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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铁脚

山那边的领主 | 作者:eskimol | 更新时间:2016-02-07 21: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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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铁脚

  庄园里面已经成了一个大货栈了。

  无数的木桶、箱子、布袋被堆放在马车旁边,马夫们正在试车,仔细的听着轮子的转动声,稍有差错,他们就会卸下轮子来打磨、上油。准备去东方的农夫在城堡边上搭起了简易的窝棚,这些人不准备再回自己的村子去了。

  他们走之前已经把自家带不走的东西变卖一空,换成了去东方的物资:一头犁等于两蹄羊;两袋xiǎo麦等于一大袋面粉;十五根木料等于一只火tuǐ或者一xiǎo袋盐。

  不愿意离开的人则四处收购东去之人留下的东西,那些留下来的农夫和工匠准备投奔新的大人了。罗曼诺夫堡被分成了四片xiǎo庄园,对于愿意留下来的农夫,新来的领主会支付每个人二十枚银币的补偿,这点补偿跟领民的损失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接受新庄园的领主中有两位是原斯瓦迪亚东军军官出生,其中一位子爵名叫拉格朗日,另一位新册封的男爵叫做科林。他们穷得连这些银币都拿不出来,他们只能提供一些简陋的盔甲和武器。对此加里宁伯爵表示了愤慨,并且寄信给拉格朗日,要求提供更多的物资补偿。

  那两个领主虽然穷困,但是却守规矩,不像其他的暴发户领主一样抵赖。而且,加里宁伯爵听说这两位领主其实并不穷困。拉格朗日子爵在德赫瑞姆高地上面就有领地收入,但是由于作战的失利,并且据说还和某个叛徒sījiāo过密,他的领地被剥夺了。

  这一次重新分配领地的时候,拉格朗日不得不和其他的无地领主一起等候皇帝的恩赐。对于这些领主,皇帝发现不论他如何分配,都会得罪绝大多数的人,因为领主很多,但是领土很少,最终只会有少数的领主得到土地。皇帝把这个任务丢给了他的首相斯德兰特,那个有拓荒者背景的首相。人们纷纷传言皇帝和拓荒者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但是至少在表面上,皇帝和斯德兰特的关系很不错。

  斯德兰特仔细的研究了一下符合资格的领主,接着做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大吃一惊的决定。他决定在首都举行一次竞技比赛,比赛中最优秀的人可以取得领土。而对于一些不善武技的领主,斯德兰特则干脆让他们chōu签决定:让一位牧师攥住一把木棍,chōu中最长一根的那人获得土地。这种规则一处,引来了一片哗然,拓荒者的反对者们纷纷群起攻击首相的政策,说这种做法如同儿戏。斯德兰特则让他们给出一个更公平的做法,这个要求让反对者们哑然。

  最终,竞逐领土的比赛开始了。

  东军在惨败之后正好需要一场盛会来鼓舞士气,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面,竞技比赛就在三处城镇展开了。这个时候前线还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军官的热情,在听说领土奖励之后,所有的无土领主都跃跃yù试了。

  最终,科林骑士用骑枪挑下了他所有的对手,而拉格朗日chōu中了最长的一根木棍。

  对于拉格朗日的胜出,军官们颇有微词,人们说拉格朗日总是有‘狗运气’,这种分配方式一点都不公平。话虽如此,拉格朗日还是重新得到了领地。

  人们说皇帝对于拉格朗日和科林有着同样地顾虑,短时间内不能信任他们,不愿意把他们留在德赫瑞姆或者乌克斯豪尔前线,因而把他们打发到首都周围的乡下做xiǎo领主来了。

  让朗格朗日和科林失去信任的人是一个军官,他在德赫瑞姆高地有一片领地。科林曾是他的副官,但是现在,科林被另外任命了。那个人的下落是一个m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有人说他投奔哈劳斯了,也有人说他去罗多克投奔岳父了,不过近几个月来,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已经渺然无闻。

  在那个军官失踪之后,科林从战场回到了军官在德赫瑞姆的领地,帮助他打理庄园,等待他回来。不过那名军官终究没有回来,而科林不久之后也被命令前往首都参加领地竞技赛。那片xiǎo庄园里面的人都自愿跟着科林去了首都,不久科林等来了军官领地被剥夺的消息。在科林自己被封为领主之后,那些人转而成为了他的领民。

  按理说科林应该有多余的钱的,他继承了那名军官在德赫瑞姆全部的财产。

  弗拉基米尔老爹说科林是个守财奴,阿列克谢则听说科林这么做是为了帮助那个军官守护财产,对于这种说法,弗拉基米尔不屑一顾,“哼。科林以前的主人八成是死了,他给谁守着呢?还不是给他自己!”

  对于加里宁伯爵要求的物资,科林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封信表示实在没有多余的资金,他让加里宁伯爵只管把领民带走就是。

  这封信触怒了加里宁伯爵,他觉得科林这是在嘲讽罗曼诺夫家族。不过不久之后,科林派人送来了十一匹驮马、两匹军马、七副马具之后,加里宁伯爵也就不再追究了。有时候我觉得加里宁伯爵非常的xiǎo气,手下有几百领民,但却总是为了一点点的财产而斤斤计较。

  我曾对阿列克谢说过我的想法,他没有责难我,只是让我不要太早下结论:“加里宁伯伯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挥金如土的放dàng日子,就和我```尤里一样。但是当他成为了领主之后,就不得不关心这些事情了。一个平时关心自己领地的人,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应付自如。”

  新来的马匹让我的马厩热闹了一下,驮马被农夫们牵走了,而两匹军马虽然年轻,但是身上都有伤:一匹少了一只耳朵,另一匹前tuǐ是瘸的。汤姆给他们取名叫‘美耳’和‘铁脚’,家里的几个骑士过来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要这样的累赘。而这两匹马xìng子又太傲太烈,不愿意拉车驼包。于是它们被jiāo给shì从了,‘美耳’给了阿列克谢的shì从,‘铁脚’给了尤里的shì从基诺夫,基诺夫骑着‘铁脚’遛了一圈,失望地跳下了马,把缰绳抛给了我,让我照看它。

  “照看到什么时候?”我问基诺夫,“我已经要刷五匹马了,你什么时候把马牵走?”

  “等以后吧。”说完他就走了,我用他输给我的鞭子把铁脚赶进了马房。

  第二天我在桌子下面找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基诺夫,我问他什么时候去牵马,那匹马老是踢别的马,脾气坏得很。

  基诺夫醉醺醺的让我滚。我踢了他一脚,他吓唬我,问我敢不敢再踢一脚。我立刻又踢了他一脚。他想站起来抓住我,结果脚一滑又摔倒在地,周围几个同样醉的农夫和工匠都哈哈大笑。

  基诺夫躺了一会,发现根本不可能赶走我了,于是说:“维多,你难道自己不想要匹马吗?”

  这个我倒没有想过。

  杰克和海德共用一匹马,杰克不乐意骑得时候,会让海德骑一骑,而赫曼根本没有机会骑马,他只能跟在后面用鞭子赶着马走。但是那匹马也不是杰克的,只是一个shì从骑士托他照看的。如果我能有匹马的话```说不定可以成为shì从啊。

  “可是,那是匹瘸tuǐ马!”我指出这一点。

  “瘸马终归也是匹马```呃```我问了尤里大人了,他说这匹马随便处理掉就行,杀掉吃ròu都行```而且尤里大人听说你在跟我学骑马的时候,还问起过你,好像对你印象不错。这匹马给你没问题```”基诺夫说完又糊里糊涂说了些醉话,唱了一首汤姆教的《橡木颂》,然后吐着泡沫睡着了。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那个库丹来的细木匠正在吃一块咸ròu。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搭理他,除了汤姆。但是现在,他已经有不少的朋友了。要去东方了,没有人愿意多提过去发生的事情。他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问我,“恭喜你,你有自己的马了。”

  “大人们还没有同意呢。”我摇了摇头。

  “你没听基诺夫说吗,尤里大人都同意了得。”他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下去,打了一个嗝,“你的马是瘸的?”

  “恩,前tuǐ是瘸的,前右tuǐ。好像被锤子锤过```”

  “里面的骨头烂掉了吗?我是说,伤进骨头了吗?”

  “我怎么知道。”

  他mō了mō自己的鼻子,“走,带我去看看。”

  一刻钟后,我带着他来到了我的马棚。我把铁脚牵了出来,铁脚有一个漂亮的脖子,基诺夫说它有萨兰德马的血统。

  细木匠蹲下身去,捏住了马tuǐ,微微的用力。铁脚鼻孔喘着气,tuǐ蹬住地面往后退去,警惕的盯着细木匠。当细木匠突然扭动马脚的时候,铁脚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长长的嘶鸣了一声,脱开了我手里的缰绳。我安抚了半天,铁脚才安静下来,垂着头,耷拉着耳朵。

  土狗过来tiǎn了tiǎn铁脚的瘸tuǐ,铁脚吭了一口气,不去理它。土狗吐了一会舌头,去追一只甲虫玩去了。

  “不行,”细木匠摇了摇头,“骨头错位,我给你做两块夹板你绑上就行,但是要治好tuǐ得用yào。要用盐煮活血的草yào,连续敷在tuǐ上一个月就能好,估计没时间了。”

  我说:“没问题,你先把夹板给我吧。”

  “行,”他点了点头,“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我在作坊里等你。”

  第二天,我按时去拿到了木夹板,他做了六块出来。让我每次用两块夹住,用洗干净的白布缠住,一定要缠紧,如果有yào剂的话,就先涂抹在它的脚上。他问我记下没,我说记下了,然后就抱着六块木板走了。

  我把这些木夹板挂在脖子上面去找哥特先生,帮他把一大袋子垃圾丢掉:烂笔头、破羊皮纸、满是灰尘的笔记、坏掉的封漆、干成碎渣的蜡烛、断掉的琴弦。各种各样的东西装得满满的,忙了一个多xiǎo时之后,哥特才一屁股坐到他的桌子上面,掏出手帕来擦着额头上的汗,“差不多就这些了,维多。”

  我点了点头,把装垃圾的大布袋子背到了背上。

  哥特给自己倒了一杯格瓦斯酒,然后斜着眼睛看着我:“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夹板啊,”我把细木匠帮我做夹板的故事告诉哥特了。“他说这样夹着马tuǐ就能把它治好。”

  “没有yào那马最后还是得瘸。”

  “那也没有办法了,”我摇了摇头,“我今天去问医师,问他有没有多的yào膏。他说给人用的都不够,哪里还有给马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哥特笑眯眯的说。

  哥特没有多卖关子,他从chuáng下拖出了一只打包好了的箱子。他刚把锁头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弹了出来:chuáng单、衬衣、布团、书籍,各种东西。他拨开那些东西,从最下面拿出了一只罐子。那只罐子里面有一种沥青一样的黏糊糊的液体,他晃动瓶子的时候,那液体就在瓶内缓缓地流动。

  “这可是最好的跌打yào。”哥特xiǎo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用一柄匕首撬开了它的木塞子,“是萨兰德人传来的秘方。”

  哥特年轻的时候曾经落魄潦倒过一段时间,战争时期,以音乐为主业的古老家族纷纷陷入了窘境。他变卖了家里的古老乐器、断代乐谱、美貌的歌姬,但还是阻止不了家族的衰亡。族人四散而去,在各地cào持着完全陌生的行当谋生,哥特却只会弹琴,最后沦落街头。

  一个萨兰德人最后帮了哥特一把。

  那个萨兰德人是个卖咳嗽yào水的yào剂师,他自己的店铺生意火爆,忙不过来,看见哥特年轻jīng干,就邀他入伙。靠着一瓶瓶的咳嗽yào水,哥特慢慢的发家了。有一天,萨兰德人不xiǎo心医死了人,匆匆地带着两个维基亚孤儿逃跑了,走之前倒是厚道的把yào水配方留给了哥特。哥特跑到乡下去躲避风头,同时帮人看病,在做弥撒的时候还帮着奏乐、唱圣诗。

  有一次,一个老太婆带来了一个濒死的男孩,让哥特看病。这个男孩连续拉稀了两天,神甫说是恶魔上身,血液有毒,于是给男孩放血。放了三次血之后,男孩连路都走不动了,神甫大惊,在xiōng前画着十字,然后烧了一xiǎo撮白灰,念念有词,最后断定此魔是撒旦真身,毒xìng之大,凡人救无可救,自顾自地提起僧袍匆匆跑掉了。

  老太婆只有这一个儿子,老来得子,儿子本来就虚弱的很。哥特说他只会做咳嗽yào水,不能治这个病。老太婆说,“不要紧,反正试一试再说吧,孩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于是哥特就给男孩喝了一瓶咳嗽yào水。哥特觉得男孩可怜,于是给他喝了一点点苦茶,男孩喝了之后上吐下泻,把肚子清得干干净净;哥特觉得男孩快死了,于是又做了ròu粥给男孩喝,最后一餐要给男孩吃好。

  那男孩本来只是吃了野蘑菇nòng坏了肚子,后来又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而已。哥特的咳嗽yào水没有起作用,但是他之后的几个做法几乎是对症下yào。过了三天之后,男孩活蹦luàn跳的回了村子。

  神甫大吃一惊,过来仔细的考察了哥特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说哥特是某位圣徒的后裔,天生带有医疗神力。村民们纷纷前来抢购咳嗽圣水:一只羊、两只jī、一袋子xiǎo麦、一只火tuǐ,村民们用自己的一切去抢购哥特的yào水。

  哥特发财了。

  老太婆说她没有钱付yào水钱,哥特说不要紧。老太婆千恩万谢的去了,第二天她又回来了,“医生,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有一个nv儿。”

  一个月后,哥特结婚了。huā环为冠,百草做衣,四野为厅。哥特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的妻子我只见过一面,是一个面庞发红的维基亚人,待人很和善。哥特总是说他的老婆是两瓶咳嗽yào水换回来的。

  “这一瓶yào水非常珍贵,”哥特“你知道拿去可以换来什么吗?”

  “半个老婆?”

  “别没正经,跟汤姆一样。”

  “你不是只会做咳嗽yào水吗?”

  “那只是一个方面,我还会做很多yào剂。比如这一种,曾经有一个农夫,割麦子的时候把大拇指割掉了,我给他抹了这种膏yào,你知道怎么了吗?”

  “手指又长出来了?”

  “那倒没有。”哥特摇了摇头,“抹了这种膏yào之后,他的伤口愈合的很漂亮,别的农夫都很羡慕,人人都想给自己的大拇指来一下呢!”

  “```”,我无话可说。

  “维多?”

  “把yào给我吧。”

  那天晚上,我用刷子给铁脚刷好了yào,用夹板给它把脚包裹了起来。它一开始很烦躁,但是后来就任我包扎了。我喂它吃了一把燕麦,它第一次没有拿眼睛瞪我,吃完燕麦之后还tiǎn了tiǎn我的手。

  我拉着它,想带它出去溜溜。它一瘸一拐的走在我身后,打着响鼻,闻着地面的每一处可疑的石头。

  远处燃起了篝火,据说今晚会有集会,加里宁伯爵会亲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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