极谦逊。
所以铁手马上拱手:
“谢谢你。”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神色十分虔诚。
燕赵听了之后也一脸敬意。
对不起。
谢谢你。
一一说“对不起”的人其实并没有“对不起”对方。敌手相交自然是要施辣手下毒手也没什么算是“对不起”的。
这‘对不起’是一种示敬。
一种礼让。
一一说“谢谢你”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可“谢”对方的。两兵相接高手对敌在动手之前对方先敬你一尺你承了这个情便回敬对方一丈。
这“谢谢你”是一种心领。
一种回报。
所以燕赵说了“对不起”铁手便说“谢谢你”两人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两者都惺惺相惜英雄互重谁也没有在礼数上亏了对方。
燕赵再进一步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已插手这些事了。”
他在说明他的立场:
他不是有意与铁手为敌。
一一燕赵、唐仇、赵好、屠晚也不是有意要对付“四大名捕”。
所以他们也无亏于江湖礼数。
铁手道:“青花会是个治贫医病的帮派燕、鹤二盟也—向行侠仗义替地方主持公道如果有人要伤害他们不管我们是不是先来但都一定会赶到。”
燕赵说:“你常说公道可知道世间并没有公道?”
铁手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燕赵道:“什么是公道?要是以公道求诸于天下那天下根本就无公道可言黄莺吃虫子对虫子可公道?蜘蛛吃蚊子对蚊子而言又岂有公道?老虎吃狼狼吃狐狸狐狸捕食田鼠鼠吃蟑螂哪样是公正、公道的?你看人吧他们杀一切动物植物只为自己果腹、作乐他们还杀人哩!可是要他们不杀他们自己就得给人杀了。你看天灾、飓风、水患、火害那一样是择人选地看道德教化而至的?这世间岂有公平的事!有的人善心而不能善终有的人行尽恶事而福寿全终。就看‘青花会’、‘大联盟’吧同样是人人人都自爱自恃要立一番功业但只有几个人可以身居高位咤叱风云的仍是那么几个他们下令人人得为他们效命而大多数的人只是为人效命而已。这岂有公平的事?!你在这不平的世间去逐求公平一如以有涯逐无涯殆矣!”
铁手默然。
燕赵笑了:“既然这世间本就尽有不平事你又何必事事都管呢。你管也管不了那么多不如就放手吧。至少就少管今天这一桩事儿吧!”
铁手微笑道:“你说的是真话可是就是因为这世间充满了如许不平事我们就得出来为不平争公平。这样做也许并没有好的结果但不这样做就连过程也没意思了!”
铁手旋又叹道:“宇宙这么大历史长河渺渺也许它只说了一个道理:谁都不是赢家我们活着只是追求更大的公平对抗无理的迫害;以更大的谦卑来化解无情的专断。”
燕赵叹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劝不了的人。”
铁手道:“不是我不听劝而是你的道理劝不了我。”
燕赵道:“你真的要管这儿的事?”
铁手道:“你不像唐仇她杀了人你还可以及时收手惊怖大将军这种人是不值得为他卖命的你没忘了曾谁雄、沙小田、大笑姑婆的下场吗!”
燕赵道:“你反而劝起我来?其实我来这儿别有用意我是志在‘大快人参’。”
杜怒福忽道:“你要‘大快人参’作什么?”
燕赵道:“医人。你的药不是用作救人治病的吗?”
杜怒福道:“但这种千年难逢的药材也决不能落入歹人之手。我觉得你不单别有用心而且也别有用途。”
燕赵道:“你们不是要对付大将军的吗?……我总觉得这‘大快人参’跟他那些会走的井有点关系。”
杜怒福奇道:“会走的井?”
燕赵一笑:“杜会主果真是与世无争久矣。”
凤姑接道:“听说凌落石无论去到哪里留宿总要先探询那儿有没有井如有他便中夜俯井沉思没有人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
杜怒福瞠目道:“那跟我的‘大快人参’有什么关系?我的人参是要来救人性命的纵能杀了他我也不给!”
燕赵浓眉一剔:“可是杀了凌惊怖就等于救回不少人命了。
凤姑冷然反问:“你要杀凌落石?!”
燕赵哈哈一笑:“我岂会在这么多未死的人面前回你这句话!”
杜怒福则咕哝道:“不给就算给也不给你们这种人我信不过你。”
燕赵微喟转望铁手:“看来这一场是无法化解的了。”
铁手诚恳地道:“燕兄只要你和你那三十一名女弟子不动手这件事还是与你无关的。”
燕赵笑道:“怎么?行侠仗义的四大名捕正人君子的铁二捕爷居然要离间我和唐师妹了!”
铁手脸上一红赦然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请原谅。”
他这样一说燕赵亦为之肃然。
他肃然是因为铁手一点也没有自以为是。
铁手并不以自己是侠道中人而自恃。
他尊重对手他更敬重敌人之间的义气。
所以他坦然认错、致歉。
一一这要非常人的胸襟、非寻常人的心态才能做到。
所以燕赵肃然起敬。
因为他知道遇上了敌手。
大敌。
这时忽听蔡狂道:“我上。”
梁癫则道:“我先上。”
蔡狂道:“她是女的我们不可以两人都上。”
梁癫道:“所以你候着或者你去对付燕赵这女的我来收拾。”
蔡狂怒道:“她杀了养养养养的仇该由我来报!”
梁癫也叱道:“养养是我的女儿她的仇不由我来报难道由你!你伤得重不是她对手这一仗由我来打。”
蔡狂偏是不肯:“你年纪大了这仗我打你嘛就对付燕赵那些女弟子好了。”
梁癫当然不肯。
他可迁怒到燕赵那儿去了:
“姓燕的听说你有卅一死士怎么都是些女娃儿!”
梁癫和蔡狂刚才一直没有说话是在默运玄功恢复元气o
两人一天里打了数次大架尤其蔡狂受伤奇重必须要调息复原。至于梁癫也因曾触及爱女尸身着了微毒正暗里运功驱除。
所负的伤当然不可能立即便愈但他们强把伤势压制同时暗里各以藏门、密宗心法助杜怒福与凤姑驱法所侵入体内的毒力。
由于唐仇在梁养养尸身上下了“失觉”之毒这种毒可使一流高手莫之能辨因而也毒性不烈杜怒福“自妻妻人”神功本强凤姑的“凤凰三点头”也非同小可渐已将毒力逼出大半。
他们两人本来从不屑与女人动手但这次却是例外。
——因为这女子是唐仇。
——武林“四大凶徒”中的唐仇。
——杀了养养的唐仇!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仍是不愿“以多胜少”。
何况对方“只是个”女子。
——就算是“以毒称著”的唐仇!
燕赵的回答是:“不错我有三十一个女死士也有卅一名男死士我从不让他们混在一起你们一定知道原因。”
——男的和女的混在一起很快便会合一合一之后便有了第三人如此便男的女的都不成其为“死土”了。
有了家庭子女有了亲情爱情如何当人死士?
燕赵笑笑又道“不过我这三十一位女弟子就够你们瞧的了。”
凤姑忽道:“女人由我来应付。”
众人一听皆舒了一口气。
——世上最能对付女人的只有女人。
——厉害的女人由更厉害的女人来应付。
唐仇却道:“你应付得了三十一女死士还应付得了我?”
蔡狂即道:“你是我的。”
梁癫吼道:“不她是我的!”
唐仇清亮地笑了起来她的笑清丽得仿佛带着透明同时也带着冰刺般的锐利:“什么你的他的我是我自己的!”
然后他昵眄向长孙光明。
她用纤秀的指头指了一指他:“你。”仿佛她的指尖比她更记得他:
“你是我的。你一定得帮我哦。”
她好像是对小孩子在说话。
但一个美丽女子这样对爱慕她的男子说话时那魅力就像水里泡沫往上升、风里的花落往下降一般不可变易。
长孙光明苦笑。
凤姑说话了。
她说话的神情很端庄。
很文雅。
可是她的声音是微微震颤的。
一如风中枝头不肯落去的花。
一如水边的叶尖。
——使人想起刚才恚怒的唐仇微颤的身躯。
这两个漂亮的女子但她们的漂亮是没有什么是相同的。
除了这轻微的、但深心的震颤。
“光明哥你可以帮她我不怨你可以助我我不谢你但你不必勉强站在我这边无论你站在哪一方面我都不愿见到你再次背友。我说的是真的。”
她说话的时候竟是侧过了脸不望长孙光明。
自从长孙光明再出现后她一直没有正式地望他一眼。
这一点就算别人感觉不到长孙光明却一定感觉得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凤姑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他问的是凤姑。
回答的是唐仇。
一向好玩的唐仇。
——对唐仇而言世上最好玩的除了势力之外莫过于感情了。
而最“好玩”的感情便是“爱情”。
“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你都要帮我。现在我只有靠你了。”
这几句话说得落花无凭无寄但却是男子汉大丈夫最易热血沸腾的话。
——一个女子就把她一切交给你了。
一一如果你是可托终身之人的话!
当然也如果你相信她的话的话。
长孙光明吸了一口气。
他要敛定心神。
敛定心神对凤姑说话。
一——不管怎样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在人生的风雨长途里就得要遇过多少艰辛考验、多少诱惑危难。
而且都得一一渡过。
无人相伴。
——真正的决战都得要自己咬牙挺胸渡过迎面而来且不管是刚可断躯、还是柔可丧志这些仗得要自己去摆平。
有时候真正的好汉不怕挫折、打击、翻天覆地的危机。
他怕的是最会磨损掉志气的烦缠、困扰、事与愿违的失意。
好男儿不怕决战。
战死沙场也是一种痛快。
好汉无惧风雨。
迎向风雨绝对是一种过瘾。
但有种的男子也必怕暗算、蹉跎、还有斩不断的情。
所以他第一句就向凤姑说:
“我对不住你。”
凤姑听得心里一沉。
一一通常一个男人对女子这样说纵或他是真有欠疚但他也是准备继续欠负下去的了。
正如自己的孩子大了留待回到家里才抚慰一般人们都习惯先行安顿那个哭着的邻家孩子一样。
凤姑只好道:“感情的事没什么是谁对不起谁的。”
长孙光明突然说:“可是这情感却是你先对我不起我才对不起你的。”
凤姑一怔一股无由的怒火和惨苦随着疑惑感升了上来。
“我怎么对不起你你倒说说看。”
长孙光明道:“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凤姑即截道:“不你还不到四十对男人而言这还是大好年龄。你不是我女人才是不经老的。”
长孙光明苦笑道:“你看你太了解我了我说什么话话未说完就给你截过去了。你都未曾听完我要说的是什么。”
凤姑也笑了一笑笑容奇涩:“所以你便觉得没新鲜感了宁可去找别的女子了是不是?”
长孙光明是急得搔挠腮不知怎么回答是好——凤姑确是太了解他了以致长孙光明连否认都说不出口来。
“好”凤姑说“我不抢你的话。你说说看我是怎对不起你在先的。”
长孙光明像遇溺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块浮木嗫嚅道:“其实也不是你对我不起而是……”
凤姑忽然懊恼了起来她的语音带了点恨意:“光明你最好把话说明白不要又金又铁、又石又玉的连我也听不懂你的话只教人家笑话。”
长孙光明给这几句又抢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旁人却看出了问题纠结点:
凤姑对长孙光明的确是太了然了。
这就是问题。
——一个有英雄感的男人希望女人爱慕他、敬慕他、仰慕他而不是把他的七情六欲都了如指掌。
唐仇看了——她仿佛很看不过眼也仿佛忘了这冲突原先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更仿佛只是一个打抱不平的旁观者——便为长孙光明不忿气地道:
“这种不讲理的婆娘没把你瞧在眼里你跟她说什么理去!一刀杀了算了!”
意外的是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长孙光明居然在这两面受窘的情形下大喝了一声:
“住口!”
这一声是针对唐仇叱喝的。
唐仇登时白了脸。
她眼尾如刀。
唇角也如刀。
她的尾指掌沿也如刀。
一一出了鞘的刀。
只不过刀虽在手但仍未动手。
长孙光明已经说话了。
他一说话即表明了立场。
他毕竟是“鹤盟”的盟主。
他在江湖上的确是从底层赤手空拳打上来了什么阵仗没见过?虽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事到临头他还是逼出了豪气逼走了窝囊气。
“我告诉你在感情上我是背弃了凤姑但我是决不会与凤姑为敌的。”
他坚决而痛心地说:“我是不会害她的我也不容任何人加一指于她身上——她是我联袂十八年闯风雨闯江湖的红粉知音我就算对不起她的情也不能对不住她的义!”
然后他对凤姑说:“你太强了我办‘鹤盟’你也搞‘燕盟’无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也太了解我了长久相处下来就现一言一行都给你瞧破只有你的我没有我的你。我不喜欢这样子我是条汉子我需要依附我的、爱慕我的、俯从我的女子。我快四十了还没有孩子但你热衷江湖事不为我生孩子。我也是人来的我也孤独、也寂寞、也自私我一样会生厌倦的感觉。你手上有的是男将李国花、余国情、宋国旗都受你重用但因为要讨好你我手下可有女将?若有你可容得下?那次你要重用‘斩妖二十八’梁取我但他还是悄然溜了你叫大相公跟踪他结果使李国花的情人李镜花生妒她以为他是慕恋梁取我的妻阿里妈妈要藉踉踪梁取我接近这何家女子所以便暗里追踪李国花以致鹰盟、燕盟都先后触怒了大连盟!小相公会妒嫉我不会吗?我只有睁眼睛吃醋的份儿就不能做些让你也嫉妒生醋的事儿我还是男人来的吗!”
凤姑听着十分震讶只哼声道:“你……好一个男子汉!我只是要用梁取我可没半些私情!我侍国旗、国情、国花如同弟兄半点也无暧昧!”
“我知道!”长孙光明怒笑起来“你没有我却有!我喜欢年轻、漂亮、听我话的女子——”
凤姑嘿笑起来用眼角一瞄唐仇:“她?她确是年轻、漂亮还很风情哪!但她会听你的话吗?还是你听她的话?”
长孙光明跺脚道:“我没帮她来杀你便是不听她的话!”
凤姑双颊刹间彤红了一片:“那可真承情了我感恩不尽哩!你现在大可后悔听她的话来杀我还来得及!杀了我之后就大可双宿双栖、无愁无虑去了。”
长孙光明几乎没气得跳了起来:“我真要做也用不着杀你让你活着生气岂不更好?!”
凤姑气得用鼻子说话但神态艳雅如常只是脸色森寒像在她心里正下着一场大雪:“好好你俩真是郎才女貌珠联壁合还一个样儿的毒!”
这时水雾四合阳光消隐云雾已聚在众人头上半尺之遥冲杀拢敛不已。
长孙光明气得耳朵都歪了“我毒?我只光说!我有这么做吗?我刚刚才对大伙儿说明支持你呢!你却——”
“你真伟大”凤姑嗤笑道“对大家摆明了你的伟大原有了我这个无知而善妒的小妇人……”
这时唐仇忽道:“长孙你让她作啥?她可不领你的情。你要是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可太令我失望了。我以为你是个大丈夫要是不敢我……看不起你。”
长孙光明怒道:“住咀!”
唐仇小咀一撇:“你只敢对我喊住口。”
凤姑冷笑道:“因为你自己找贱你既是他的新欢就得要婉转欢承他的男子气概。”
长孙光明忍无可忍也向凤姑大喝了一声:“住口!”。
这下他可是两个女子都喊了住口。
唐仇笑了。
在雾气中她的笑靥锐丽依然。
“你也没例外。”
她幸灾乐祸、理气直壮地说。
杜怒福这时说话了。
他必须说话。
因为他不忍见他一直认为的一对壁人:长孙光明和凤姑因为一个居心叵测的第三者而闹得镜破难圆。
“唐仇你真是毒”他说“你害死了我的养养让我伤透了心。你致使疯圣狂僧误会几乎斗死。你现在还来破坏光明和凤姑的情义一一事情都由你而起的大家不要中了她的计:她这个爱玩的女人以大家伤心伤情为乐。”
凤姑低声说了一句:“那也要乐于给她玩弄的男人才玩得成。”
长孙光明垂下了头然后突然抬头。
他抬头的时候很用力。
也很有力。
他用极为有力的声音道:“凤姑你不用激我无论如何我只是负你的情决不背你的义。”
凤姑目光湿润这次也无限凄酸地道:“你的好意我知道坦白说我真的太了解你了你的话我是相信的。可是我是女人我再强也只是个女人女人是注重感情的你却跟我讲义气做什么?你负了我的情岂能还了义便算没事了!其实我也明白你不只是光为这小姐主要是你不欲与大将军为敌可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一点我明知道你不愿听我话但光明哥我还是得劝你逃避的结果只有不敢面对自己。错不要紧更重要的是要有面对错误的勇气。”
长孙光明听她的柔声软语想起十八年来厮磨并肩、抵死缠绵的恩情心都酸了颤声问:“我……我错了吗?不去招惹凌大将军是存活之道啊。”
铁手这次说话了:
“避是避不了的。你看大将军要是有诚意就不会派唐仇来一上手就杀了养养。如果你现在不再回来这里、挺身而出大家能不误解是你有份干的吗?大连盟的人并没有诚意由此可见他们绝你的后路只是为了要利用你。鸽盟、生癣帮、龙虎会都想投靠大连盟哪个有好下场?你是犯了错误但并不是不能回头的。从来没有犯过错误的人才是最失败。一个人没有失败过就是未曾成功过。文明从错误开始人也由小的时候一直做错事成功也一样。知错能改比不犯错来得更有勇色豪情。”
他过去握住长孙光明的手热烈地道:“来……让我们并肩打击这干——”
蓦地脸色一沉疾道:“快快运气护住心脉你中了毒——!”
长孙光明吃了一惊运气护住各路要害脸色惨变刺毒攻心才知自己真的中了剧毒当下惨然乾指唐仇怒道:“你……你……你对我下毒?!”
唐仇嫣然一笑道:“废话我怎可不防你!你看是你背叛我在先好在我早已在你身上‘留’了‘白’只要我心意催动你就给我毒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你下毒向来机会多着呢谁教你敢叛我当真不识好歹、应有此报。”她的话说到一半声音渐嘶这才省觉适才铁手破了她的“声毒”迄今嗓音未复。
只见长孙光明右耳耳垂白了一片未久迅蔓延至右颊白点变成白斑白斑转为白块白块愈来愈显、愈来愈大、愈来愈寒而且还长出惨绿色的毛茸。
——一听是“留白”之毒连铁手也皱起了眉头。
一见长孙光明中了毒凤姑全变了个样儿。
妒意没有了。
对长孙光明的恨意一扫而空。
只剩下对长孙光明的关心还有对唐仇的敌意。
敌意转成了恨。
她伸手恨声叱道:“解药拿来否则我立即杀你!”
唐仇反应得也快捷揣手入怀招手一扬扔出一口小瓶向凤姑道:“你急什么急!他又不是我丈夫解药给你就给你有啥大不了的!”
凤姑情急之下不禁大喜纤纤五指一拢就要接住。
倏地一只大手遽伸过来抓住了瓶子。
然后那只手立即绿了一绿。
那当然是铁手的手。
而现在谁也都看得出来:
这是口有毒的瓶子。
铁手一扬手把瓶子扔了出去。
凭他的力道足以把它扔到不知天涯海角的地方去。
——水雾那么浓烈谁也看不清半丈外的事物。
没有他凤姑又得着了道儿。
中了毒。
铁手扔去了瓶子沉声叱道:“大家小心不要妄动这女子诡计多端!”他一早现长孙光明脸色不大对劲所以藉意去触长孙之手果然现中毒但唐仇已提早动了毒力。
唐仇美目瞪了他一眼并带点惋惜笑着啐道:“你忒也多事毁了我的‘破伤风’可惜可惜我要你赔!”
说罢她就动了手。
不动脚。
唐仇给铁手的感觉是:
美极了。
毒极了。
且倏忽莫测极了。
——她可以在上一刻对你言笑晏晏让你色授魂销下一刻即施展毒手笑里藏刀。她让人神往使人迷惑令人恐惧逼人畏怖甚至指东打西攻魏救赵说凤阳唱当阳整人害人杀人只不过在她笑语一念间!
——如果自己的一双手不是千刃不入、万毒不侵刚才早就给她的“破伤风”毁了!
这女子忒也狠毒!
留不得!
铁手生性平和绝少对人不留余地、不讲情面而今却忍不住动了杀机!
——对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子动了杀机!
唐仇一动脚不知怎的长孙光明就像遭人剜心剖肺惨嚎了一声。
再看他时他的左颊也白了一大片还长了毛毛。
——不知这是什么可怕的毒力竟会传染、生长、蔓延得那么迅疾而且还传布纵控在施毒者举手投足间!
凤姑看见长孙光明受这般苦楚心都疼了什么怨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急。
但不乱。
她气。
却仍不慌。
她向梁癫、蔡狂疾道:“两位不要再顾碍什么男女分际了养养死在她的毒手下而今大相公、小相公全着了她的毒光明哥也身受其害烈壮、凉苍、寞寂全遭她离间咱们得要立把她擒下才可以为死者报仇、为生者救命!”
梁癫也大表同意:“好我出手对付她:一对一。”
蔡狂马上反对:“一对一但是由我来应付她。”
梁癫恚然斥道:“你已经死了一大半凭什么制她?还是别逞强让我来吧。”
蔡狂摇头不迭:“我的伤就是她害的我不出手待你收拾得了她养养尸骨早寒喽!”
凤姑跺足道:“到这时候你们还争持这个……”
她心中恨这两人一癫一狂在这节骨眼上仍争论不休。按照战局自是以内力沉厚、处事稳重的铁手缠斗高深莫测、战力雄厚的燕赵为最佳人选而梁癫、蔡狂合二人之力对付唐仇加上自己和杜会主掠阵可操胜券但这二人却还是不争气为了个什么一对一夹缠个不休!
这当口儿长孙光明已然毒剧毒攻心凤姑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她决意出手。
就在这时她听到三句短促而奇怪的话:
“来了。”
这是蔡狂说的。
“到了。”
这却是梁癫说的。
“出来吧!”
这回轮到燕赵的声音。
他不说。
而是喝。
大喝。
他一喝人全都冒现了。
卅一名白衣如霜的汉子。
剽悍、迅捷、劲。
他们全抢攻向“七分半楼”。
——显然燕赵仍然志在楼上。
——楼上有株“大快人爹!”
这是燕赵的卅一死士。
——男死士。
他一直在拖延时间促成对话原来是在等他的子弟齐集!
然而蔡狂梁癫又在等什么呢?
在燕赵三十一名男子死士出现之际“五泽盟”、“南大门”、“锦衣帮”、“污衣帮”的实力亦已同时到达。
这四路人马便与燕赵麾下的男女共六十二名“死士”战在一起、斗作一团。
同一时间梁癫、蔡狂一齐做了一件事。
一起攻向唐仇!
这一下连唐仇也意料不及。
凤姑和杜怒福更大出意外。
蔡狂脸是蓝的狂如戟梁癫目色赤红双手淡金向唐仇动了猛烈狂暴仇深似海的攻袭。
唐仇一时猝不及防竟落尽下风。
她一面竭力应付一面怒骂:“这算什么侠道?!这是哪门子的一对一?!”
蔡狂咆哮道:“我们不在侠道而在佛门!众佛降魔除妖能杀得了魔斩得了妖便是在行无边佛法十一面观音有十一个颜面千手千眼到头来仍是一观音菩萨有真有幻我们两人斗你心是一致实只一个你不服气又奈我何!”
他咀里说话手下可不闲着。
他右手捏捻莲花左手待长柄大斧猛斫——虽然现在他手上井无武器但每空手一斫即有巨斧之锐、大斧之力!
更可怕的不是斧。
而是莲。
莲花指弹向四空处。
指指封杀唐仇!
梁癫嚷嚷道:“一对一?对光明正大的好人我们必定遵守对付你这种人?!嘿就让你知道不公平的滋味!”
他一面说一面抢攻、猛攻。
他不但以手攻、足攻、连眼神也动了攻势滋滋有声只要唐仇一个失神稍露空隙他就绝不容情运起九节风以红血大净光放过去!
更可怕的还不是他的“眼刀”。
而是他的“声刀”。
他一面动手一面在喊:
“天不容汝!”
这语音震动了唐仇的心神骚扰了她的战志更每一声如一片暗器随时乘隙而入摧毁唐仇的性命。
但唐仇决非等闲。
她居然还可以反击。
她竟仍有力量反击。
雨雾竟结成了冰雹。
她窈窕得有点弱不禁风的身躯在冰霜卷涌中拂花分柳般地吞吐着。
招曳着。
但冰雹全成了她的暗器。
她的毒。但冰中霜中她的黑衫更显得她的白晰纯净。
——如雪中之仙。
“小雪仙”!
梁癫咕哝了一声接着便是一声大叱:
“天不容人!”
猛听“喀”的一声夹杂着“啾”的音那一头金目斑、鸠、竟不知从何处飞掠如电疾啄向唐仇而那一头金色牡牛也自七分半楼冲了出来直冲向唐仇!
那一栋倾斜的楼!
这一头凶猛的牛!
那牛自楼底冲出冲到一半它背上的鸟才疾动攻袭!
那是一只比人还灵的鸟!
它们似都不畏毒!
这一刹间蔡狂已拔刀。
七色的刀。
刀气映着冰影幻绽出绚丽的锋虹!
蔡狂大喝一声:
“咱嘛呢叭咪急。”
一刀砍了下去冰光倏分雹影离合他这一刀出来同时祭天、祭地、祭神、祭人也祭刀。
他们都恨极唐仇。
恨极了唐仇。
唐仇现在要面对的敌人不止是梁癫和蔡狂:
还有金牛和了哥。
唐仇还击了。
在疯圣和狂僧祭起的藏法和密法下唐仇的毒刀难以侵敌。
但她依然还击。
以暗器。
她的暗器要是向敌人射那么以梁癫蔡狂还是可以接得下、避得开、射得去的。
可是不然。
唐仇的暗器已打出了水准。
——当年萧秋水闯蜀中唐门的“水准”。
唐仇的暗器惊人处不在快、不在准、也不在狠。
而是在计算和角度。
她要射的是蔡狂那么她早已把蔡狂下一个动作的冲力、动力、力和应变力全计算清楚。
然后她射了暗器。
暗器不是直射。
而是折射。
她的暗器有时射向七分半楼的柱于上、石阶上、瓦檐上甚至是敌方的兵器上然后再震荡开来折射敌人的要害!
她算准了角度。
她算好了敌人的一切动作。
——要是直射还可以“兵来将挡”但这样折射暗器料敌机先简直防不胜防。
她攻向梁癫也是一样。
她先行计算好对手的力道、劲道、幅度和率变道然后出手。
暗器不是直接打向敌手。
而是曲射。
暗器先射在石上、砖上、树上甚至是牛角乌喙上然后再反弹射向对手的破绽里!
她先测度了一切。
她预估了敌手的一切变化。
——如果直投敌手还可以“水来土掩”可是这般曲射的暗器手法鬼神难测梁蔡一时都难以应付!
是以唐仇的每一道暗器狂僧与疯圣都不知她要打的是谁、打什么部位、几时打过来。
狂僧与疯圣跟唐仇交手的同时铁手亦与燕赵动了手。
燕赵翩然而起。
他直取的是七分半楼。
铁手马上截击他。
可是那三十一名男死士也立时截住了他。
同一时间燕赵也遇上了锦衣帮、污衣帮、五泽盟和南天门的四十五名高手拦截。
这时候李凉苍、张寞寂与王烈壮已跟公孙照、孙照映及仲孙映交战起来。
凤姑出了号令。
她要宋国旗和余国情立即赶援。
杜怒福守住七分半楼之前。
他不容人夺走“大快人参”。
铁手给卅一名死士向他包拢。
他情知事急。
已不能再忍让。
——生死关头过度的容让就是过分的懦怯。
他迎击三十一人。
在他们阵未布好前。
他出手。
“黑虎偷心”。
一人掌格。
“啪”的一声那人不知怎的中了掌倒下了。
他没有死也未受伤只是似给铁手一掌打散了力道趴在地上起不来。
仍有人截击。
铁手出招。
仍是“黑虎偷心”。
那人想闪。
要躲。
可是没有用。
他仍是中了掌。
中了掌的死士倒在地上没有死也没伤他只是软倒于地整个骨胳都似给拆散了似的就是爬不起来。
第三人又截击铁手。‘”
铁手仍是一招“黑虎偷心”了出去。
那人用定形瘟幡一兜要罩住铁手这一招以柔制刚。
可是没有用。
他也飞了出去成了一个软人儿。
第四人使的是大力金刚杵。
他要硬撼铁手以暴折刚。
铁手还是那一招:
黑虎偷心。
这一招跟平常人使的武功基础招式毫无两样但使出来却偏偏对劲不对路。
这死士还是着了掌。
飞了老远。
倒在地上。
然后是第五位。
铁手一口气以“黑虎偷心”放倒了八人望向燕赵那儿大吃了一惊:
正好燕赵也往铁手这儿看了过来亦吃了一个非同小可的惊!——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