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理智全无

    “哥！”秦梓茜叫了一声，那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听上去格外的撕心裂肺。

    这一声里究竟有多少哀求，多少渴望，多少悔恨，多少不甘，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是秦稍端却没有回头，拉着尹随心继续往前走，尹随心回头看了眼秦梓茜，什么都没有说，实在是那天秦梓茜说的话太膈应人了，她不想再找堵。只是，她的内心里还是希望秦梓茜别这么固执、别这么钻牛角尖。她不应该只想着丁拓，她更应该看看自己周边的亲人，学会为自己而活。

    可是，在秦梓茜看来，尹随心那一眼却充满着炫耀和讽刺。

    炫耀她自己的幸福，讽刺她的无能！

    秦梓茜再也忍不住，妒忌和愤怒冲上了她的脑门，让她瞬间，理智全无！

    秦稍端牵着尹随心慢慢的走着，今天的天气不错，暖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鸟儿在枝头吱吱喳喳的叫着，处处透着一股青春的生机，让人看着心情也不自觉的跟着好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秦稍端说等他老了，他也要像秦爷爷一样，买下一整片地，建个徽式的庭院，带着尹随心一起种菜种花种果树，没事钓钓鱼、荡荡秋千，两人坐在摇椅上亲亲嘴儿，日子过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尹随心不乐意了，撇着嘴说：老了还不正经，还有，你老别算上我，我才不想老呢。

    秦稍端乐了，说：人都要老，这是自然规律，不过就算媳妇儿老了，我也稀罕你！

    尹随心故作嫌弃道：“谁要你稀罕啊！”

    秦稍端说：“我自己乐意稀罕！”

    就在他们欢快的拌着嘴的时候，汽车猛然发动然后急踩油门的声音一下子钻进了秦稍端的耳朵里。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初始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像是人钻进了水里，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来自另一个世界，另外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可是当那种粗暴的声音穿透耳膜，钻进他大脑的时候，他像是猛然被人推醒，感官突然回归本体，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有了知觉。

    上次车子爆炸在他的心里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阴影！

    他的心预感到了什么，那种脚底发凉的恐惧感，让人毛骨悚然。

    他猛然回头，秦梓茜开过来的那辆红色奥迪车，已经以疯狂的速度朝他左侧的尹随心开了过去。

    一切都像是在慢动作播放。

    尹随心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转过头，怔愣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带着满满的不解、恐慌和不可思议……

    秦稍端想也不想，将尹随心拉到自己的身后，他大跨步的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双手，用**抵挡住飞奔而来的汽车。

    “稍端……”尹随心吓的大叫出声。

    眨眼间就到了眼前的车，须臾间就要从秦稍端身上碾压过去的车，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车头掉转了方向。

    接下来是刺耳的急刹车声和噩梦一般的砰然巨响。

    路边的那棵已有三百多年的参天大树，被撞得“哗哗啦啦！”的下起了树叶雨。

    车身已经完全变了形，浓烟从破损的车身不断冒出，车祸现场的狼狈和可怕，一览无遗。

    尹随心只觉得双腿发软，要不是秦稍端及时跑到她身边扶住她，她肯定会承受不住摔倒在地。

    秦稍端喘着粗气，急急的问她有没有事。

    尹随心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看着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车身，“快，快去看，看看，梓茜……”她已经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秦稍端点点头，扶着尹随心到路边的木椅子上坐着，让她别乱动。这才赶紧跑到了车旁边，看着扭曲的车身，慢慢瘪下去的安全气囊，以及一身是血，生死不知的秦梓茜，他惊吓的几乎跪在地上。

    任何恩怨是非，在真正的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尹随心坐在木椅上，慌慌张张的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因为太过紧张和害怕，手机因为拿不稳差点掉到了地上。

    鲜红的血将秦稍端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车前头已经着火，时间非常的紧迫。

    秦稍端伸手去拉车门，金属的高温烫的他本能的缩回了手。

    他咬着牙重新去握把手，那滚烫的金属烤的皮肉烧焦的味道即使是在浓烟中，依然能够轻易的分辨出来。

    秦稍端痛得大喊了一声，用力去拽车门，撞击时车门已经自动解锁，但是车门完全变形了，死死的卡住，无论怎么拽都打不开。此时秦稍端的手已经烫出了脓血，看着很是可憎！

    秦稍端知道这样肯定不行，秦梓茜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危险，只得一咬牙，砸玻璃！

    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木棍砖头之类的东西，而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寻找，只得迅速的脱下外套衣服缠在拳头上，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击向车玻璃。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不远处的一名保安，保安是认识秦稍端的，平日里想巴结都找不到机会，这会赶紧过来帮忙，俩人连砸带踹，终于把整块玻璃给弄碎了。

    秦稍端探进车里，在那名保安的帮助下，把一身是血的秦梓茜给慢慢抱了出来，幸好她并没有被卡住。

    把秦梓茜弄出来之后，秦稍端手臂都被车玻璃划出了口子，不住的淌着血。那名保安的手臂也被割伤了，不过和秦稍端的比起来，他的伤口比较小，流的血也比较少。

    尹随心挺着大肚子也不好动作，拨完救护车电话之后，只能坐在那干着急。

    好在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秦梓茜被抬上了车。秦稍端也跟着上了车。他没让尹随心跟着，怕她动了胎气，打了个电话让秦妈妈赶紧过来接尹随心，刚才的事肯定给她吓到了。

    看着秦稍端身上的血，看着昏迷不醒的秦梓茜，尹随心强迫自己冷静，面对秦稍端安抚的眼神，她极力挤出一个笑，表示自己没事，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分分秒秒，因为分分秒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给秦稍端拍了个片子，确认没伤及内脏，才开始给他包扎伤口。秦稍端的手掌烧伤比较严重，需要先消毒，他心里想着事，开始没感觉到疼，等到反应过劲儿来，才发现右手的手掌已经肿成了发面馒头那么大，疼的钻心，几乎不听使唤了。

    秦稍端忍着疼痛用伤着比较轻的左手拿着手机给秦妈妈打了个电话，确认尹随心没事之后秦稍端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电话里秦妈妈的语气饱含焦急、慌张和关切，不停的问着秦梓茜怎么样了。

    秦稍端站在手术室外面，轻声说：“梓茜还在手术中，手术结束了我再和你打电话，你看着点随心，她今天估计吓的不轻。”

    “哎，梓茜那孩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开车开着开着往树上撞呢！”秦妈妈显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抹着眼泪叹道。

    秦稍端顿了顿，说：“叔叔婶婶那边我来说吧！”

    挂完电话，秦稍端心里的烦躁不减反增。他满脑子都是如何给秦叔叔秦婶婶打这个电话，以及如何处理秦梓茜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情况。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让他又恨又气又恼火的堂妹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秦稍端都能生生的被惊出一身汗来，只要一想到秦梓茜要撞尹随心，秦稍端就止不住的愤怒，恨不得掐断秦梓茜的脖子。但他即使再恨秦梓茜，也没有办法接受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更何况这个人是他叔叔的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堂妹。

    只要能保住一条命。

    秦稍端只希望至少能保住她一条命。

    秦稍端焦躁的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被汗水沾湿的碎发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明显的萎靡不堪。

    他实在想不到秦梓茜会做出这种极端的举动，他实在太意外了！

    以前多么聪明伶俐，多么乖巧懂事啊，从小到大几乎就没让人操过心的小丫头怎么长大了变成这样了？！脑子傻缺不说，还变的这么的蛇蝎心肠、心狠手辣。

    果然是近墨者黑，丁拓是个阴险心狠的小人，秦梓茜和他待在一起也变成这样了。

    变的和以前的秦梓茜完全是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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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的尹随心其实也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

    秦梓茜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如果秦稍端不挡在自己的身前，秦梓茜怕是不会调转方向盘，那么现在自己可能就一尸两命了。

    想到这，尹随心真说不出自己对秦梓茜到底什么感觉！怨恨，肯定是有的，生气，那是必然！没人会对要杀自己的人心存好感和宽容。

    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秦梓茜为什么就那么想让自己死！

    是因为丁拓？！

    秦梓茜对丁拓的执念有多深，她已经彻底了解了，而她同时也明白，秦梓茜再恨自己，可是对秦稍端还是顾及着兄妹的情意的。

    危急关头，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秦稍端。

    想到这，不知为什么，尹随心对秦梓茜又恨不起来了，她还是希望秦梓茜能好起来，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因为这不仅仅为秦叔叔秦婶婶考虑，另外一方面，如果秦梓茜真有个什么万一，秦稍端怕是也不能释怀吧！

    只是，尹随心万万没有想到，她和秦稍端、秦梓茜以及丁拓四个人会走到今天的困境，那种悲伤和无力感，充盈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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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电话之后，不过半个多小时，秦叔叔和秦婶婶就已经到了。

    秦婶婶哭得浑身直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不停的抹眼泪。秦叔叔站在手术室的门前，一直看着那道门，仿佛要将那扇门看穿看透，看清楚他的女儿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了，虽然没有像秦婶婶那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是神情透露着浓浓的落寞和担忧，一向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许多，看上去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秦稍端本来在窗户边靠着墙抽烟，看到秦叔叔秦婶婶的时候，将手中的烟灭了，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秦婶婶看到他，哭着过来拽住他，“稍端，稍端，你告诉婶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秦婶婶一直对秦稍端不错，此时此刻，她身为一个母亲哭的那么的伤心欲绝，秦稍端心里也不好受，只得轻拍着秦婶婶的后背安慰她，“婶婶，别太难过！”

    秦婶婶死死的拉住秦稍端的衣袖，就像在攀着一个救命稻草，哭着说：“我怎么能不难过？她是我的女儿啊，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恨不得现在躺在里面的是我……”

    秦稍端说：“婶婶，你别这么说，梓茜会没事的。”

    秦婶婶还在那泣不成声。

    秦叔叔走过来，一向严肃的他此时眼圈发红，哑着声音问：“稍端，怎么回事？梓茜怎么会出车祸？怎么会撞到树上？她十四岁就会开车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秦稍端顿了顿，他总不能说秦梓茜想撞尹随心，但是也许临时后悔了所以打了方向盘，但刹车已经来不及吧？！其实，到现在，秦稍端都没想明白，秦梓茜临时打方向盘是因为临时后悔还是因为自己冲在了她车子的前面，无论如何，事情的真相肯定是不能说的，否则，秦家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

    想到这，秦稍端说：“我陪随心出去散步，刚出小区碰到了梓茜，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当时也没太在意，没想到……”

    秦稍端的话还没说完，秦婶婶已经哭出了声，她趴在秦稍端的手臂上，泪水糊了一脸，“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梓茜相亲，她昨晚和我大吵了一架，说她非那个……那个丁拓不嫁，我气的骂了她一顿，她连晚饭都没吃就把自己锁进了房间，我以为她就是闹脾气，没太当回事。她精神不好肯定是因为没吃饭又没睡好，我的错啊，要不是我梓茜怎么会出车祸……”哭着哭着秦婶婶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还好秦稍端及时扶住了她。

    秦叔叔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呢？秦梓茜弄成这样他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儿关心的太少了，以至于女儿出了事他除了茫然无措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叔叔扶着秦婶婶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替秦婶婶细细的擦着眼泪，虽然没有说一句甜言蜜语安慰人的话，可是这个男人却用实际的动作表达出了他的爱。

    秦婶婶靠在秦叔叔的肩膀上，凄切道：“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然后她就说不下去了。

    她现在真的事悔不当初！

    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不顾自己女儿意愿的变相逼迫致使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难辞其咎，她现在真的是恨死自己了！

    只要女儿能醒过来，她再也不逼女儿了，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手术做了七个多小时才结束。

    秦梓茜目前还在昏迷，但好在她的大脑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断了几根肋骨，腿骨骨折，还有不同程度的皮肉伤。最严重的就是因为重力撞击导致内脏出血，但是好在手术做的及时，又很顺利，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秦婶婶知道秦梓茜的情况之后，终于放了心，累得直接昏了过去，医生忙给她输葡萄糖补充营养。

    秦叔叔因为工作上的事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秦稍端只得留下来看着秦梓茜。

    他给秦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他晚上不回去了，又问尹随心怎么样，秦妈妈说尹随心喝了点汤睡下了，秦稍端这才放下心，让秦妈妈多注意着点尹随心，他明天有时间就抽空回去。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尹随心竟然来了。

    尹随心听到秦妈妈和秦稍端打电话，得知秦梓茜手术顺利，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听秦妈妈说秦稍端得在医院照看着，回不来了，心下又不免担心起来，她提出要来医院看看秦梓茜，秦妈妈想了想，答应了，她也想看看秦梓茜到底怎么样了。

    到医院的时候，秦妈妈先去找主任医师了解病情去了，尹随心手上拎着保温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秦梓茜，而后又发现坐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的秦稍端。

    尹随心把保温壶放到一边，悄悄的走到他的身边。

    秦稍端连衣服都没换，还是早上穿的白色衬衫，一身血污，额前的刘海耷拉着，一看就知道经历了非常糟糕的事情。

    她心里升起了一种非常浓烈的不舍和难过，伸出手轻轻的抚上秦稍端的发。

    秦稍端睡眠很浅，醒来看到身边的尹随心时，他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尹随心看他这样子，轻声笑了笑，说：“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秦稍端笑了，那个笑看起来特别傻，他站起身伸出手搂住尹随心，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贪婪的呼吸着，口中喃喃低语的叫着：“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这十几个小时对他来说太煎熬了，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可此时鼻尖充斥着尹随心独有的体味，耳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让他的心在这一刻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尹随心看了一眼他缠了厚厚绷带的手，心里一疼，忍不住问道：“手怎么样了？”

    秦稍端完全不在意道：“没事儿。”

    秦稍端眼睛一酸，当时秦稍端砸车玻璃救秦梓茜的情形她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怎么可能会没事呢！那是有血有肉的手啊，不是钢铁！就算是钢铁，那么砸也会变形的！更何况是脆弱的手。

    尹随心哽咽道：“你骗人，一定很疼，都肿了……”

    秦稍端看尹随心这样子心疼的心都在淌血，他伸出手捧住尹随心的脸，凑到她眼睛上亲了亲，“媳妇儿别难过，我真没事……”在对上尹随心明显不相信的目光，他说：“其实吧，有一点点疼，不过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疼……媳妇儿来了，我甚至连一点点疼都感觉不到了！”

    可是他没想到，他越说他没事，尹随心那双眼睛越红，到最后竟然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即使是埋在他肩膀低低的抽泣，秦稍端也能尝到那眼泪里的伤心和难过。

    与其说尹随心在伤心，不如说她在害怕，她真的怕，如果当时秦梓茜没有调转方向盘，直直的撞过来，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悲惨局面，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不想失去秦稍端，不能失去秦稍端，也不愿意失去秦稍端，她爱他，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宝宝的父亲，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部分，离了他，她也就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