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民夫的背叛

　　四月的辰州城，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身嫩绿。

　　雨后湛蓝的天空，徐徐吹来的海风，和空气中清新的气息合成一股勃勃生机，充斥在大多数辰州城居民的胸中。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春天，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辰州这个燕国的新王城一样。

　　对于辰州西城区的居民来说，这几天的他们中的很多人心情很复杂。黄记房产的大规模拆迁终于随着气候的转暖开始了，而很多卖了地的和想卖地却没有被黄记看上眼的，怀着不同的心思，同样的郁闷，看着熟悉的城区成为一片废墟。

　　被这些人深深惦记的这片废墟，引来了大批参观者，他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这片废墟中一栋孤零零平房商铺上。

　　这个铺子是燕国现在最出名的餐饮店——王朗烧烤铺。

　　燕国国王在和烧烤铺东家的官司输了后，按照律相府的判决，凭借早先做好的预案，王府把这个铺子，至少在外观上恢复如初。

　　眼花缭乱中，王朗发现被王府施工队拆卸干净的铺子，居然一个晚上后似乎连砖头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这个代表了王权不高于与律法的象征，在辰州西城和周围的一片废墟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烧烤铺的东家王朗现在的日子过的很痛苦，他原本就没想和燕王打这场官司，但被财统的特工们忽悠了一番后，稀里糊涂的当了回维权先锋。

　　官司开打后的情形让这个小商人有些糊涂，凭直觉，他感到这一切是国王的预谋。国家大事，王朗既不了解也不想参与，自己的这个小店失而复得就足够了。

　　王朗拿回自己烧烤铺的喜悦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周围邻居和食客们鄙夷的眼光让这位维权战士很不受用。虽然这些人因为国王的严令没有对王朗进行言语或肢体攻击，但只是指指点点和眼神就让他无法忍受。

　　被周围人指责忘恩负义，王朗当然感觉很无辜。如果生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在经济利益上的收获，他也就忍了这个黑锅。可随着事件被放大和引申，店铺门前的看客倒是很多，但食客却极少。

　　这样的局面，王朗在坚持了一个月后，就实在无法忍受了。

　　“王爷说了，您这个铺子转是不能转的，如果食客少，王府每个月会补贴您一部分。”

　　看着自己张贴的转让店铺布告被王府随从一把撕下，听着客气但不容拒绝的建议，王朗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王爷还说了，您这个铺子以后一定要传下去，绝不能关门，如果有困难，找王爷好了。就是要卖铺子，也只能干烧烤，而且铺子的名称也不能改。”

　　对于这个显示律法尊严的店铺，张笑早就有了安排。

　　他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德国就有一个类似的面包坊或是磨坊在国王的庄园旁。

　　这个烧烤铺，张笑决定将它作为一个象征尽可能长久的保留下去。

　　于是辰州西城就有了这样一个怪异的景象，一片废墟中一座孤零零的烧烤铺。

　　这家很有名气但现在几乎没有食客进出的铺子的东家每天阴郁着一张脸，坐在铺子里，用无辜的眼神，望着门外络绎不绝前来参观的百姓。

　　“唉！这件事总是会慢慢被大家淡忘的，也许等周围的房子建好后，就没这么显眼了。”

　　王朗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这个理由，面对空荡荡的餐桌，哪怕国王给了自己足够的补偿，他也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孤独。

　　他的烦恼对于络绎不绝前往上海城淘金的大宋百姓来说，却是种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作为大宋官家女婿的封地，上海城依照双方私下的密约没有建城墙。这座在这个时代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城市，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耸立出来。

　　张笑的大舅哥之所以在登上皇位后没有马上面临破产的窘境，就是因为他这个妹夫在这个城市的基建上投入了巨资。

　　除了物资消耗以外，其中大量的人工是由大宋官府提供的差役，这些不花钱的差役则为张笑的大舅哥挣了一大笔人工费，也由此让赵顼执掌的帝国在经济上大大的缓了一口气。

　　不过在这方面，作为儒家忠实的执行者们，赵顼和他的大臣们高估了治下百姓的思想道德水准。

　　他们想当然的以为为国当差是百姓应尽的义务，而忘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也是有思想的个体。

　　大宋民工们在上海城的建设工地上，好好享受了一番传说中的各类海鲜、肉食和管饱的食物。最后在燕王手下极具煽动力的宣传中，知道了自己效忠的皇帝克扣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工钱。

　　这些没有多少思想觉悟和为国为君分忧意识的民夫们，简单的对比了一下皇帝和燕王之间的区别后，得到了一个愚昧的结论——做燕王治下民众比自己世代效忠的皇帝打工好处多。

　　有了这个结论，自然会有一些胆大奸猾，心术不正且没有多少家族牵绊的民夫悄悄向燕王效忠。

　　这些先吃螃蟹的家伙在燕王部下别有用心的帮助下，很快在生活品质上和相对更忠厚老实的同伴之间拉开了差距。

　　也许这世上原本就无所谓忠诚，只是背叛的代价是否可以承受或背叛后得到的利益是否足够多而已。

　　有了燕王这块金字招牌做护身符，建设上海城的大宋民工们很快形成了一股移民潮。他们怀着对利益的无限渴望，抛弃了对大宋皇帝的忠诚，只是一块印有燕国民众身份标志的铁牌，就足以让这些原先对大宋各级官员敬畏有加的刁民，毫无顾忌、拖家带口进驻了上海城。

　　这些刚加入燕国的民夫们对物质的要求很低，他们像一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块，把流求各个商社吸引过来。

　　上海，这座显示张笑野心和力量的城市在大宋江南百姓潮水般的涌入后，很快充满了人气。